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秘密
最近很少遇见眼镜男刘扬，唯一一次碰到他还是在半个月前的一个周六凌晨。我在便利店吃宵夜，他跟一个男的来选零食，刘扬先看见了我，便上前打了个照面。
“这么晚了还吃面啊！”
我尴尬回答：“呵呵，忙到现在没啥可吃的啦，你也挺晚的。”
“嗯，今天有球赛，约了朋友一起看。”
那晚的确有球赛，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队而且凌晨两点半才开始，所以我没看。从那之后，就再也没碰到过他，我甚至一度以为他在那晚就消失了，不过从每天垃圾堆里的废品判断，他应该还健在。
“叮叮叮叮叮叮”我的手机突然大噪，自从我辞职单干后打接电话的次数骤减，平常除了外卖、爸妈、供应商，我几乎很少接到他们以外人的电话。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并没有被标记成“诈骗”或者“推销”，不由让我有些意外，会是谁呢。
“喂，哪位？”
“你好，请问你是季青儿的哥哥吧。”
啥？我什么时候成了隔壁小屁孩儿的哥哥啦！
“你是谁？”
“您好，我是季青儿的班主任，我姓何。季青儿今天在学校和同学有点摩擦，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这个事情必须由家长到学校来处理，她说她妈妈最近出差不在家，只能联系您了。”来电者的声音非常柔美，一听八成是个美女。
呵呵，摩擦？知识分子说话就是不一样，把打架都说得那么文绉绉的。
“好吧，我马上过来。”
为什么会答应过去，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看看小屁孩儿和同学之间能有什么“摩擦”，还有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季青儿读书的学校，就离小区三个公交站，这所高中有很多年的历史，是海市的四大金刚之一，即使我不是本地人，也对第一实验学校有所耳闻。在没和老师见面之前，我一直以为小屁孩儿是个学习成绩极差，每天都在学校捣乱，老师非常讨厌的孩子，没想到今天却打破了我对她的刻板印象。
“你好！何老师，我是季青儿的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我还以为这位姓何的老师是个美女，没想到却是个带着深度眼镜的“女老师”。
“您好，不好意思啊，让您跑一趟。事情是这样的，小青今天帮一个同学出头，跟一个块头特别大的男同学争执了几句，男同学用饭盒打了小青一下不过不要紧，小青只是手臂有点淤青，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幸好被食堂的他老师及时阻止了，才没有发生更恶性的事件。”
“具体是什么事情让他们起了争执？”
“听同学们说，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男同学插队，并且打到了站在后面的女同学，小青上去跟他理论了几句，就动起手来了。”何老师描述得很平淡，仿佛一点也不以为然。
“那学校准备怎么处理那个男同学？随随便便道个歉就算啦？打了人可以不负责？”我有些生气，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一是因为老师不痛不痛的态度，二是季青儿受伤了。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学校决定给那位男同学处分记过一次，季青儿虽然不用记过，但是要赔付男同学的医药费。”
“什么，还要我们赔钱？”我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周围的老师都纷纷投来注意的目光。
“您别激动，虽然是男同学先动手打人，可季青儿也还手了，她用餐盘削了人家的脑袋，把头给敲破了。本来两个人都得记过，可季青儿人缘好，很多同学都来求情，再加上她是学校将来的重点保送对象，不能在操行上留下污点，所以才网开一面。”
看来我是白担心她了，我还天真的以为是小屁孩儿单方面吃亏，没想到她竟然能把人打到医院里去，这“女侠”的称号我算是实名认证了。
美好的周三下午全浪费在了学校里，我帮忙垫付了季青儿的闯祸费，冒充家长给人赔礼道歉，最后等到下午五点半放学才领着她回到家。
“诶，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回家的公交上，我开口问她。
“快递。”
“哈，果然快递包装上的个人信息得及时销毁，这个手机号不能用了。”这小孩儿真的很聪明，聪明得可怕。
“你妈真的出差啦？”
“嗯。”
“怎么样，你的手疼吗？”我并不想显露出特别关心她的样子，就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哼，不算什么，以前跟我爸学柔术的时候，没少受伤。”她说得很轻松，可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她却用了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握着扶手，一看就是右手太疼举不起来。我拿过她的双肩包替她减轻负重，今天的书包是正常的重量，只有课本，没有棍棒。
“等等！”眼看电梯就要关上了，我本能地喊了一声，让电梯里的人为我们留个机会。
“谢谢啊！”抬头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见的刘扬。他今天带着一副银框眼镜，下巴有些许胡渣，看起来很憔悴。
“哟，原来是你啊，最近都干嘛去啦，很久都没看到你了。”我居然主动问候起他。
他笑笑没多讲，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嗯，最近公司挺忙的，每天都在加班。”
小屁孩儿不用自己提包，双手抱在胸前，缓缓走进电梯，让我们俩等着她。“你快点，电梯不等人呐！”
刘扬站在我前面，耷拉着头，背部曲线分明，从他薄薄的毛衣上能看出颈椎的轮廓。后脑勺的头发有些泛油光，估计得有三四天没洗头了，对于他这种中午在邻居家吃个便饭都要喷香水刮胡子的性格，这么邋里邋遢地就去上班，有点不正常。
“gay里gay气。”原本安静的电梯，突然被季青儿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气氛搞得很尴尬，电梯里就三个人，她这是在说谁呢？
刘扬稍转过头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我抢先一步：“你说谁gay里gay气？”
她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右肩倚在墙上，用余光看着我：“没有哪个直男拿包的手势是兰花指吧。”
我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迅速用左手地盖住不自然翘起的右手小拇指。“咳嗯，我刚才被蚊子叮到手了。奇怪了，冬天怎么会有蚊子啊！”
小屁孩儿轻蔑地朝我撇撇嘴，搞得我尴尬死了。我把书包扔给她，居然不知好歹，帮她提包还说我gay里gay气。哼！
出了电梯，刘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礼貌的跟我们道别，而是径直开门回家。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小屁孩儿有没有吃饭，手受伤会不会不方便。辗转思索了好一阵，我决定去敲季青儿家的门，关心关心她。
“喂，小孩儿，在不在？”
门内安安静静不像有人的样子，难道睡着了？该不会又出去“斩妖除魔”了吧？
就算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我也能听见刘扬家不知道是电视发出的声音，还是他在和谁吵架，大概内容跟国产狗血剧里的台词差不多，让我不禁有些好奇。
“叮，十六层到了！”身后的电梯开门，我转过身望去，是小屁孩儿。
“你跑哪儿去了，又去伸张正义了？”
“手太疼举不起来，我去诊所敷药了。”她手上确实提着一个诊所装药的袋子。
“难受别憋着呀，你妈又不在家，有事儿找我呗。”
“哼！”
“哼是几个意思？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
“管好你自己吧。”
我真是多管闲事了，本来想带她出去吃个晚饭，竟然让我管好自己！真是欠揍的小孩儿。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不想听！”
对面刘扬家的大门被狠狠摔在墙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紧接着一个身材健壮，帅气阳光，我还似曾相识的年轻男人被刘扬推了出来。
“kris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年轻男人苦苦哀求，最后还是被关在了门外。
他尴尬的看向我们，我才回忆起来，他不就是半个月前和刘扬出现在便利店的男人吗。还以为他会对着我们破口大骂，或者锲而不舍地拍门求饶，没想到被赶出来之后，他直接转头就按下电梯走掉了。
看完热闹，季青儿准备关门回家，被我一把抓住：“诶，别走啊，你吃饭了没，咱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你去关心一下对面那个人吧，搞不好他在家里自杀我们这儿就变凶宅了。”季青儿面无表情的说完这番话，我觉得瘆得慌，毕竟她不是普通人。所以我决定拉着她一起去拯救刘扬。
“刘扬，你没事吧？”隔着一堵防盗门我也能感受到刚才汹涌的火药味，这两人真奇怪，对话的内容也很奇怪，到底阳光男做了什么让刘扬如此生气？竟然登门求饶还被赶了出来。
以为刘扬不想理我，正准备转身走人，他开门了。
“喂，你没事吧！”
“”
“要不，一起出去吃个晚饭？”
小区楼下有一家干锅店，我常光顾，理由很简单这家餐馆30的人均价格和米饭免费。三个人面对着一张空桌子一言不发，实在有些尴尬，我清了清嗓子说：“这家干锅味道挺好的，你们有来吃过吗？”
小屁孩儿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搭话。
我瞪了她一眼，想用眼神告诉她，是她叫我去拯救刘扬的，但现在是我更需要被拯救！
“这个刘扬啊，刚才那个男的是上次和你一起看球的朋友吧。你们怎么了？”
刘扬又沉默了一阵才说话：“他和一个女人上床了。”
“不会是他睡了你女朋友吧？”我好像问了一个更尴尬的问题。
“他背叛了我，背着我跟一个女人在了一起。”此刻我才发现，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故事。
“好吧，如果你想倾诉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树洞，如果不愿意的话，咱们就安静的吃个晚饭吧。”考虑到旁边还有个上高中的小姑娘，十八禁的话题最好回避。
“没事儿，你们聊，不用在意我，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季青儿将最后一口豆奶吸干，老气横秋地说出这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个同志你们也看到了，他是我的交往对象。我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可是前段时间我发现他并不止和我一个人有关系，他还跟一个女富二代在交往，而且就同居在我公司附近。我提出分手，他不同意，他跟我说他和那女人只是闹着玩，他真心爱的人是我，可我去他工作的健身房调查了一下，他根本就不是同志，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你有钱。”季青儿把刘扬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我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个大哥哥虽然住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区里面，但是却跟这里的格格不入，譬如人家有的高贵气质，你就没有。”虽然是实话，但我就是不爱听，都是靠双手赚钱吃饭的人，他怎么就比我高一个等级？
真的好想掐死这个死孩子！
“小妹妹你过奖了，只是有一天晚上我正好开着一辆保时捷回家，被她看见了而已。”
保保时捷我突然意识到我跟刘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那辆车不是我的，是我妈的，只是那段时间我老出勤，所以借用了一阵子，现在想起来要不是因为那辆车，他估计也不会跟我交往。”刘扬心里的愤恨在一点点泄漏。
“那既然是为了钱跟你交往，你家又这么有钱，他干嘛跟还别的女人搞不清楚？”我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才会朝三暮四，原来同性之间也会有啊！
“因为他知道了我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他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开始另找下家了。”老板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杂，打断了刘扬的诉说。
“既然都找到下家了，干嘛还对你纠缠不放？”我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饭，特别满足。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他今天跑来道歉挽回，还说了很多无厘头的理由，诸如：是那个女的缠着他不放只是跟他玩玩；朋友们跟他打赌那个女的活好让他试一试。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收人家十几万的手表，陪人家去日本血拼，从一个名牌都不认识几个的小白，摇身一变成了时尚达人？果然钱是个好东西，有人甘愿为了它出卖□□出卖灵魂”
今天晚上的饭局，季青儿出乎意外的安静，没有发表任何跟她年纪无关的言论，只是默默的听刘扬讲述他的故事。
从此以后，我又知道一个关于邻居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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