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怕的怀疑
裴之鉴把我送到路口的时候，我便要求下车了。
距离小区还有五百多米，我说，我不能让任何人怀疑——
“怀疑什么？”裴之鉴侧过脸来，眸子一顿，还是不移我染血淋漓的手心，“怀疑，我是你的靠山或帮手？然后有所警惕？”
我：“！！！”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冷风灌胸的麻痹感。
裴之鉴帮了我太多的忙，也知道了我太多的事。于是我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他划为我的战队，我的靠背？
但事实上，裴之鉴只是一个非常中立的旁观者。甚至于说，他更是个趋利避害的商人。
作为江城医院最大的股东，他的目的只要医院健康运营，只要口袋塞满盈利。
而唐明哲，纪恩婷，我二叔纪苏阳——这三个人清晰的站位已经代表了整个江城医院的势力集团与实力集团了！
他们应该是裴之鉴的得力助手，是医院的中流砥柱。
摒弃三观来看，裴之鉴有什么可能会站在我这边呢？
“裴先生，我希望你为我保守今晚的秘密。”我把裴之鉴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话说得坦荡，但也有点伤人。
裴之鉴笑了笑。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笑。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落井下石的人么？”
我摇摇头：“裴先生您误会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整件事情中理应被同情的那个弱者。”
人们都喜欢po出自己有多苦，什么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老板横踢同事斜踹。但生活就是这样，她是所有人的后娘，会狠狠关上你的门，再掩死你的窗，捎带脚再用门板夹一下你脑壳。
所以生活里，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
那么对于这一刻的我来说，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反而能让我为反击而抗备的大脑，更加清醒几分。
“OK，”裴之鉴帮我打开车门，“我可以当今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不过纪恩柔，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有人躺在路边，我捡起来捎带一程。有人拦在路中，我也会毫不留情地碾过去。不问缘由，不理好恶。”
短短的几句话，竟似把他整个人的气场烘托到了另一层境界，让我无意中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觉得这样子的裴之鉴好陌生，当然，我也不敢说自己真的熟悉过他就是了。
摇上车窗前，裴之鉴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唐明哲下个季度要准备评申正教授。
我想，这算是提醒，还是帮助？
直到裴之鉴的车开进夜幕，最后留在我印象里的那张脸，平静而隐笑。真像个优雅的魔鬼。
五百米的距离，从路口走进小区。
我要用这段清晰的时间顺次一一捋顺所有的疑点和思路——我得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离婚是必然的，但我绝不能让唐明哲拿走属于我的一分一毫。
包括心心，也包括我父母生前的辛勤。
“这么晚才回来？一天天的，心野的跟什么似的。”婆婆见我开门进来，抬嘴就是一顿怼。就好像不拾掇我几句，晚饭就能消化不良似的。
我也不还嘴，用包着绷带的手拽了拽衣襟。
小远眼睛尖，一下子叫了起来：“妈妈出血了！出血了！”
我用手背蹭蹭下颌，微笑道：“没事的，妈妈有爸爸保护，不疼。”
婆婆急了：“你说什么呢？怎么受的伤？我们家明哲呢！”
我冷眼绑绷带，话锋模棱两可：“妈，您要是担心明哲，自己去医院看看不就是了？”
真是讽刺，我明明就可以把这个老太婆玩得昏天地动转的。却硬生生隐忍着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
看到我婆婆火烧火燎地往外跑，我坦然往沙发上一坐，休息了一会儿才给自己沏上一杯清火茶。
小远怯生生地站在原地看着我，这么小的孩子也未必就什么都不懂。
我婆婆不在，他是有点惧怕我的。
“过来小远，到妈妈这儿来。”我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奥特曼扭蛋，这是刚才步行回来的时候，在便利店随手买的。
孩子眼睛放了放光，凑上来几步。
“小远，你告诉妈妈，上次跟阿姨在这儿，你说的那些话，是谁教的？”
“姨姨教的，姨姨对小远好。姨姨给小远买糖糖，带小远去公园。”
我知道事到如今，再问这些话已是有些多余。但突如其来的一丝脑灵光个，骤然叫我细思极恐了起来！
纪恩婷对小远很好。
婆婆对小远很好。
婆婆不喜欢我，但可挺喜欢纪恩婷的。
看着眼前这白静静的小男孩，细眉毛大眼睛。虽然被我婆婆养的毫无气质，但基因可一点不像山里孩子那么糙。
尤其是那小巧轻薄的嘴唇，像极了我们纪家的遗传。那高挺尖窄的鼻梁，又简直跟唐明哲如出一辙！
那一刻，我终于被自己脑洞吓到了，也被自己的迟钝蠢哭了。
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呢？
小远比心心小十个月，这说明——
我的脑仁轰一下就炸了！
我以为唐明哲跟纪恩婷是日久生情，同在一家医院，朝夕相处的吸引力远远超过我这个洗手下堂妇。
我甚至以为唐明哲终于还是不落俗套地选择了一条更好的仕途，我父母双亡，二叔风头正盛。当朝的公主怎么也强过我这个前朝遗孤？
但我想都不敢想的是，他们竟然在我怀心心的时候，就已经在一块了？
我是未婚先孕，肚子两个月了才办的婚礼。而那时候，我父母应该还活着。
我太乱了，迫不及待想要抓起一张白纸，将所有的时间线索一一排布。
可惜受伤的手握不住笔，混乱的大脑凝不住心神。
电话一响，我差点吓得叫出来。
“小柔，我想起来那个胡兰兰是谁了！”电话是郑好打来的，我也是感动的不要不要。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还惦记着我这个烂摊子。
我把奥特曼扭蛋丢出去，看小远像个小狗一样扑过去捡。然后回卧室，关上了门。
“她以前是红姐手下的，有回擦枪走火，红姐带着她到医院堕胎——”
我呵呵一声，表示说已经不重要了。真正的狐狸露出了尾巴，就算再往我面前抛小王八，我也不会上当了。
“难怪！”郑好听了我这番长话短说的解释，唏嘘这一场令人后怕的年度大戏：“估计她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纪恩婷，这个贱人！小柔，真是幸好啊！这两人的套路都快赶上长征了，简直防不胜防。你可差一点就人财两空啊！”
我说好好啊，我也是庆幸。虽然胸是个好东西，但我真希望自己能多长点脑子。
“但现在好了。我暗他们明，这个游戏规则我们该改改了。”我攥了攥拳，本能决意。忘了手上的伤痛，也好似忘了未来的路有多少坎坷不平。
我告诉郑好，第一步我要确定小远到底是不是这对狗男女的孩子。
郑好显然是被这么大的信息量给吓到了：“小柔？这太离谱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唐明哲可算重婚诈骗罪！”
我笑笑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他们敢这么做，我就敢较真到底。这场持久战，我一步下风都不能落，一步错棋都不能下。
等我尽快找个机会带小远去做个亲子鉴定。”
可是说是说的简单，亲子鉴定都要有特殊机构来申请的。婆婆每天跟小远在一起，我根本没有机会。
而且三岁多的孩子已经懂事了，就算我把他骗走，他回来也能学舌。
郑好给我出主意说：“亲子鉴定只要拿到DNA就行，又不用领人去的。”
我说不行的，这种机构很注重人权隐私，哪像你想的随便找两管血，人家就给你验？
“那你之前检测丝袜的时候，不是——”
郑好的提醒对我来说然并卵。
“那是刑侦检测，不一样的好不好？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难道我还能再去找纪恩语一次？”
纪恩语是纪恩婷的弟弟，就算同父异母，人家的血缘总比我这个堂姐弟来的亲。
我承认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我不敢大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小柔，我觉得你还真别这么早下定论。记得上回见过你弟弟一眼，他跟纪恩婷，可不一定是同一类人呢。”郑好一向标榜自己的眼光好，她说她这辈子遇人的坏运气已经被宋林浩吸光光了。
我说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再想办法吧。
“另外好好，既然提到宋林浩。那我也跟你说个明白，其实今晚的事——”
我告诉郑好，自己当心点。宋林浩的出现不是偶然，那两个贱人要彻底孤立我，竟然已经无耻到对我的朋友下手了。
“我已经弄清楚了，宋林浩回国以后就在纪恩婷她老公孙鹤翔的公司里跑业务。看样子，金龟婿的豪门梦也没做长久。贱人自有天收。”
“呵，你就别管我了。”郑好苦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之所以拧巴着心气，其实也就差擂这个混蛋一酒瓶子。砸完了也就好了。但我现在就有点怕陆三爷，他会不会对你不利啊？”
我的心凛然一惊：想起今晚那个举止行为异常奇怪的陆阡陌，我有点毛毛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身后的什么‘老大’是谁，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最终决定放过我。但是，惹上那样的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但我不想让郑好为我担心，于是不以为意道：“你就别管我了。不过是每周去弹两个小时的琴，他还能吃了我啊？我觉得他就是那么随口吓唬吓唬，可能回头自己也忘了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开门声。于是匆匆挂了郑好的电话。
等推门出去，婆婆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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