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约会
暑期过半，网店的生意也逐渐退烧。比预想的成绩差一点，不过也算凑合，好歹把明年的房租赚了起来。
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广告：【千达地产，地铁旁精装公寓，首付仅需80万起！】换做原来，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关掉弹窗，并吐槽一句，“现在房价这么高，谁买谁是大韭菜”。跟于琴重逢后，得知她就在千达地产工作，我开始对房产广告改观，偶尔看看了解行情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知道这个位于闹市区2号线黄金站点的精装修公寓是不是于琴负责的项目。其实我连她在什么部门，负责什么工作都不知道。只是最近在短视频app上连着刷到好几部女性职场电视剧，我想象她应该就是那个模样。
每天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擦着鲜艳的口红，有开不完的会和喝不完的咖啡。不是跟上级领导搞心理暗战，就是在跟客户商务谈判。
不确定她忙不忙，我也不敢冒昧打扰。对于上一个发展对象我还并没有那么拘束，反而这位小学同学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毕竟人家各个方面都比我优秀，过于殷勤会显得我很有目的性，但迟迟不行动，又很可能错失姻缘。
当电脑上的画面循环播放到第20遍时，我决定把广告拍下来，然后战战兢兢地给她发去了一条信息。现在是工作日下午三点，应该正是摸鱼的时间，如果她不回复，就说明真的没戏。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她没有回复消息的八分钟里，我经历了和她从热恋期到冷战期再到分手期的全过程。可咱俩是有着6年纯洁友谊的发小啊，再怎么样也应该回复一下啊喂！把老同学晾在一边算怎么回事。
叮——
【你看到我们公司的新广告啦？】在等待了13分钟后，于琴终于回复我了！
【在忙吗？】我开始锲而不舍找话题。
【刚刚开完会，有事吗？】
【从老家回来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想请你吃饭，我都在忙，这周我有空，想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又是接近10分钟的等待，好吧，显然说明她对我的邀约不感兴趣。
【好啊，要不就今晚吧。】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要么冷冰冰的半天才回复一个字，要么热情到今天晚上就想见我，一时间我还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约好晚上7点在步行街口的一家日本料理店碰头。吃日料是她提出的，按照我的消费习惯是绝对不可能光顾人均超过100元以上，看起来高级实际根本吃不饱的餐厅。没办法想要追到女孩子，花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希望她会体谅我的钱包，点一些平价的菜吧。
出门前给刘扬发去了信息告诉他今晚佳人有约不做饭，他居然回复了我一个无语的表情。咋的，见我相亲有下文嫉妒呀？话说距离上次日本潮男登门求爱也过去好几个月了，像他这种高品质帅哥居然空窗期这么长，属实奇怪。
不过，我现在也没空去管别人的闲事，今晚的约会该穿什么，可把我难坏了。
衣柜里的衣服全被我翻了出来，没有一件适合的。回想这几年我买过的衣服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是男装网店年末清仓甩卖款，运气好还能抢到99包邮3件装超值福袋，这种衣服便宜是便宜，但款式参差不齐，眼前这件大红色紧身t恤上印着金光灿灿的猛虎下山，我至今没有穿过。
还有一双可以拉到膝盖的袜子也从未派上过用场。冬天包裹不了大腿，夏天也不需要它温暖小腿，如此鸡肋的产品混在福袋中处理，的确聪明，它还标价99一双，如果平平无奇地放在店铺里销售，我想一年都很难卖出去2双。
不社交也不恋爱，出门仅限于进货和解决晚饭，所以我对服装没有要求，更没有像刘扬与生俱来的时尚气质。眼看时间越发逼近，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追求帅气，只确保整洁干净吧。找出最接近白色的一件短袖衫套在身上，破天荒地穿上袜子，再拿出我私人珍藏的黄色马丁靴（上个月反季促销0点蹲直播间抢的）。收拾完毕！一整个潮酷工装型男风！
我提前20分钟到达步行街，不为别的，只想在吃饭前先去美食一条街上垫垫肚子，免得日料难吃又不饱出洋相。胡乱塞了个鸡蛋灌饼再加上两根地道肠已经有些饱了，这样一来，就我个人至少剩下200块。
于琴很准时，7点过3分便出现在了日料店门口。
职场白领果然气质非凡，她穿着藕粉色的女士修身西装显得格外靓丽，白色的真丝衬衫在胸口前点缀了一朵蝴蝶结，高跟鞋让她走起路来十分飒爽和电视剧里面的女强人别无二致。
“抱歉，让你久等了。”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这句话也说得十分官腔。
“我也刚到，进去吧。”我绅士地拉开日料店的大门让她先行一步。
果然猜得没错，这家店不是一般的贵，甚至超出了我对人均一百以上的预判。拿着菜单看了很久，我一个菜也不敢点。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很敬业，我感觉出来她感觉出了我的不安和窘迫，所以她很合时宜地把身体转向了于琴，面带微笑地等待她的点单。
“这家店的寿喜烧不错，一定要吃他们家的特级和牛；然后再来一份鱼肉刺身拼盘，一份鹅肝寿司，再来一个芝士豆腐，还有烤鸡脆骨，凉菜拼盘”她驾轻就熟地点着菜，我看着菜单飞快计算着它们的价值，三百六、三百九十八，四百二十四
求求你，我的姑奶奶，可别点了！
“最后再来一个梅子酒吧，你看可以吗，李澈。”她终于合上了餐单，我的心都凉了一半。
“呵呵，可以，呵呵！”
于琴端起桌上的茶杯小酌了一口继续说：“这家店真是经久不衰呀，一晃都过去10年了。”
“你经常来光顾吗？”
“刚工作那会儿，公司第一次团建就是在这里来吃的。整条步行街的商家日新月异地更替着，就它一直屹立不倒，就像我职业生涯的小小注脚，每次经过都提醒我又混过去了一年。”她突如其来的感慨让我有些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我不太会安慰人，也说不来什么大道理。因为头脑简单，所以从来不去思考复杂的哲学问题。我对时间的流失也不如于琴那么敏感，虽然今年三十了，但我依旧觉得自己处于二十来岁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加才产生过太多心理负担。
“这样不是很好吗，无惊无险又过一年，总比被裁员，每天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还因为年纪大被嫌弃，自暴自弃来得强。”我漫不经心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努力让气氛别冷下来。
于琴爽朗地笑了，她只要一笑起来就会恢复到小时候可爱的模样。一个人的本性是掩盖不住的，就算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吃过多少苦，只要以提起童年往事，就能立马变回曾经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
今天的开场比相亲那天顺利多了，就连等待上菜的时间也变短了不少。依旧是刚才那位穿着和服的服务员为我们端上一个装着酱油汤以及零星蔬菜的锅。
“这是什么？”面对这一小撮还不够塞牙缝的食物，我发出了灵魂质问。
“这叫寿喜锅，也就是日本人吃的火锅。”于琴耐心地给我解释着寿喜锅的来历和吃法。
我一向很佩服能在饭桌上侃侃而谈的人，无论是历史地理，还是新闻八卦，三两句话就能把单纯的干饭升级成为涤荡人心的圆桌会议，而面前的饭菜也会变成填充精神世界的食粮。
一道道菜陆续上桌了，在我眼中它们并不是简单的一道菜，它们都是活生生躺在桌上活蹦乱跳，留着鲜血的钞票啊！！！！！
“你一定要试试这家的鹅肝，能吃出脂肪的香味。”于琴把一块鹅肝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品尝，十分享受高端食材带来的味觉享受。
我也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眼泪扑簌簌地就想往外流。
“对吧，确实有脂肪的香味吧！”她很期待我给予肯定的回答。
我像拨浪鼓一样点着头，确实很香，满嘴都是人民币的味道。
第一轮品鉴结束，服务员撤掉了一些空盘，瞬间显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我拿起菜单礼貌问她还要不要加点菜，于琴摇摇头表示差不多了，知道她已经饱了，我的心也放下了，三百多块一位的日料真是吃不起啊！
“对了，我能问问你的感情史吗？你这么漂亮，不可能没人追吧。”这一点是连我妈都没有回答的问题，我也不是没问过，她只是说以前好像谈过，但从来也没带回老家去，如今愿意接受相亲，多半也没有对象。
听我问出这个问题，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低头不语的样子有些难过，难道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只知道女孩子的年纪不能问，现在连感情史也不能问了吗？
“也不是没人追，只是工作太忙，没时间应付罢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会出来应付我呢？”难道说我在她心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因为你是我的发小啊，和你一起吃饭聊天我感觉很自在，不用像谈生意一样把自己作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不认识的男人评头论足。”
看样子，这些年她应该和很多男人相过亲，而且结果显而易见地糟糕，不然她也不会把相亲比作一门生意。这一点我倒是很认同，比起大家把家底摆在台面上讨价还价，我还是愿意跟喜欢的人慢慢培养感情，不管贫穷还是富有，至少真心爱过，才会珍惜彼此。
“不是说好我来请客吗？”没想到于琴居然借上厕所的空档先把账给结了，搞得我非常不好意思。
“下次你请吧，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吃晚饭。我很久没有跟朋友聚会了，希望以后你可以多约我。”她说得很真诚，话语中还夹杂着一些心酸。我能理解，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工作生活，长期没有感情的滋润，偶尔见上一两个老相识，总有一种不想分开的依恋。
吃完饭后，我陪她散步去地铁站。经过一家麦当劳甜品站，门口循环播放的“第二件半价”广告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挺爱吃甜筒，每次想光顾总会碰上情侣或者同行的好姐妹，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第二件半价的优惠，可怜我买一个亏，买两个又吃不完。内心期盼着哪怕一次也好，能跟别人一起分享两支甜筒。
“你等我一会儿。”今天不刚好两个人么，我可不想错过饭后甜点。
“来，你一个我一个。”把甜筒递到于琴手上，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还记得小时候咱俩一放学就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零食吃吗？”我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回忆从前。“那时候五毛钱就能吃一袋辣条，一块钱可以喝一瓶汽水，你还记得七个小矮人雪糕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粉红色的，以前都让给你吃啦。”
于琴听我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是啊，小时候没什么追求，每天放学能吃上一包辣条，一根只有甜味的雪糕就开心得不得了。现在很难再为了小事满足了。”
我依旧会为了小事满足，比如终于吃到了第二个半价的甜筒，凌晨在便利店买到的关东煮，还有放了大半个月以为坏掉了的水果，没想到口感完全不输刚买的好吃。那一刻，我的心情会无比愉悦。
“那是因为现在我们太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了，所以才显得没那么珍贵啦。”吃完最后一口甜筒，我满意地舔了舔嘴唇，也刚好走到了地铁站门口。
“就送到这里吧。”
“嗯，我今天也觉得很开心，没想到十几年不见，我们还能毫不疏远的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上学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
跟于琴道别后，我走到了179路车站。晚归的人特别多，他们几乎都是在步行街附近上班的人，女孩子们都拎着小饭包，男的则背着沉重的电脑包，而我两手空空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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