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为君之道
梁言也心里一惊，他无法分辨太子是在试探还是真心实意地问他解决的办法。
虽然太子给了他时间让他平反冤假错案，但是要从根基上解决严苛的律法，最好的方式，甚至是唯一的方式，就是废除现行的律例，重新制定一套合理的出来。
梁言不知太子是不是试探，但他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位未来的君主：“太子聪慧，自然知道，律法分门别类，繁目众多，若要解决，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太子思索着点头：“梁大人言之有理，那大家都想想办法吧，畅所欲言者，无罪。”
同样的话太子已经说了两次了，但是各位大臣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有什么说什么，过去许多年里，他们只能说皇帝想听的，只敢说皇帝爱听的，已经成了习惯。
虽然太子嘴上说无罪，但在没有见到活生生的例子之前，众位大臣是不信的。
朝堂上又陷入了沉默，太子有些尴尬，他是真心想与王公大臣们讨论国事的，可他们都不说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林里走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子清清嗓子，对着底下的人道：“众位大臣与本太子之间还不了解，因而心有疑虑，实属正常。不过众位放心，无论何种情况下，只要是关于国事的，说出任何话都无罪。既然各位不相信，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说着，他又换上一副慵懒的语调：“今日就到此为止了，诸位请回吧。”
众大臣齐齐高喊着：“臣等告退。”
也就都退了出去。
就在他们都退出去的时候，林里也走下台阶，从后面追上了刑部的梁大人。
“梁大人，梁大人留步。”林里观察着周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出声喊道。
梁言回头，拱手行礼：“林公公，不知林公公有何指教？”
“太子殿下说，想请您回议事殿内单独叙话。”
梁言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空有满腹才能，以前都无法施展，现在太子刚刚表现出一点明君的模样，他倒是真心希望能在这位手底下实现自己的抱负。
若太子与他父皇一样，不允许出现逆君心意的声音，他也只能承认自己倒霉。
想到此，梁言回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公带路吧。”
回到议事殿，太子背对着开门的方向站着，听见他们进来，连忙转过身来。
梁言正要跪下行礼，被太子一把扶起：“梁大人不必多礼。”
“不知太子殿下召微臣回来有何要紧事？”
太子边走边说：“今日朝堂之上，梁大人说，大叶律法过于严苛，需得好好整治，不知梁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殿下，微臣说过，这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知道，以前朝上风气不好，让许多有志之士寒了心，但是，既然本太子主理朝政，就是想换一换这种风气。梁大人满腹才华，一腔热血，若不好好施展，真的甘心吗？”
“这”
“我知道，你是怕我套出你的实话之后对你下手，你有这样的顾虑也属正常。”
“微臣不敢。”
“诶”，太子摆手制止了他，“梁大人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此乃人之常情。不过，我相信，时间久了，梁大人自然会明白，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大叶现在的情况你我一清二楚，正需要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材。”
“太子诚心诚意，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拼尽毕生所学，为大叶效劳。”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梁大人回去后，要着手重查这些年的冤假错案，待这项工作结束后，我再来与大人讨论大叶现行律法的问题。”
梁言知道，这是太子在暗示。
三个月的时间，够他们好好观察对方了，于是他拱手行礼：“是，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送走了梁大人，太子也离开议事殿，前往储秀宫。
“儿臣给母亲请安。”
“好了，快起来吧。昭儿，今日参与朝事，感觉如何？”淑妃笑着问。
“大臣们都不说话，唯恐哪句话不对，自己脑袋就搬家了。”
“朝臣们习惯了这样，你第一天与他们接触，他们不信任你，也属正常。”
太子点点头：“母亲说得对，因此我会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观察，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知道，我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
“一个君主，想让朝臣对你没有顾忌，打心眼里认可你的统治，不是说心里话就能拉近距离的。”
太子疑惑：“难道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任我吗？哦，还有，母亲为何让我尽快结束？”
淑妃笑着点他：“昭儿你又忘了，母亲昨日跟你说过，要想利用别人，要给他什么？”
“利益。”
淑妃点头，站起身来：“是呀，有了共同的利益，才会有共同的目标，当然也才会劲往一处使。如你所说，你告诉他们你的心里话，可那是你心中所想，未必是他们所求。你明白吗？”
太子点头：“母亲说的我似乎懂了，就像今日，虽然我一再告诉他们，想说什么说什么，不会治罪。但他们似乎并不相信，所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见，若为国事，无论说出多么过激的话来，都无罪。”
“你能明白就好，漂亮话谁都会说，可若他们没有看见你的行动，是不会相信你的。”
“母亲教诲的是，孩儿已经这样做了。”
淑妃疑惑地回头：“哦，说来听听。”
“今日朝堂之上，只有刑部刚上任的梁大人进言，说过去积压了许多冤假错案，他想为这些人平反，我许他三个月之内做完，期间又说到大叶律法严苛，可我再问时，他便闭口不言了。”
“这三个月，就是众朝臣对你的观察期。”
“是，我希望朝臣们不要有心理负担，畅所欲言，这样，我才能够知道究竟哪里有问题。”
淑妃笑道：“这样也好，你虽理政，可还是太子。有些事情，不该你做主的，你千万不要逞能。”
太子笑道：“母亲耳聪目明，有母亲在，孩儿走的稳当的很。”
淑妃又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给他们利益，并非仅仅指银子。其实朝中不乏有抱负有才能之人，只是，过去的朝堂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他们在观察你，你不也在观察他们吗？你大可挑一些有志之士，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太子笑道：“母亲这样说，是不是已经挑好了。”
淑妃没有明确回答他，而是笑道：“昭儿，母亲与你同心，自然会全力帮你。可是，母亲不能扶你走一辈子，待你熟悉了朝堂规矩，根基稳固之后，母亲自然不会再插手。”
太子连忙阻止：“让母亲误会了，母亲为儿臣未来考虑，儿臣求之不得，母亲不必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说的也是实话。无论你是帝王，还是太子，还是亲王，总有一天，你要自己走路。而我，在把你扶上马之后，也要找回我自己的路。”
太子看着母亲，拱手道：“是，儿臣谨记母亲教诲。”
正说着，端阳走了上来：“娘娘，九歌回来了。”
正说着，九歌已经走到了面前：“娘娘，太子殿下。”
“怎么样了？”淑妃开口。
“皇帝是好不了了，只是，太子稳固根基，还需要时间。”
淑妃冷笑：“那就让他再多活几天吧。”
太子又有疑问：“母亲，既然皇帝不能说不能动，那继位之旨，又该如何传达呢？”
九歌笑道：“太子放心，在成亲前夜，皇帝就已经安排好了。”
太子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太子显然对九歌的回答不满意，但九歌说的是事实。
其实也不难猜，当时，淑妃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若没有亲眼看着皇上安排好太子的登基之路，她又怎么可能坦然赴死呢？
淑妃插话道：“好了，九歌说得对，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没有自己的力量，所以，皇帝必须活着。”
淑妃说着，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连忙保证：“母亲放心，孩儿绝不会单独动手。”
“好了，昭儿，今天是你成亲第二天，一定还有许多人前来祝贺，你与九歌，一同回去吧。”
“是，母亲。”
他们拜别母亲后，就一同离开了。
两人虽一路同行，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身份上来讲，他们是夫妻，可从情感上来讲，太子始终觉得，他对九歌没有感情，理应保持距离。
九歌倒是不介意，她了解太子，知道他尴尬，所以也不说话，以免太子更加尴尬。
刚回到东宫，就听见德音房间里传出哭泣声，太子和九歌对视一眼，就不约而同地朝德音房间走去。
门并没有关，太子轻轻一推就开了。
德音的确在哭泣，不过她不是一个人，陈驰也在。
看见他们进来，陈驰“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太子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逼到墙角：“你不要娶我妹妹吗？洞房花烛夜，你干嘛去了？”
“住手。”九歌本欲安慰德音，却又看见陈少将军这样对待太子，她赶紧跑过来。
太子倒是一脸淡定：“你先松手，这是东宫，你纵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这里的侍卫。”
陈驰当然没有松手，他嘲讽道：“你现在，也学会用太子的身份压人了。好，你给我个说法，我就松手。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事，让你在成亲当晚都不回来！”
太子无奈：“以前别人说你有勇无谋，我还不信，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昨天的事，你今天没有上朝吧。”
“怎么，难道你要治我的罪？皇帝特赦，陈府可以不上朝的。”
太子冷笑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喊道：“来人，告诉陈将军，从昨晚到现在，我都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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