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自毁
饭桌上。
零星的两个菜,林奕妈妈夹了一零丁放进嘴里,无滋无味,还有些难以下咽,才想起来自己大概是忘记了放盐,可能还忘记了放其它的,菜梗有点老,火候也小了,不太熟。
吞下去跟吞大颗的药粒似的,钝嗓子,又夹一口米饭放嘴里,米饭也有两分生,水少了吗?她想,饭粒干硬的半生不熟。
她的脸无神无情的就跟今晚的饭菜一样,毫无滋味,毫无品相,无气可叹,却全身都散发着“生灭”已定的气息,好像生活再也看不到希望那样,提不起一点精神。
做饭的时候,她的心思连一点点都没留在厨房里,饭菜能煮成这样,也就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了,她已经去儿子的房间叫了两次下来吃饭,儿子不但不下来,还不应声不回头,不理她,像是耳背了一样当她不存在。
她最近做的饭菜愈发难吃。
小奕没有胃口吃饭也正常——这样的一句关怀的语言像一个百般漏洞的借口,她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在众多的烦扰和各种无解的僵局中,硬生生的插|进来,让她找回一点母子间割舍不开的情分。
儿子心里怎会没有爸妈的位置。
“啪”的一声。
林奕爸爸把手里的筷子拍在了饭桌上,把林妈妈惊的一哆嗦。
“混账!”林爸沉着嗓子厉声。
“我去叫他!”他说。
半开的房门被推的大开。
林奕坐在画架前,脚步大开,塌着肩背和腰,颜料在他的身上入目可见,他的十根手指上五颜六色,和画架上的画纸如出一辙,颜色混乱不堪,谁都看不出来他在画什么,只是各种颜色的堆砌罢了。
如果你走近,那画幅其实血肉模糊,像在画一堆腐肉,像尸体横生的完结战场,像被彻底践踏完成的花园,像染坊里染废的一堆烂布,还像什么,像所有被彻底完全没有余地毁掉的东西。
这背影,看上去其实像一个生还的葬者,虚实不定,阴阳难断,真实又透着梦幻。
是他此刻展现出来的状态。
他的手指还在那画幅上抹来抹去,像对绘画和颜料毫无见地的婴幼儿,在“小儿”自己心里他正在画一幅惊世大作,在家长和围观者眼中,只是稚童的新玩具,“胡乱作为”而已。
谁也不懂谁。
“林奕!下楼吃饭!”
爸爸压着火严厉道。
空气带走爸爸所有的声音,片刻即逝,仿佛从未发出来过,林奕一点反应没有,“胡乱作为”未有一丝停顿和犹豫。
那种“虚幻”的感觉像是有了实体一样,爸爸用力扯了一把儿子的肩头的时候,然而身体的感触并没有反应给大脑。
他积压的火气正在蓄力。
“别画了!!吃饭!”他声音愈发的严厉和不容拒绝,父亲的“尊严”和儿子的忤逆像两股拧梆的旋风撞来撞去。
长长的几道颜料痕迹由于爸爸的突然动作,落在了林奕眼前的这张画幅上,乱中像是有了“序”,显眼极了。
先遭殃的是画架。
林奕一掌拍翻了它,他急眼了,像一个天性阴戾,不懂不会自控情绪的暴躁小孩,气急攻心,开始疯了一样的毁掉眼前所有能毁坏的东西,“最心爱”的玩具被破坏了,他便其它所有“玩具”都不想要了,一并毁掉。
向胆敢破坏他东西的人展示他的怒气,让对方后悔,让他知道,他犯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颜料翻在地板上,画笔满天飞,书架被推倒,哐啷哐啷的响声。
爸爸差点被儿子吓到。
妈妈冲上来,几乎是哭声在阻止,差点被失控的儿子搡倒,爸爸面露几分惊色之后,拽着林奕的后领把人拉过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像是没有痛觉。
用力甩开父亲,“出去!”
“林奕!你疯了吗!!”爸爸吼他。
被他无视。
失心疯也不过如此,只有“毁灭”能让他得到一分安生,然后又助长他继续毁灭,被撕毁的书籍,画稿,甚至曾经参过赛得过名次的作品,哪个都没有被他放过,他像一个活体粉碎机,粉碎着房间里的一切。
在爸妈面前。
他上演着好一场独角戏,一演几多年,而“剧情”。
只有自己知道。
凝滞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丁楚石消化着孟亦烊的这句“我喜欢你”,沉默和毫无讶意的心知肚明,已是最清楚的回答。
“对不起……”他把这三个字说给孟亦烊,他对孟亦烊的歉意有很多,其实说与不说都没什么意义,反正所有的原委他也不会让孟亦烊知道,孟亦烊来到他的生活,他是特别的,他私心确实想留着,不想他远离。
可孟亦烊终究是影子和替代。
他只是想看着,看看。
了了得到一点心理慰藉而已,这种行径和心理都很“混蛋”,但他无心让“影子”和“替代”进行为“事实”。
孟亦烊对一切都不知情,这种“混蛋”仅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浅尝”行为,他会辄止,大抵就没什么实际效力。
时间又飘过了几秒。
“清醒”在丁楚石自己的意识里,生于片刻间,他觉得他“醒”了。
孟亦烊直白的袒露心声,反而降低了他与“酒精”的博弈。
他当然知道孟亦烊喜欢他,超出了应有的界限和范畴,所以才每次,在酒后意识混乱的时候允许自己犯浑,有恃无恐。
在确定的“纵容”里人最容易“胡来”。
因为“尺度板”自己决定就好。
他还撑在孟亦烊上方。
身体矮下去伸一点胳膊打开了床头灯,即使只是不强光的光亮,在这个时刻也让孟亦烊羞愧,浅黄的光线很柔和,打在孟亦烊的脸上,他却有点瑟缩的闭上了眼睛。
如同被扒|光了让人看。
这可不是一个比喻,正在事实。
“兴致”放弃中,脑浆还在翻滚,让人晕眩和感觉身体“恢复”沉重,理智可能剩余不是很多,但已经占了上风。
“喜欢师傅可以,别喜欢丁楚石。”他声音低沉,浅淡,充满教诲。
让人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也心冰。
孟亦烊眼睫不停的颤动,缓缓睁开,一点“无助”藏在他失落的眼尾。
他听得懂丁楚石的话。
手指不听话,还抓在丁楚石的小臂上,留恋的不肯松开,他强迫自己,在无措的肢体反应中收回了那只手,垂下来,在床褥上。
“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师傅喝多的时候,别靠近我。”他整个人侧倒过去,说着明晃晃“推卸责任”的话,语气里却满满都是在责怪自己——“圆场”罢了,为自己。
“回去吧,出去!”他消极的语气像极了“完事”后的过河拆桥,“用”完就撵。
丁楚石再也没有看孟亦烊,喝了那么多的酒,又折腾这一通,疲乏感说来就来,异常强烈,他闭上了眼睛。
孟亦烊耻辱的自己穿着衣服,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被自己臊的全身都通红——今天是他的生日,真是值得“铭记”的一晚。
要他回去。
他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吗,他的床今晚没法睡了呀,可他还能赖在这吗,赖在师傅的床上不走,已经不行了吧。
孟亦烊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去外面的沙发上将就一晚,还是下楼去,回去睡自己那张湿掉的床。
午夜的风刮在窗棂上,刷刷的响,孟亦烊从丁楚石的房间里出来,往窗帘大开的窗户上看了一眼,窗外“吱吱呀呀”的样子。
满副诡异。
喝空的酒瓶倒在另一个房间的门口,往里面延伸进去,孟亦烊只知道那个房间里没有床,是放了一些师傅的私人物品,基本什么时间他过来,都看到那个房间门是关着的。
现在不是。它大开着。
有什么“当当”的声音一下下在他的心上敲,他形容不出来,但很难受。
呼吸受阻的感觉。
他靠近了那个房间,蹲在地上,捡起了第一个空酒瓶,视线自主的往房间里看去,里面和客厅里一样,没开灯,也没拉窗帘,黑丫丫的,又有一些稀薄的光线给人的眼睛补给。
孟亦烊又捡起了第二个酒瓶。
第三个。他蹲跪在地板上,怀里抱着那几个空瓶子,一点点挪走着,进了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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