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公司里很快就寂无人声。
研发部办公室里空调开着，百叶窗的叶片朝下，隔绝了大部分的黄昏，屋子里只留下一盏台灯。
她窝在椅子里，手下噼里啪啦地在机械键盘上敲打着。
习惯性地按下空格键。
“他妈的。”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文档满满当当，五号宋体像蚂蚁一样趴在上面。她正在写一个关于自动测试机台的技术交底书，用于申请专利。
南芯半导体成立没几年，至今还像个泥腿子，武器还是“小米加□□”的程度。研发部原本的总监也不是技术出身，主要职能是跟各位官员凑局喝酒。到今年为止，靳强靠着山寨固态硬盘和内存模组有了一定的经验，低廉的价格和相对而言的好质量以及这几年累积下来的关系网让他正式开始思考扩大规模的事情。这就涉及到需要申请一些政府关于半导体行业的项目补贴，补贴力度不小，但条件也并非容易达到，就专利一项对南芯而言就是个坎儿。
薛祺进入南芯之后才发现，公司根本没有管理专利的意识，她想找个人收集点资料都不行。无奈之下，她只得买了本专利审查指南回来，一周翻完，给自己来了个简单培训，就开始上手写技术交底书了。
这次申请的是一个实用新型，一种嵌入式芯片的测试治具。
傍晚时分，黑云压城，外面风大雨大，她的企业□□上挂着一朵云，云底下是簌簌而下的直线----暴雨。
“芯片测试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晶元封装前的测试---------”
砰地一声，她一下将机械键盘甩开，“他妈的。”
薛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是一个关系户而已，后续怎么也能把对方绕开。她觉得自己曾经也是关系户，能够容忍对方才对。可现在她知道了，不一样，都是关系户，也分上进的和不上进的。
她弯腰伸手探进办公桌的底部抽屉，拿了一条烟出来，拆开抽一盒，又从一堆文件里翻出打火机和烟灰缸，从公司后门去了楼梯间。
雨天，楼梯间黢黑闷热，烟草味道浓烈。
声控灯每二十秒熄掉一次。她动作又小，也懒得跺脚打响指。
“嗡-----嗡------”
搁在身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幽幽的光。
她瞄了一眼，不接。继续抽烟。
吱呀一声，防火通道的门被推开。随即声控灯亮起，她下意识闭上眼。
“怎么又在这里抽烟？”来人在她身旁坐下，抽下她指尖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怎么来了？”薛祺笑。
李延的黑色西裤上有些润，是细小的雨珠钻入了织料的纹理当中，他伸手去抱她，“想见你了。”
她笑一声，不可置否。
李延是不折不扣的社会精英，他平稳地度过了少年时代，来到了男人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他温文懂礼，进退有度，在一段感情关系中足够自私----这一点让薛祺很喜欢，不为她付出让她心安。
楼梯里听不见外面的风雨声，被潮湿的空气充满，再充满，人像是被包裹在一床湿掉的棉被之中。
她自动自觉地将双臂挂上脖子，吻上去。
李延托住她寄过来的身体重量，回吻。
白衬衫被他从黑色的一步裙里拽出来，李延大方地将手从衬衫下摆探进去，而薛祺则将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大方地感受。
“可以吗？”他凑到她耳边。
她盯着他背后的绿色墙面，上面有一个小黑点，小黑点在她的视网膜上晕开来，她喃喃道，“不可以。”
“腰还疼？”
“嗯。”
李延无奈地笑出声，“你说你，比我小十岁，居然喊腰疼，你这也是厉害。”
“我又不是资本家。”她从他的怀里离开，站起身来，干脆将剩下的衬衫衣摆全部拽出来，又解开底下的两颗扣子，拽出两边衣角打了个死结。
这样一来，衬衫变短，裙子和衬衫之间露出一线白皙的皮肤。
“你是南方人。”李延肯定的说。
薛祺笑，“是么。”
“深川人不白。”他认真地给出他的理由。
“走吧，去吃饭。”
“不加班了？”
她沉默一下，“遇着个王八蛋，今天不想加班了。”
“希望你以后经常这样讲话。”李延站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李延开着车，薛祺躺在后座补觉。交往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没有和薛祺一起吃过几次饭，两个人都是工程师，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加上他本不是小年轻，谈恋爱时非要粘在一起的观念早已经抛却。而她，他想，她则是个心里有千山万壑的人，他只不过是个过路人。
图个轻松吧。李延将注意力从后视镜里的人身上收回，前方暴雨，雨刷不停地摆，他需要全心盯着前路。
李延叫醒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发懵，看着势不可挡的淹了这座城的雨，有些后悔，雨天吃什么饭，加什么班，什么都不如裹着被子睡过去。
“走了。”李延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站在车门处，朝她伸出手。
她握住，小声咕哝，“耍什么帅。”
雨伞足够大，李延也足够有绅士风度，她一点雨也没有淋到，只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被雨水浸得油润发亮。
走进餐厅，李延将手里的伞交给侍应生，“应该提醒你换鞋的，这个牌子的高跟鞋鞋底不能沾水。”
她笑，“懂得还挺多。”
“是因为经历得多。”
话一出口，李延就后悔了，无关是否在乎她，他只觉得为了自己的快乐，不该说这样破坏气氛的话。
“我经历得也多，为什么就没有一点长进。”薛祺浑然不觉他心中的细腻转圜，“你还是比我更会转弯。”
李延忽略掉自己的失落，专心给她介绍起这家餐厅的著名吃食来。
“这人是谁？”
薛祺正埋头吃粥，就听得头顶上传来愠怒的一声。她茫然抬头，“顾宁？”
顾宁却激动地说，“你告诉我，这人是谁！”
“我男朋友啊。”薛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好意思说！我们之间呢？我们之间算什么？”顾宁偷偷观察李延，对方没有一点动静。
李延习惯性地观察事态。
薛祺盯着顾宁的脸不言语。
“薛祺？”李延出声，眼神带询问。
“这是-----”
“就算我妈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你，更何况，你都接受了我的订婚！”顾宁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客人频频回首。
送走李延之后，薛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跺了顾宁一脚。
顾宁忍痛将她带去了餐厅的内室包厢。
里面已经有一个人。
南亦谦划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头也不抬，“去卫生间去这么久？”
“碰着个熟人。”
薛祺想，怎么走哪都能遇见。
南亦谦抬头，好半天，才说话，“坐。”
顾宁切一声，“装什么出乎意料，中国就这么一个深川，深川还就这么大点地儿。搞什么原来你也在这里。”
两人充耳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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