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碎语
家里的气氛已经僵持了很多天。
傍晚，林奕妈妈去临近的菜市场买菜，人是“习惯性”的生物，很容易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产生“习惯”，引发“舒适度”，这种融入和接触便会不自主一直延续下去。
亲情友情爱情，邻里之情，都是一样的，就连去菜市场买个菜，你都会更习惯去熟悉的摊位，曾经和老板沟通愉快的摊位，像是在多次的交流中，已经成为了朋友一样。
一日三餐都要在厨房忙活的林奕妈妈，自然也一样，这个卖青菜的老板非常会做生意，人看着也实在，一点“奸商”的嘴脸都没有，说话也温和，没有那种“急于成交”或总忽悠你多买点什么的意图，引起买客心里不适。
反而每次，不是让点小钱，就是搭点什么给你，让人想去而复返，下次还来。
久而久之，和常客们就还真成了朋友一样，一边伸手接着钱，一边还和递钱的人唠嗑闲聊天。
这不，在他家备了这两天的青菜，还和老板说了会子话，老板娘也挺爱说的，又说天气又说家常的，话题结束，林奕妈妈笑盈盈的转头往肉类摊位走。
刚走没几步，就有那种好奇心爆棚实在耐不住性子，担着被正主听见的风险也要开口的耳风，传进了林奕妈妈的耳朵。
“同性|恋那个，就她儿子吧？真造孽，听说在大集上两人就抱一块儿亲，真够没廉耻的，也不知道这当娘的是怎么养出这种孩子的，断子绝孙了不说，还能这么乐呵的出来买菜，要我我都没脸出门……”
是那个老板娘，在和老板压着声说话，“压”了跟没压一点区别没有，林奕妈妈拎着菜的手立时有些发颤，表情却像石头坠海一样沉下去，她没有回头，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去下一个摊位买肉类。
快走到家的时候，看到林奕手里拎了一瓶喝的，从斜对面的小超往家走，小超的老板娘和另一个胡同里有名爱八卦的大婶，站在超市门口面冲着林奕的方向说话。
“你说说，白生这么俊了搞这个，怪不得和老丁家那小子从小混一块儿，现在的小子们真是闹不了，喜欢玩刺激，两人天天黑白黑的在一块儿，估计什么龌龊事都干过了，可真够恶心的，这爸妈也不知道管管，丢不丢人，这以后谁家姑娘愿意找个这样的。”
“哎，”小超老板娘撞了一下那大婶的胳膊，“这你就不懂了吧，老丁家那小子个那么高，看着也硬实，肯定是上面那个，”她一根指头指指天，“一比较，林家这个就瘦弱多了，绝对在下面，扮演的是女人角色，将来也不可能找老婆的，永远都是这个，”她那手指又往下方指，“等两人感情破裂，分了，人老丁家，是不耽误找儿媳妇的，听说上面的，多数都是男女通吃……”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附到那大婶的耳朵上。
那大婶头一歪，余光正好看到林奕妈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心里一惊，推着那小超老板娘就回了超市里面。
林奕也想他。
林奕一定是已经原谅他了，所以才会回来找他，来敲他的门，他就知道，林奕并没有走，他怎么会舍得走呢，他只是生气了，就躲起来，气消了，就会回来，回来给他机会，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
然后他们会和好如初，每天生活。
他有些耳鸣，什么“嘈杂”的声音既刺耳他又听不清，他要和“林奕”单独的说话，不被打扰的向他道歉，不能再让“他”走，所以他把那“嘈杂”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对不起……”
男人嗓音沙哑，带着泣声。
在黑压压的房间里，“林奕”被他推在了门上，然后他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他”，感觉到“林奕”的身体软的像水一样，“他”果然不生气了，所以身体才会这般的放松，在自己面前，“他”会原谅自己的。
丁楚石一手环住“林奕”的肩膀，一手环住“他”的腰，把“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一如当年那般的热烈。
“对不起，小奕原谅我，原谅我一次。”他像一个做尽坏事翻然悔悟的“恶徒”，跪在佛祖面前醒悟那般，声音诚挚的能融化百年的冰川，“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
他听见对方懵懂般的问。
像是已经放下或彻底的忘记了自己曾犯下的错误，又或者，“他”在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来读视自己，“他”心里还在委屈。
“我会注意的，我以后，不会，不会再那样了。”心慌冒出来，丁楚石赶紧又解释自己，他太想得到“林奕”的原谅了，他知道那是一个不配被原谅的错，可是怎么办呢，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为什么他能“不知道”，他们可是从小就认识。
“对不起，”不断的重复的收紧着自己的手臂，“林奕”都快要被他揉碎了，他自我的陷在自责的梦幻泥沼里，其实没有人能救他，就连“林奕”也不能，就像你杀人后不管内心如何悔过，法官依然会审判你，时间无法回溯回那一刻，你“杀”的人没办法完成“不去杀”。
既定的事实永远都是既定的。
它很可怕，因为已无法改变。
“不要走，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内心的渴盼到达一定的程度性情就会变得有些扭曲，不能再像常人一样生活，周边的人都会看着你，非议你，然而他们都会变成“空气”。
影响不了你，也恢复不了。
你就变成了他们眼里的“疯子”，“怪人”。
“好。”“林奕”说。
“他”回抱丁楚石，像安慰一个爱哭的孩子一样的抚摸他的后背，轻轻的拍着，一下一下，任凭他大力的搂抱的自己骨头都发痛。
酒精麻痹着丁楚石的整个精神状态，让他在这“梦境”中深深的沦陷下去，“林奕”的回答那么柔软，充满关切，对方的脸颊贴着他的心口，淡淡的温暖从他的心跳上穿过去，又穿回来，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热了，“热源”包围了他，他的心，他的身体。
黑暗中，他松开“林奕”，对方抬头看自己，“他”的眼睛已经和“他”的人一样柔软。
久别重逢。
他们都渴盼对方。
他拉起“林奕”的手，手劲轻的像捏起一片羽毛，举到自己的唇间，似有若无的碰了碰，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有些颤抖——多像做梦，还好不是。
不是，一定不是。
然后把那几根手指牵进自己的手心，温柔的牵住，牵着他，往卧室里走，一步一步，像走在结婚的红毯上一样，慢慢的，沉甸甸的，没有一点急躁，满怀的认真和耐心。
窗外的月光撒进来，照着“林奕”青春又俊朗的脸庞，一点白皙的光泽混在月光里是最醉人的，“他”躺在床上，抿住又不停用低微的起伏张合的唇缝，竟显出几分像女孩子一样的害羞，和紧张。
勾人的很，心痒难耐。
但他不能放肆，他得耐住。
“林奕”的上方，他低下头去，酒气喷洒在“林奕”的额间，他充满爱意的吻了吻“林奕”头顶的发，然后用两根手指拨开了“林奕”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和工整俊美的眉。
半坐起来，要跪不跪的，像做细致手工的妇人一样有耐心的去解“林奕”上衣外套的扣子。
“师傅……”
他听见一个奶猫一样柔弱又无助般的声音，很浅，像幻觉。
“师傅……”
又一声。
“梦”碎了一角，和那“声音”一样浅的“咔嚓”声响在他的脑海里。
不。不能碎。
解开的一颗扣子还捏在他的指间，他“寻找真相”般的去看“林奕”，“林奕”看着他，很近，就躺在他的床上，很真实。
他今晚喝了很多的酒，大抵是醉了，可他确信自己抓到了“实物”，抓到了“人”，一个真实的人，手感强烈。
林奕是独一无二的。
不可能有第二个。
谁敢！谁竟敢像他！！
他解了“林奕”的第二颗扣子，多么顺从，只有“林奕”会毫无反抗的允许他做这些。
“师傅，你怎么了？”
对方懵懂的口气问他。
一茬雪霜在他的心上围了一圈，可他的心还在滚烫着。
他听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
手指开始变得生硬，大脑自觉做出“自我保护”的意识输送行为。
“耐心”像横空的闪电一样转瞬即逝，仿佛迫切的需求晚一秒钟就再也得不到了。
他猛的一把扯开了“林奕”的衣服，一颗纽扣弹到地板上，发出一点扰人耳朵的声音，然后他急躁的像饿极的狮子一样的去脱“林奕”的衣服，一件一件。
一件都没有了。
脸在分秒间和“林奕”毫厘之距。
然后他整个人都顿住。
“师傅，师傅……”
多么清楚，多么清晰，一声一声，飘进他的耳朵里。
丁楚石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比钢筋铁板还要硬，还要冰冷，硌的他牙龈痛，冰的他口腔发麻。
男人的唇瓣丰润，又看上去形状无情，杀伐一念之间，全在他的“一念”。
他多想在这一刻不管不顾，就当“他”是林奕，“他”就是林奕，他的声音，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明明就是。
可是“孟亦烊”三个字又像一把锋利的铡刀切断他“混账”的想法。
正滚烫的身体让他在这个时刻，无比的想放纵自己，放任自己，不去想明天。
和下一刻，会如何。
可是那句响当当的誓言，在这旖旎非常的气氛中，在黑暗的笼罩下，像晴天的霹雳，像六月的飞雪，像那个雨夜，的电闪雷鸣。
他用三指起誓。
“我丁楚石，这一生，只爱林奕一人。”
——“至死，绝不染指第二人。”
“轮回”的声音带着山洪的伟力“当”的一声钉进了他的脑海，一遍遍重叠着。
从思绪到身体，一点点麻痹掉。
关于现下躺在他床上的这个人，他无法形容心里的不舍，他舍不得这个人，舍不得今晚，就算“他”只是林奕的影子，这已经充满了绝对的奢侈，足足够的奢侈。
还能再见一见林奕的影子。
也是和他，天人相隔的事。
眼睫像灰灭的烟灰一样贴向眼下的皮肤，无尽的失落伴着心愁，残留在他的眼尾浅浅的岁月纹路，卧室低迷没有明度的光线将“它”藏起来。
他一寸寸的离开孟亦烊的脸，缓慢的起身，从孟亦烊被他拉进门开始，“孩子”第一次有了一点挣动，手臂突然抬起来。
抓住了丁楚石的小臂。
“勇气”在他逐渐用力的指头上暴露无遗，他用半湿着的眼光望着自己，唇瓣看上去软的不像话，轻轻开合。
“师傅，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声音像天边的云彩，棉白，软糯，惑人心魄。
“我喜欢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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