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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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终于来了。”
宋善宁才刚一推开门,便听到一声抱怨,她看着满桌子的菜,笑着朝身后的银梭挥挥手,“既然有人嫌等得太久,我这玫瑰酿可就不给他了!”
一听“玫瑰酿”,宋彦成立刻收声,三两步上前把它从银梭手上夺过来,掀开酒塞深深吸了一口酒香。
“总算没白疼你这丫头,知道我近来最爱玫瑰酿。”
宋善宁手里揣着一把黑漆描金玳瑁小扇,扇面一合,扇骨在宋彦成的肩膀上敲了敲,不知道的,以为她在敲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堂堂平康王,能不能有些出息。”
宋彦成抱着酒坛坐到宋善宁的对面,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瞪她,“嫌我没出息,那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叫我给你守着。”
宋善宁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弯着眼睛撒娇,“堂哥,咱们是什么关系,怎能说这样生分的话!”
平康王宋彦成是先赟王的次子,皇帝的亲侄儿。
因为皇帝幼时是在赟王生母宫中长大的,与赟王这两兄弟的关系也比旁人更亲近一些。
后来皇帝继位没多久,年轻的赟王夫妇便齐齐撒手人寰,只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还不到两岁。
于是,宋温就把这两个小侄儿接到宫中,亲自教养,一直养到他们长大。
之后,长子袭宁王爵。
次子,也就是宋彦成,被封为平康王。
宋彦成自幼性格散漫,皇帝起先还曾敦促他和兄长一起读书练武,可后边见他天生就是一块当纨绔的材料,再加上上面还有一位长兄顶着,皇帝也就不怎么约束他了。
也正因此,宋彦成长到如今,文不成武不就,最擅寻花问柳、招猫逗狗。皇帝对他心疼又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养好他,却也不愿过多斥责。
更是纵得他无法无天。
但偏偏,宋善宁就和他最亲近。
这般的撒娇讨好宋彦成听了十几年,却每一次都要抖出一层鸡皮疙瘩。看他如此夸张,宋善宁又拿扇柄使劲捶了他一下。
宋彦成终于收敛,开始说正经事,“我是今天出来喝酒的时候看见汤兴为的。因为那酒肆有点绕,我差点在巷子里迷路,正打转,就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拐了弯,打扮也很奇怪,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宋善宁却甚是平静,似是早有预料,“现在呢?”
宋彦成顺着半敞的轩窗往外指,“看见那挂着红帘的窗户了么?就在那,等会儿钱兴为出来,必定要从这经过,咱们只要等着就是了。”
这几条街其实都是烟花柳巷,但也都是晚上才开门招客,这青天白日,薄红掩映着的窗口实在暧昧。
“善善,你别生气。”
宋彦成看着宋善宁立在窗边,肩背瘦弱,怎么看怎么可怜。
再想到近日宫中隐约的传闻,他义愤填膺,“只要他敢出来,咱们就揭穿他!让所有人都看看,洁身自好的汤家大少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想宋善宁却摇头,“不,先不要。”
宋彦成所说的自然是她的目的,可她却不想这般轻率的打草惊蛇。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宋善宁就偶然撞上汤兴为与一浓妆女子纠缠不清。
当时天黑,宋善宁也并不认识汤兴为,匆匆一眼,并没在意。
后来她在某次清谈会上遇见了汤兴为,旁人与她介绍对方身份,她这才确认。
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皇后会有将她许配给汤兴为的意思。
直到后来看到釉心送来的宾客名单,汤兴为的名字竟高居榜首,她这才重视起这个人来。
她派人去查过这个人的风评和背景,惠国公府嫡长子,十九岁便中了进士,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虽是及冠之年,身边却没有任何通房妾室,仿佛就为了有朝一日尚公主。
前后两次宴会,虽说宾客众多,但宋善宁知道,林皇后真正满意的,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晋国公长孙,一个就是这钱兴为。
而宋善宁不想嫁,除了另寻一个自己的人之外,还要做的,就是将林皇后的目标一一拔除。
晋国公楚家那个,与宋善宁相识数年,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至今还没发现过什么品性上的瑕疵,暂且挪后处理。
又正巧,钱兴为此时自己撞上来,宋善宁怎会轻易放过?
宋彦成眼看着宋善宁表情不善,抖了抖肩膀,问:“你想做什么?”
宋善宁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她压低声音,听上去莫名阴森,“抓贼拿脏,捉奸在床,你说我想做什么?”
宋彦成说不出话来,抬起双手,浮夸地鼓了鼓掌。
等两人一道用过午膳,玫瑰酿喝完了小半坛,钱兴为终于从巷子里出来,衣冠整洁,看上去颇为人模狗样。
但宋彦成已经知道他是个披着皮的败类,只恨不得派人去给他暴揍一通。
宋善宁倒是十分冷静,安排道:“堂哥,最好守住叫人这周边的药铺、医馆。”
宋彦成奇怪,“为什么?”
宋善宁说:“他这洁身自好的名声已经维持多年,可见从前行事隐秘,可这才几个月,我就已经撞见他几次了,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他自顾不暇,以至于都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行踪。”
她指指那写满暧昧的窗户,“又是事关男女之事,我猜,是他的女人背着他怀了孕。”
“是这个理!”宋彦成恍然,“放心,这事便交给我,有情况我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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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彦成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上很是靠谱,人脉又广,有他帮忙,宋善宁省心许多,两人约定五日后再见,到时候再将这几日跟踪搜寻的结果和她细谈。
不想到了约定时日,宋善宁准时到了双陆楼,宋彦成却没来。
只有平康王府的一个小厮过来禀报,说是赟王驾临,只能改日再约。
宋善宁和那位大堂兄不算熟悉,但也知道这两兄弟自小相依为命,关系非比寻常,她并未计较,只说等宋彦成有空再见。
不过,宋彦成没来,这满桌子菜也算是白订了。
宋善宁正好也没什么胃口,让人打包了饭菜,送回公主府去,给府里的下人仆从开荤,而她自己则随意寻了一家茶楼,摆上茶点和普洱,消磨午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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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几日忙着汤兴为的事,宋善宁分身乏术,没有再去撩拨谢谌。
谢谌只觉身边分外清净。
用过午膳后,谢谌带着荆阳往窦府去。
每到四月前后,窦承总会和皇帝请上一旬的长假,然后带着爱妾织锦到兴州庄子上住几日。
小时候谢谌曾问过原因,窦承说,因为四月是他和织锦相识的时节,兴州是两人初遇之地,所以每年都会去小住。
谢谌与窦家夫妇结缘后,便也习惯了他们这一行程,每到出发之日,都会来送行。
不想今日路上竟接连遇上几桩事故,光是绕路都耽误了不少时辰,谢谌一边加快扬鞭的速度,一边思索会不会是那位公主殿下的手笔。
难不成这几日的平静,是因为今天埋了大招?
还不等他想出个结果来,窦府到了。
按着往年的时间,都是申时出发,到兴州庄子上,正好能用一顿晚膳。
眼下都已经申时三刻了,虽然明知道他们会等着自己,谢谌还是隐隐加快了速度。
果然,马车行礼都已经准备好,但却只有织锦一个人坐在廊下绣花。
“锦姨?”谢谌唤她。
织锦撂下花绷子,迎过去,“无郁来了,怎么这么多汗,快去拿干净帕子!”
她带着谢谌往屋子里走,“你身上有汗,不能吹风,咱们去里面聊。”
谢谌顺从地跟上,却有些奇怪地问:“锦姨,师父呢?”
织锦解释:“听说是朝中有事,暂且走不开,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干脆用了晚膳再走。”
进了小厅,婢女送来干净帕子,织锦接过,拂开谢谌想要自己来的动作,亲自为他擦拭额头的汗,动作轻柔。
谢谌身子虽僵硬,但并未闪避,黝暗的眸底隐有柔光浮动。
织锦问:“晚上有没有事,陪锦姨一道用膳如何?”
谢谌自然答应,却没想到两人都用完了晚膳,窦承仍是没回来。
织锦有些不放心,连忙派人到衙门去问,不一会儿窦承身边的护卫跟着回来,道:“夫人,大人说,让属下先送您去兴州,大人那边暂且抽不开身,只能明日一早过去。”
说着递上窦承贴身的玉佩。
织锦接过来仔细翻看,确认没错之后,点头答应了,“好罢,我听大人的。”
她又拍拍谢谌的肩,“好孩子,你早些回家。”
谢谌本来都已应下往外走,可听到织锦说到“天色渐沉路上注意安全”的时候,又忽然顿住了步子。
“怎么了?”织锦奇怪地问。
谢谌是想到今日晌午出门时,连遇几次事故的蹊跷事,但他并没有对织锦直言,只是道:“反正都这时辰了,我陪刘大哥一道,将锦姨送出城再回。”
刘护卫没有意见,织锦也很少会反驳谢谌的决定。
于是,一行人整装待发,浩浩荡荡出了永兴坊。
谢谌跟在马车旁边,手握马鞭,看似悠闲平静,实际上心里却似深埋着一座喷薄火山。
窦承与织锦虽无血缘,于他却更似亲人。
他只怕今日的事真是他想多了,而非有人刻意安排。
若真有人在与这两人相关的事上动什么心思的话……
管她什么身份与目的,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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