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相信你
老夫妻出远门了，眼镜男还没有下班，隔壁两母女也不在。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发呆，电脑屏幕上，女人在黑夜中奔跑，后面跟着一群丧尸，突然一辆军用悍马冲出来，驾驶座上的男人呼喊着女人的名字，只差一点丧尸就要抓住女人了，她却刚好上了车
老套的剧情，老套的丧尸片，我无心观看，干脆直接关掉播放器。随手抓起床上的灰色羽绒服就出门了。
最近网店生意不太好，一周都没有开过张。到数码城逛了一下午搜到了几款背光超级炫酷的机械键盘和鼠标，进了6000块的货，想着回去做一波推广，利润至少4位数。
我还收获了一个同样开网店小兄弟的微信，他说他有一整套冲量秘籍，只要我带他冲上王者段位，他就传授给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不过陪他打打游戏倒是没问题，要我请他吃饭那还是算了吧。
晚高峰的步行街，人们形色匆匆。走在我前面的两个小姑娘正在纠结晚饭吃什么，胖一点的提议吃日本料理，瘦一点的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妥协了。看来生活在物质丰富的年代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周末上哪儿玩这三个问题已经成为人们每天都在解决的根本矛盾。堪比“如何推到三座大山、解放全人类”这种阶级问题。不知不觉走到百货公司门口，一阵淡淡的奶香味飘过，我才注意到商场旁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店。
黑色的门头，墨绿色的灯箱，门口摆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白色亚克力材质的招牌赫然写着店名——秘密花园。
高大厚重的玻璃门被黑色金属包裹起来，从里向外走的顾客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推开。咖啡店的门被打开的瞬间涌出一股浓郁的香气，混合着华夫饼的味道，我突然想吃点甜品。
伸手抓住大门把手搭把力，里面也有人正向外推。擦肩而过的一瞬才看清面前的女人——婴儿肥的脸上有两个又小又深的酒窝，带着笑容的嘴唇泛出淡淡的红色，大波浪头发从肩上向后背滑落，灰色皮草马甲下面搭配亮片连衣裙，女人穿着时髦，脸上的岁月痕迹也不太明显。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伴随身旁的年轻小伙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我，出门之后她和年轻男人手挽着手很甜蜜的向步行街中央走去。
难以置信刚才看到的一幕，让我差一点就喊出‘真漂亮’的女人竟然是住在我隔壁的大姐！
虽然素颜的大姐看起来就挺不错，但我没想到她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和她手牵手的帅气小狼狗难道是她男朋友？哇噻，那小屁孩儿岂不是赚了个年轻爸爸。越想越有意思，如果真像推测的一样，以后我家隔壁那得多热闹。
回到家将拿回来的样品拆箱、拍照、分装，干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有点饿了。懒懒不想出去走，可饿着又不是办法，正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隔壁小屁孩儿回来了。
“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假装出门倒垃圾和季青儿偶然相遇。
她的状态跟早上不一样，没有理我。
“诶，今天在路上我遇到你妈了。她跟一个挺年轻的男人有说有笑，搂搂抱抱，看起来关系挺暧昧，该不会是你妈的男朋友吧？”
我倚在季青儿家的大门边上，看着她走来走去一阵忙活，“没想到啊，你妈平时不打扮看起来也就那样，今天见到她花枝招展的样子，确实很漂亮。诶，你说他俩差多少岁？”
“不管差多少岁，都跟你无关！”她走到我面前，冷冷地回了我一句。
“不要这样嘛，咱就是讨论一下，说不定将来他会做你老爸呢？”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把我推出家门口，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诶诶诶，你干嘛去啊？”
又是一身黑色衣裤，高高的马尾扎得一丝不苟，冷漠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气。
“诶，你要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
“你该不会又要去打人吧，谁又惹你啦？”这小屁孩儿该不会又要去找小玉的麻烦吧。
“我去替天行道！”
她挣脱了我的拉扯，径直走进电梯，我紧随其后，我得看着她，千万不能让她伤害无辜的人。
出了电梯季青儿往小区大门口走，她死死地盯住一辆停在路边的银灰色奥迪，透过挡风玻璃能隐约看到有一男一女坐在车上。长发大波浪，皮草亮片裙——是季青儿的妈妈！
突然，季青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边跑边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根棍子。她使出了全身力气，狠狠地朝大姐坐的副驾驶窗户挥去。
砰——大姐惊慌的尖叫混合着玻璃窗破碎的声音，激起路边一辆电瓶车的报警系统。
路上没人，电瓶车乱叫，我不敢说话，也不敢想象接下来季青儿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当大姐看清楚了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意识清醒过来后，她冲下车不由分说地给了季青儿一个大嘴巴子。
看来，今晚大姐努力维持的美好形象就此瓦解了。
小屁孩儿撇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大姐。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迅速将两人分开。大姐气得咬牙切齿，在男朋友面前可不能表现得太暴力，只好夺过女儿手上的棍子胡乱地扔在地上撒气：“给我滚，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季青儿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就往外跑。吃瓜群众的我并不想上前关心大姐俩，只好跟着小屁孩儿逃走的方向跑去。
“喂！你跑慢点。”
小屁孩儿不仅力气大，跑得也挺快，追了好一阵我才勉强跟在她后面。
“喂，你真是够可以啊，上次是打不认识的人，这次居然动手打自己的妈妈，你就不怕被雷劈啊！”我是在嘲讽她，可我更想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陪她站在立交桥上快半小时，她没有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只是呆呆的盯着桥下飞驰而过的汽车。
“你该不会是不想你妈妈找男朋友吧？”我试探性地问，“可就算你不想你妈妈找男朋友，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去报复，多危险啊！万一伤到你妈，你就不后悔么？”
“欲望，真的很可怕。”季青儿终于说话了，和之前一样，我根本听不懂。
“什么意思啊。”
“最近，你网店的生意不怎么好吧。”她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
“住我们斜对面那个男人，你很嫉妒吧”一阵寒风呼啸，吹得我头皮发麻。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干嘛嫉妒他！你到底怎么回事，吃错药啦！”满身鸡皮疙瘩随着她的只言片语遍布我全身，当下我只有一个想法：难道她真的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东西？
“哼，欲望之所以可怕，是你们控制不了自己，才会被它慢慢吞噬。就像我妈一样，看起来好像很正常的样子，其实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季青儿回过头来看着我，冷漠的脸上竟划过一道眼泪。
这一刻，我竟然开始相信她所说的话。也许她真能看见别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她妈妈身上到底有什么，除了她谁也无从得知。
一直陪她在小区附近转悠，她走累了，我也走累了。坐在便利店旁边的车库门口，这个天气的挡车石球十分冰屁股，我只能蹲在上面，从便利店的玻璃上能看见我的倒影，显得特别□□丝。
“你饿了吗？”陪她折腾一晚，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整头大象。
“走，请你吃关东煮。”不等她答应，我扯着她的胳膊进了便利店。“我要一块萝卜、两串魔芋丝、龙虾球、海带结、香菇、还有花枝丸、鸡蛋，最后再来个蟹粉包吧。你呢？”
“”
“那就各两份。”有人请吃东西不错了，还装忧郁。小孩子家家的，一脸苦大仇深样给谁看呢。
便利店的座位被两个夜不归宿的女孩占据，我们只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靠在石球上凑合一顿。汤汤水水的东西下肚，瞬间就暖和了起来。关东煮最好吃的就是素菜，那些面粉丸子充其量顶饱，香菇，海带结，萝卜才是精华。
季青儿端着关东煮并没动嘴，她用竹签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杯子里的萝卜，看得我十分心疼。
“你不吃就给我，萝卜这么好的食材都被你戳烂了！”
她想也没想就把她那份关东煮递了给我，“我爸生前也特别爱吃关东煮里的萝卜。”
突然说起她爸，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然后呢。”
“我妈总说他吃了萝卜会放屁，而且特别臭，就不准他吃了。”她扯了扯嘴角，似乎这是一段很温馨的回忆，但在眼前的场合说出来又有些悲凉。
“萝卜通气，吃多了放屁很正常嘛。”
“他去世之后我再也不吃萝卜了。”难道她是因为妈妈移情别恋，爱上了其他男人她才发狂的？
“你爸是怎么死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从车库开出一辆蓝色的马自达，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被车撞死的，没过多久那个年轻男人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里。”
她的话很有指向性，好像是在告诉我她爸的死是一场阴谋，但作为倾听者来说，我无权表达更多观点。喝掉最后一口汤，连吃了两个鸡蛋噎得慌。
“你的意思是，是他们害死了你爸爸？”
她没有作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
“如果这只是你的猜想，那对你妈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她不仅失去了老公，还要被女儿误会，即使再难也没处宣泄。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你却在想尽办法拆散他们，你妈的命可真苦啊。”我站起来顺了顺胸口。
“哼，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回去吧。”我不想介入他们的家务事，更不想继续在路边吹风。
出了电梯，1602的门半掩着，从门缝里倾泻出一道黄色的光线。
一个男声在说话：“再等等吧，兴许马上就回来了。”
我礼貌地敲敲门，里面的人很快迎了上来：“谁啊？”
“姐，我把你女儿带回来了。”把季青儿往屋里推了一把，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回来就好，你没事吧。”男人也跟着过来，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她毫不客气地躲开了。
“你可以走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附近，不然下次遭殃的就不是你的车了。”
够霸气！我但凡有她三分之一的气魄，也不至于第一次恋爱被戴绿帽的时候，只会灰溜溜地躲回家了。
男人尴尬地收回了手，抿了抿嘴说：“好吧，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陈潇，我送你。”见他准备离开，大姐也起身跟上。
一场小孩子不成熟的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后半夜，隔壁并没有发生砸门，摔东西，或者吵架的声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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