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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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也只是多心想到这。
却没想到,这一想成谶,路上真的出了事。
晚上因为记挂着窦承,织锦晚膳时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刚出府,竟有些胃痛。
谢谌离着马车最近,听着织锦的声音如此虚弱,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家粥铺,便驱马想去买一碗百合粥,给织锦暂且垫垫肚子。
却没想到,他只是稍稍离开了这么一炷香的时间,便不知道从哪边的狭窄巷子里窜出一匹疯马,身上还套着车,就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朝着织锦的马车一路奔来!
刘护卫拦在最前面,举剑直往疯马的颈边刺,可它冲劲太猛,一次没将它刺死,反而更激怒了它,带着一个血窟窿四处乱撞,疯狂之下,窦家马车被撞得七扭八歪。
一旁的无辜百姓也被撞倒,大街上乌泱泱地摔了一片。
窦家护卫们被那些被牵连的伤者冲散,根本没法保护织锦。
一旁的刘护卫在杀马,也无暇顾及这边。
场面一片混乱——
织锦也已经从车厢里滚出来,此时若非她紧紧抓着车门,已经摔下马车,被马直接踩死!
谢谌买到粥之后归队,便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颗心当即被吊起,奈何他离得更远,除非直接从这些拦路的百姓身上踏过去,否则怎么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
他怀抱着尚且温热的食盒,手指却冰凉发颤。
他在犹豫。
要杀人么?
然而,就在他将要举起马鞭来的前一刻,忽然有一道劲瘦的身影闯入混乱之中,谢谌眯起眼睛,握着马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那身影轻盈跃起,拉住缰绳,往后狠狠一勒,周边百姓连滚带爬地让开,马车凭着惯性往前又滑行了十几步之后,终于停下。
所有人都稍稍松开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握着门边的织锦已然力气用尽,马车一刹一停,她再用不上劲,下意识手腕一晃,到底还是从马车上滚落了。
而在她的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卖瓷器的小摊被马掀翻,碎瓷片散落一地。
若真是脸着地摔下去……
已经有人想到后果,失声尖叫着提醒,“小心!”
织锦却已经无法控制力气用尽的身体,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织锦只觉得手腕一疼,就被人猛地拉开!
抽痛声在耳边响起,织锦竭力平复着心情,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拉着她的手腕站在一旁,表情还算冷静,但右手的袖子蹭了上去,露出一片洁白的手臂,上面划开了一道不长的口子,此时正往外流着血。
明显就是为了救她受的伤。
织锦急道:“姑娘,你没事吧?”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谢谌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他手里的粥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底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心,他顾不得别人,盯住织锦,语速稍快,“锦姨,你没事吧。”
织锦勾出几分笑,安慰道:“放心,我没事,多亏这位姑娘救了我。”
说着,她拍拍谢谌的脊背,让他回头来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却没想到这两人对视一瞬,异口同声,“是你?”
织锦一愣,“无郁,你们认识?”
谢谌看着眼前这人,高挑纤瘦,一身男装也掩不住眉眼的瑰丽,没有回答。
宋善宁在看见谢谌的那一刻,便捂住了手臂,原本都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被这么一碰,又开始血流不止。
有点疼,但还能忍受。
她苍白着一张脸,虚弱道:“谢公子,我会不会死啊……”
要不是她出声,谢谌都没发现她受伤。
因为知道她是装的,他故意移开目光,看向织锦,织锦却十分担心连忙道:“无郁,快带这姑娘去找家医馆包扎吧!”
谢谌却没动,“我走了,锦姨你怎么办?”
织锦稍怔,不知如何回答。
谢谌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已经有人控制住了场面,应当也是宋善宁身边的护卫。
他心里十分复杂,看向织锦,说:“今日别出城了,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府,等明日师父回来再说。”
宋善宁不死心,嘶了一声,试图引起注意。
“好都听你的。无郁,你先带这姑娘去包扎一下……”
谢谌终于转回视线,看她痛苦的模样,在看她的手臂上,完全没有半点血痕。
是苦肉计。
谢谌不知道宋善宁对自己明确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是,她为了这个目的,到底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也不知道今日这场面,对她来说是不是也只用一句“任性”就能打发。
他其实不愿多想,但这一切,实在太巧。
宋善宁看着谢谌对着自己发愣,就是不说一句谢,也不说带她包扎,气得头昏脑涨。
她手臂都划破了!
宋善宁的公主脾气上来,也顾不上眼前的是谢谌,还是什么刘谌赵谌,更顾不得是在大街上,她生气地跺跺脚,转身便要离开。
但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没吃什么东西,亦或是怒火攻心,竟直接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她睁开眼睛,缓缓打量着眼前的事物,确定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她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撑起身子,正要下地,竹帘被掀起,银梭从屏风后绕进来,“殿下,您怎么样?”
“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
银梭没回答第一个问题,“殿下放心,这是医馆,给您包扎伤口来着。”
宋善宁看着已经包扎好的手臂,摇了摇头,然后问,“怎么是你在?”
她今日出门带的是碧螺,方才控住马车的就是她,银梭此时应该在公主府才对。
银梭递上一杯水,解释:“碧螺去查今日街上撞马的事了,怕殿下一个人不安全,给奴婢传了信。”
宋善宁点头,环视周围,“那……”
银梭如何不知她想问什么,回道:“谢公子先送窦夫人回窦府了,此时不在。”
窦夫人?原来是谢谌的师母。
看来他同谢家势同水火,和窦家却是亲如一家。
宋善宁只当谢谌方才的反常是担心师母,她喝了一口温水,却依旧满肚子怒火,面上也冷似寒霜。
银梭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看着宋善宁脸色难看,还以为是伤口又疼,又是心疼又是不解,“殿下,您说您干嘛冲出去救人呢?奴婢过来,看见那么长一道口子,都要吓死了,这幸好是伤在手臂上了。”
宋善宁倚着软枕躺下,莞尔,“你瞧这街上人来人往,发生意外时,却没有一个护卫在窦夫人身边,若说这是单纯的意外,我指定是不信的。”
银梭闻言更是后怕,“既如此,殿下何必还要牵扯进去。”
宋善宁说:“当时已经有碧螺控住马车,暗卫也拦住了两边的百姓和疯马,我若不出手拉她一把,那位窦夫人就只能毁容了。”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语调蓦然放轻,“总归这世间女子,就算身处高位,也避免不了以色侍人,若是她的脸毁了,日后就算不会处境艰难,出在街上也会被人暗中指点。女子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我既能伸只手,便没有旁观的道理。”
她看银梭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安抚,“不过,我心里有数。你看,不就是一点小伤么,若是真要把我自己搭上才能救人,我也不会出手的。”
“我可没那么无私。”
最后一句似在自嘲又似感叹。
银梭却听得眼眶都红了,她摇头,认真道:“咱们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了。”
“哪有那么好。”宋善宁失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好了,咱们回府吧。”
“是。”
银梭抹抹眼睛,将她从公主府里拿来的裙装给宋善宁换上,又重新替她绾了发,戴上帷帽,然后过来扶她出门。
宋善宁摆摆手,“伤到手臂又不是脚腕,不用你扶我。”
银梭忍不住争辩,“您方才都疼昏过去了。”
宋善宁撇撇嘴巴,嘀咕,“哪里是疼晕的,还不是被木头气晕的。”
银梭没听清,正欲在问,竹帘忽然被撩开,谢谌一身墨色锦袍,立在门外,几乎要与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不说话,只盯着宋善宁的手腕看。
宋善宁由着他打量,杏眸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方才我的婢女说,那夫人是谢公子的师母,我还当我是听错了。”
其实谢谌站在这已经有一会儿,宋善宁的一番话他全都听见了。
一句抱歉堵在唇齿边,却不知如何说起。
宋善宁没听来自己想听的话,冷哼一声,抬手使劲搡了他一下,抬步便要离开。
上次被推得撞了墙,这次却是扎了根一般,纹丝未动。
他抬臂拦住宋善宁,想到她曾经的说辞,低声道:“殿下,不如让在下送您回去,以表歉疚。”
宋善宁嗤笑一声,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瞪住他,“谢谌,你知道我是谁吧?”
谢谌不知道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宋善宁生气道:“我乃永安公主,帝后之女,何等贵重的身份!今日舍命救了你师母,你却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如此便想抵了我今日舍命相救的大恩?”
“舍命”这两个字,她特意重复了两遍。
谢谌沉默半晌,终于妥协般吐出一句,“殿下大恩,无以为报,谢谌但凭殿下吩咐。”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要在谢谌可行范围之内。”
宋善宁目的达到,却还要假装矜持,“那你先送我回府,路上我再好好想想,要你如何给本公主当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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