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作多情
随着气温上升，日子也过得快了起来，转眼间，季青儿两母女已经搬来两个月了。
季节也从寒冷的冬天变成了春天。每当季节更替我总会反反复复的感冒。这两天又感冒了，甚至发展成了肺炎，医生要求我住院治疗，却遭到我强烈拒绝。
我如此抗拒住院不是没有理由的，那是发生我在上初中时的故事。那一年春天，我被某个同学传染上水痘，我爸妈工作忙，他们也不会处理，就直接把我送进了医院，医生要求我住院一周。
我被分到一间住着两个大爷的病房，大爷a每到晚上就咳嗽、咯痰，他总是觉得喉咙很干，并且发出令人恶心的呕吐声吵得我睡不着觉；大爷b则是每天晚上说梦话，他年纪太大牙齿都没几颗，平日日说话都是囫囵吞枣的状态，半夜就更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
大爷a说他是在求饶，梦里面或许正在受老天爷着的惩罚，所以才会80多岁了要在医院里面被病痛折磨度过晚年。那么我又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被老天爷安排跟他们住在一起？
由于那一周的每天晚上饱受他们的折磨，休息得不好，病情反而严重了。后来我被转入单独的病房又住了三天才得以回家。从此以后，我再不舒服也不会留在医院过夜，天晓得你会跟一群什么样的病友度过不眠的夜晚。
刚看完病回家，路过便利店，看见小玉正在忙前忙后地给顾客打咖啡，最近和她的关系也有些进展。自从上次送她坐过车之后，我们的交流多了，后来我问过她为什么以前我一到便利店就像防小人一样看着我。她的回答是：你跟我的前男友长得有点像。
所以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不过我能确定她的前男友应该对她不太好。
可我是好人啊，谁要是跟我谈恋爱，一定会很幸福的。至少我的前任是这样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
“李哥你生病了吗？”小玉见我拿过一袋口罩结账。
“咳咳，对啊，得了肺炎，所以要买口罩，免得传染给别人。”小玉每次叫我李哥我都非常不习惯，就好像我不是进了便利店，而是去洗脚城做了个保健，不过我不能因为别人以前从事过服务行业就带有色眼镜看人，所以我也没纠正过她对我的称呼。
“最近天气时好时坏，你可得注意身体啊！”
“嗯，我现在还得回去把床单被套什么的全洗了，医生说家里得保持干净卫生。”想到那堆盖了整个冬天都没换过的床上用品该怎么处理我就头疼。
“让你女朋友帮你弄呗，多开窗通风，按时吃药，多喝热水。”
“我要是有女朋友就不会生病咯！”
“为什么啊？”
“因为有人暖床啦！”
小玉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儿，偶尔我会逗逗她，她生气的时候就会现在一样憋红脸，不看我。
“要不，你帮我收拾收拾屋子？”
我的天哪，我居然敢说出这种话！当我意识到这是多么暧昧的一个邀请时，小玉竟然答应了。
“好呀，反正我要下班了，可以帮帮你。”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
“嗯，跟那个长头发戴眼镜的同事换了班，她明天有事。”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
哇塞，有女孩儿要去我家了耶！让我想想，除了要换换床单洗洗衣服之外，我家还是挺干净的。感冒前我才搞完卫生，马桶也刷了、窗户也擦了、垃圾也扔了、苍老师的小电影也设置成隐藏了，算得上时刻准备着迎接异性的光临检阅。
可是家里没什么吃的，做完清洁，不得坐下来聊聊天喝个可乐、吃点薯片、或者嗑会儿瓜子什么的，也不知道小玉喜欢喝酸奶不，还是都买点吧！
一边幻想着小玉到我家去帮我打扫卫生的画面，一边不自觉地把便利店里的零食全拿了一遍。
“你拿这么多吃的干嘛呀!”小玉已经换掉了工作服，粉红色的卫衣配上白色长裤，半长的头发被胡乱地扎成马尾，虽然清纯可爱，却始终带着一股土气。
“家里啥也没有，总不能让你只喝白开水吧。”
“白开水也挺好的呀，别浪费嘛。这样吧，我们就一人买一个酸奶，别的就不要了。”
“哎哟，还挺贤惠。”小玉害羞地低下头，走出了便利店。
小玉到了我家就没停下，先是在厨房里找到了半包我妈去年给我寄来的银耳。她说银耳润肺，我现在特别适合吃。炖上银耳之余又开始收拾屋子，她把家里通通打扫了一遍，而我呢，被她关在阳台外面，在她没打扫完之前不得入内。用她的话说：屋子里灰大，会咳嗽。
站在阳台上咳嗽倒是少了，但是头疼啊，初春的风可一点也不温暖，好在今天有太阳，差不多收拾了快两个小时，我才得到了进屋的资格。
家里虽然变化不大，少了些我一直不愿意扔掉也没什么用处的摆设之外，多了一份人情味。小玉把洗好的衣服拖到阳台上，一件件挂好，阳光打在她身上，小小的个子，却在我眼里闪闪发光。这一幕仿佛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可我总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小玉，你愿意留下，继续为我打扫吗？”我捧着盛满银耳汤的瓷碗，郑重地对小玉说。
“啥，你要顾我当保姆啊！”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好几年没说过这句话，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小玉不语，只是埋着头用勺子转动她碗里的银耳。
“怎么啦，不愿意？”尴尬到爆炸，有没有！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哈哈哈哈，咳咳…我就是逗逗你，看你脸红的样子。”
小玉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有很多话，可她一句也没说。她放下碗，拿起包，头也没回就走了。我迟疑了几秒，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楼道里。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她不喜欢我，还是我太着急？
傍晚时分，我拿着一包半年前同事来我家抽剩下没带走的烟站在阳台上发呆，怎么都想不通，小玉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即便是对我没感觉，也不该转头就走吧。
“咳咳咳咳”
“你不是得肺炎了吗，还抽烟，活腻啦？”我并没有发现隔壁阳台上也站着个人。
“如果活着不被人记得、不被人在乎、不被人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很意外她今天竟然没有出去“斩妖除魔”。
“李澈，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季青儿斜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设问了一个关于我的问题，“就是太在乎别人对你的态度，以及你从来不主动去做点什么就想得到一切。但凡事与愿违，就怪责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而从来没去想过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突然这么走心，我还有点不习惯。“对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办法？”
“你果然是一个连努力都没有尝试过就选择放弃的人啊！”才刚刚出现在我生活里两个月的邻居，居然对我的缺点了若指掌，实在令人有些意外。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探究她是从何得知的，“你遇到事儿了？别装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不是有阴阳眼吗，你瞧瞧呗，我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顿了顿，“你不说算了。”
“诶诶诶别呀，你妈没回家吗，咱俩要不组个队吃饭晚吧。”
“哼，免了，我怕传染上肺炎。”
又是楼下干锅鸡杂，又是刘扬、季青儿、我。刘扬是我们下楼时碰上的，但他们俩故意坐在我对面，还让我用公筷，还要我在吃饭前不准摘下口罩。简直太过分了！
“李澈，你都肺炎了，还吃这么重口味，不怕病情加重啊！”刘扬的镜片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像咸蛋超人。
“吃了几天药，嘴没味儿，要不再吃点辣的，我觉得我才真的要死啦！”一口鸭肠一口饭，鸭肠里还裹着花椒，麻劲十足，再来上一口冰镇啤酒，我感觉又活过来了！！！
“听青儿说，你失恋了？”刘扬脸上浮现出八卦的笑容。
该死的小屁孩儿。“你别听她胡说，我跟谁恋去啊，连个对象都没有。”
“哦？难道不是便利店那个小妹妹，我看你跟她打得挺火热的呀！”
不是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你怎么知道？”
“这个嘛，还得从那天我去上班，顺便到便利店买东西说起，你一大早不睡懒觉，居然跑到便利店等那个小妹妹下班，然后一路送人上公交，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不过谈恋爱这种事情，合情合理，那女孩儿看起来也还可以，所以我就没八卦。”这段时间我偶尔会送小玉去坐公交，打着碰巧的旗号，其实是我研究过他们的排班表。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孩儿？”
“你以为，路上认识你的就只有刘扬一个人？”季青儿已经停筷了，抱着一瓶豆奶大口地吸着。
原本沉寂的生活，被这两个邻居给打破。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各自也有不为人所道的秘密，我们却格外尊重对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插手对方的生活。
但又会在小聚时，聊起对对方的看法和关心。有人陪伴的感觉很好，不用什么都藏在心里，对家人只报喜不报忧，再寂寞也只能伪装着，这不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回家吃过药之后我就睡了，咳嗽却没有停止，脑袋特别疼，眼睛也疼，明明裹着棉被却冷得发抖，呼吸也开始不顺畅了。“怎么办，好难受！咳咳……”我感觉很不对劲，强撑着意志力走到刘扬家门前：“刘扬，开门刘扬，我不行了咳咳。”
不知道喊了几遍，我眼前一黑。等我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医院的病房里。
“咳咳咳咳咳”
“你醒啦，小李。”是季青儿的妈妈，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朴实，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水味。她端坐在我的手边看着手机。
“姐，你怎么。”
“昨天晚上你在楼道里晕倒了，是我们把你送到医院的。你就别讲话了，好好休息，我给你倒点热水去。”说着，大姐就走出了病房。
我拼命回忆昨晚上的情形，原来这就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感觉啊，要是不认识这些人，我岂不是死定了！想到这儿，我竟然忍不住湿了眼眶。
“哟，还哭上了，有这么感动吗？”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大摇大摆的走进病房，并且毫不客气地开始对我释放嘲讽攻击。
“我就没指望过你。”
“那倒也是，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个被你嫉妒到死去活来的刘扬，要不是他，谁能抬得动你呀，你也挺会挑日子，如果今天不是周六，你就得一个人在医院住两天了。”
要不是我躺在病床上，我真想一棍打死这讨人厌的小孩儿。
“青青，你来啦！”大姐端进一大壶热气腾腾的开水和两袋药，“小李，刚才我给护士说你醒了，她们叫我把这药给你，按照医嘱吃了吧。”
“谢谢姐，我是因为什么问题才晕倒的呀？”
“医生说是治疗肺炎的药和腥辣食物发生了反应，而且你一直在发烧，都烧到39度了。具体情况等下护士来了你问问她吧”话还没说完，大姐的手机就响了，又立马跑到病房外面接电话，看神情应该是那位帅哥男朋友吧。
“对了，刘扬呢？我得好好感谢他。”
“应该在来的路上吧。”季青儿给自己剥了一颗橙，显然没有我的份。
“青儿”大姐打完电话回到病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妈妈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晚上早点回家知道吗？”
季青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继续吃橙。大姐见她不说话，跟我打了个照面便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你就不能对你妈好点么，虽然她是给你找新爸，但也不至于那么大仇恨吧。”
季青儿朝我冷笑了一声说：“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上次我会去蹲便利店那个女孩儿？你猜她身上都有哪些缠人的妖怪？”
“你什么意思？”她突然提起这茬，让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嘛，都有很多面，有好的，也有坏的，你所喜欢的也许只是她好的一面，如果你了解了她的另一面，你还会喜欢她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我对小玉的了解并不多，甚至根本没有听她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哈啰！我们来啦！”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不过，“我们”是指的刘扬和谁呢？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约莫一米五的小个子女孩儿，圆圆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还是昨天那套土气的衣服，不过今天多围了一条围巾。
从进门起小玉就躲在刘扬身后，她悄悄放下果篮，一直低着头，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敢看我。
“今天怎么样，还咳嗽吗？”刘扬一进门就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好些了，谢谢你们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几个月前还是咱俩把隔壁老两口送医院的，没想到今天轮到我了…”
突然的自嘲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而已。
刘扬笑了笑说：“哪里的话，要是我不救你，我们大厦就变凶宅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走吧！这里的味道太大了，真受不了。”季青儿吃掉最后一瓣橙，给刘扬递了个眼色就往外走。
刚才还热闹的病房随着房门的关闭变得安静了很多。
“坐吧，别站着呀。”我招呼站在墙角的小玉过来坐。
她应声缓缓地走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死死地拽着背包的链条。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是你的邻居告诉我的，他到店里来买东西，我正好下班就跟着过来了。”
“哦”
一阵无话可说的沉默后，小玉抬起头望向我：“李哥，对不起！”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清楚地看见她不知什么原因而通红的双眼。
她激动的说：“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那样走掉，要不然你也不会”
我笑了笑，还以为她指的别的事：“跟你没关系，都是我太大意了，吃了药就不该喝酒吃麻辣的东西。”
“其实我”小玉顿了顿，“我有男朋友了。”
“啊”
“他是我的老乡，我们一起从农村出来打工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的确挺喜欢你，你很可爱，又懂事，这样的女孩儿谁不喜欢呢。既然你有男朋友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祝福你，好好恋爱，好好工作，有机会还是到更大的地方去发展吧，便利店营业员不适合你。”
小玉愧疚到快把头埋进大腿了，沉默了一阵，她缓缓抬起头：“李哥，谢谢，我可能要回老家了，今天来看你，也算是道个别。我男朋友想回去开个餐馆，我也就跟着回去了。”
“那很好啊，做个老板娘，没那么辛苦。什么时候走？”
“下周二下午走。”
“嗯祝你，生意兴隆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我尽量保持微笑，目送她离开了病房。刘扬和季青儿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见小玉离开后他们起身走进来。
“李澈，你们还好吧？”刘扬是个温暖又善良的人，跟他清冷的样貌截然不同。
“没事儿，多大点儿事，我单相思而已，人家有男朋友了，两个人还准备回老家做生意，挺好的。”
“是啊，没事儿，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女孩儿，重要的人都是压轴登场的。”刘扬的嘴角微扬，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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