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孟长安

原先本打算五月初就从武昌动身，然而谢长度担忧谢晦如的伤口若是感染，在船上不好处理，一直拖到结痂又脱落只留一道浅浅的印子才动身。

        这几日谢晦如自己在房里读着兵书和佛经，不时和柳逞还有公主讨论，心境也渐渐平和了，几乎忘记孟遂安的死来。

        不料动身前一天孟翻终于从襄阳赶到武昌，这个四十五岁的年轻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没有章法，把次子打得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就压着他来柳府附荆请罪。

        谢长度面色冷硬地看着跪在地上，背着荆条的孟长安，把谢晦如揽到身后，问：“孟左丞这是什么意思？说是负荆请罪，半个武昌城都知道了，要是我们不原谅，岂不是反倒是得理不饶人。”

        孟翻正要开口告罪，跪在地上的孟长安却先出声了：“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是我们想着前来请罪应当恭敬，表示尊敬却忘记了礼节，以至于使使君犯难了，并没有胁迫的意思。”

        他的头一直低着，整个人却跪得笔直，尽管背上的荆条压出血痕来，使他白色的衣裳上沾染了点滴血迹，语气却已经不卑不亢。孟翻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他也只是含笑把头转过来。

        孟翻教训完儿子，才向字谢长度拱手说：“小子无度，让使君见笑了。”

        他的手交叠着，脸上露出谄媚的神情：“他犯了大错，我虽然就只有一个孩子了，但是也任凭使君处置，只要使君不要怪罪。”

        谢长度却对这个少年生出一点好奇来，觉得对方做事虽然狠辣，若也是有本事的，若不是孟遂安恰巧碰见谢晦如，可算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于是索性把这件事交给谢晦如手里。

        “他伤的是我弟弟，怎么反倒向我赔礼道歉了。”

        谢晦如此前已经打听过孟长安的身世，他的母亲是个娼妓，自己一直不为孟家所承认，家里的人都把他当下人一样对待，直到就学的年纪显露出才华才上了族谱。

        “我想单独问他几句话，”谢晦如垂眸，“你们把他的手绑起来吧。”

        孟翻点头称是，柳家的家丁自取了一根麻绳，把孟长安的双手绑起来，免得他伤人。

        谢晦如见大家都退出去，也不敢走进，只是问：“你还想活吗？”

        “想。”孟遂安抬头，眼睛亮如寒星。

        “那我就让你父亲把你发配到乡下庄子去，往后一切都靠你自己。若是你能杀出一条生路来，要替我做一件事情。”谢晦如对他也生出兴趣来，索性保住这个人，万一将来会有大用。

        “好！”孟遂安说，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谢公子，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做了什么。我答应你只是为了和你两清。”

        谢晦如微微一笑：“那也要等你有所成就之后再说，若是真的在农庄了却残生，谈何两清。”

        她正欲叫人进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他：“你恨你的父亲吗？生而不养。”

        孟长安忍不住笑起来，笑声低沉而狰狞：“我只当他是个陌生人，相互利用。他不曾对我好过，我也不愿意对他尽孝。”

        等诸位人物一齐进来，谢晦如方才对一脸忐忑的孟翻说：“我总觉得他的身世和我相似，可偏偏他做的事情又这样恶毒，是不能原谅的，就留他一条命，除名去籍，把他扔到乡下庄子里去反省吧。”

        孟翻本恼怒这个孩子害死嫡子，想要杀了他泄愤，偏偏自己又只有这一个孩子，得了谢晦如的话，也自我安慰：不是我要放过他，是谢家人这么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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