第四章 胡柴老爷
且说这邱白二人正准备放火烧屋,背后突然传来一身断喝,“呔!你们是何人,怎么看得如此面生?”
林枫声音听辨得熟悉,回首望去,来者正是道院三巨头之一,胡柴老爷。他布袄麻裤、白发苍然,趿着双露趾草鞋,半拖半挪,神态随意至极。当下林枫见他威风凛凛,眉目坚毅,不经身躯一震,差点叫出了声。
“你又是哪个?”邱大哥问道。
“山野老农,在道院干些杂活。”
“老畜生,这里没你的事,滚!”白老弟见是个半截入土的,心中自生三分不屑,傲慢的骂道。
“哼,无端闯人道院,居然还敢对老者口出恶言。”胡柴冷着脸,颇为严厉的说,“看来是无父无母之徒,无甚家教!”
“你这老货。”邱大哥转过脸,横道,“本来不想同你老眼昏花的一般见识,你反倒还说起我们来了?”
“快死的老东西。”白老弟掏出怀中短刃,在半空中挥舞道,“命你马上给我们两位爷爷下跪,结结实实的磕三个响头,不然让你今日顷刻寿尽。”
“听到没有,马上过来。”邱大哥也吼道,“若是我们过去,那就是人头落地了。”他找不着神剑下落正一肚子窝火,眼下遇到个茬子,自然是揪住不放,想要狠狠发泄一番。
胡柴咳嗽了两三声,寸步没有前行。
其实,这胡柴亦是道院元老级的人物,大约在郭紫老道上山建院后不久就加入了他们。但不像先前两人是单靠嘴皮子吃饭,他是个干实事的人,专门负责炊事和杂役。数十年来,他不显山露水,司职幕后,将道院整治的井井有条。
不过关于他本人的身世,两位老道讳莫如深,其余人更是知之甚少。林枫曾经缠过他许久,想弄清楚这位道院最为神秘的男子之身份,却仅仅知道了他青年时曾经为国征战魔族,后来解甲归田,便到此地来寻一片安宁。至于他的家乡、父母、妻儿,依旧没有透露过一点,林枫以为他有难言之隐,遂不再逼问。
但有一点不假,这么多年以来,在道院里哪怕是郭老道,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不敢丝毫的怠慢。
林枫琢磨着胡柴老爷可能是个没落的老贵族,有不愿回忆的往事,心里头暗暗敬佩,朝夕问安。
不过,眼下胡老爷面对这两位蟊贼,再有显赫的家世也于事无补了。毕竟他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耄耋老者,腿沉腰乏,手拿着扫地的笤帚都会隐隐发颤。念及此处,林枫担心出意外,赶忙准备站起身来,帮柴老爷一把。
谁知他方才蹲得太久,猛地起身,腿筋未舒展开,居然一个趔趄摔在地下。随之一阵钻心的酸麻感激涌而出,浑身震晃,加之酒劲上头,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而此时两贼耐心已尽,拔出怀中明晃晃的短剑,碎步急行,一个攻左路,一个攻右身,一齐向胡柴爷刺去。林枫见状不妙,登时大呼,“胡柴老爷快跑!”
“好熟悉的声音,是林小子么?”柴胡被这声音吓了一惊,四下探看,发现了躲在灌木后的林枫。
此时双刃已悬头顶,千钧一发之际。但胡柴老爷却没有显露丝毫慌张,提着扫帚木柄向上迅速一挥,结果居然同时挡住两把剑。而后,他手腕微转,带着扫把旋动,竟将两把剑搅缠在了一块。那两人只觉被一股无形引力,身体不受控制似的,跟着也在空中转起圈来。
胡柴再用手臂奋力向上一振,两贼即刻连人带剑飞了出去,狗吃屎栽倒在泥中,模样十分狼狈。
邱大哥愤然起身,准备再战,竟发现自己的短剑已折为两截,目瞪口呆。
“好轻柔的剑招,你俩的武功是个女人教的吧。”胡柴放下扫把,气息平稳如常,刚才的动作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邱大哥爬起身来,扑通一声都跪在地下,“砰砰砰”的连连磕头,惨然道,“小的眼瞎,不知道老前辈在此修行,竟敢口出不敬之词,求爷爷饶命呐!”
白老弟起初还有些懵,直到邱大哥把他拉跪下来,细声耳语“须臾剑”三字时,他才恍然大悟,立即反应过来对方的真实身份,跟着叩首哀嚎起来。
胡柴听了若有所思,捋着花白胡须,淡淡说道,“我不是什么修行的老前辈,只是个山野村夫罢了。”
“好,好的。向老爷问安,那就不打扰老爷休息了。”两贼边叩首边往后退,“老爷子,我们后会有期。”说罢,忽然凭空腾出一股白烟出来,四处弥漫,转瞬间两人就在烟幕里消失了。
林枫强忍着酸麻,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赶来,“胡老爷,你没事吧?”
“林小子啊,这么晚了不睡,还浑身一股酒味儿,又是出去鬼混了么?”胡柴见了林枫踉跄模样,依旧忍不住笑了。
“没有没有,就是刚和大师兄喝了几杯。”林枫说明情况,旋即拜首道,“小子眼拙,竟然不知老爷是如此高手,用个扫帚就能挡住两把利剑。”
“哈哈,不过是借些巧劲而已。”
“对了,老爷为何不取那两人性命,万一回去之后报告给他们的师父。咱们道院不是大大的吃亏?”林枫问道。
胡柴说,“既然能找到如此荒僻所在,幕后人又岂会善罢甘休,那两个混小子无关大局,随他去吧。”
林枫隐隐听得什么神剑碎片的消息,大概跟胡柴老爷是有关的,正想询问却欲言又止。他自幼与胡柴相处,知道老爷身上的秘密深如幽谷,亦不轻易对人所说,多问无益。
“那老爷你得要多加小心啊,必要时有用得上我的,林枫在所不辞。”林枫忖度了片刻,说道。
“你去吧。”胡柴放下笤帚,坐在石凳上,任凭雪月清光洒落身前,默然道,“有些事情,我得一个人想想。”
于是,林枫辞别老爷,缓步回了卧房。
翌日,天方蒙亮,重云灰滞,干粉似的雪粒又在半空飞舞起来,积水凝冰,又覆盖一层白霜。如此湿寒交迫的天气,穿多少衣服后脊背都阴阴的冷,手脚蜷缩不展,尤其令人难耐。
胡柴背负厚重的行李,戴斗笠披蓑衣,拄着竹节叩开了郭老道的木门。
郭道长人越老睡越贪,至晚年也没有改过习惯,正赖在床上辗转反侧、磨蹭不起。听到敲门声,疑心是青歌那帮顽劣孩童在胡闹,先前他们一会儿喊厢房着火了,一会儿说债主催租了,玩什么敲完即跑、跑完即敲的把戏,骗得郭老道七窍生烟、跺脚怒骂。
但这次敲门声却很清脆利落,不似往常那样“砰砰砰”的嘈杂,又是乱锤又是直蹬的。郭老道咂咂嘴,暗想:罢了,且再去开一次,若还是道童,定要打得皮开肉绽。随即披上衣服,前去开了门。
“啊呀,是胡老哥。”郭老道惊讶的说,“天气如此冷还出来,当心身子骨呐。”又见他如此打扮,背着大包行李,不知是何缘故,嗫嚅道,“老哥,这是要此行了?”
“嗯,事出有急,只能单独同你告别了。”
郭老道一愣,眼神瞬间划过一道寒意,低语道,“是那群找麻烦的人来了么?”
胡柴点点头,“我藏得这么深,还能被找到,看来碣石图纸已经现世,此地我不能久留了。”
“可他们万里追命,你带着那物什,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胡柴道,“我自先护着。实在无法,就去关西找那老种经略相公,这烂摊子还是交给他收拾最好。”
“老哥此去定要小心了。”郭老道赶忙拜首,泪眼涔涔,叹息道,“这些年,幸亏有老哥暗地里保护道院周全,不然我等几成齑粉也。”
“老弟,我在此处亦是得享数十年安宁。若能再有机会,我还是会回来的。”胡柴亦是动了感情,摇首而叹,不多时便急匆匆的快步离开了。
“好,好。”郭老道瞧着他的背影,倚门而嗟,“到时候,你就是道院之长,我们来给你当扫地老者。”
林枫睡到雄鸡唱晓,惶惶然起来,头昏脑涨,身子发麻。着衣起身,推开木板门,一阵杂风乱雪吹进屋里头,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颤。
右边回廊石阶,原先是胡柴打理的,无论雪覆叶落,总是不到五更天就能扫出一条干净的道来,但今日却是没有任何清扫痕迹。林枫心存疑惑,莫不是昨日胡柴老爷打架闪了腰折了腿,正想去他卧房里问问。
不料刚走几步,迎面碰见了郭老道。
“林枫,胡柴老爷下山要出远门。这大雪天的,他腿脚不便,你沿着山路去送送他,到了兰陵地界再回来吧。”
林枫冷静的说,“师父,你不必瞒着我。老爷三十多年没出过道院们,这数九寒冬的腊月怎么会突然下山,是不是仇家寻来了?”
郭老道知道林枫往日里跟胡柴有交往,或许懂得一星半点的内幕,自然也不稀奇,略一点头,脸色变得肃穆起来,“嗯,不错,他确实是遇到了些棘手之事。我思来想去整个道院也就你本事不小,大概能给他帮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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