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所成就
朝中有多少人认为她是平步青云,有多少人觉得她是利用祖父的战功和外祖父的名声作为庇护,她的委屈和不甘也是自己独自消化混着血与泪一并咽下,拿命相搏才一步步从万军从中走到人前。
贝齿紧咬着下唇,前朝的人觉得她靠的是后门,后宫的女眷们觉得她丢人。
还是刚刚的太监带她去了偏殿,又找来女医。
女医剪裁着衣服小心的露出了阮软整块后背,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背上还有别的大大小小沉疴痕迹,有些人的伤疤像乞丐的烂腿,不忍直视,有些人的伤疤是战士的勋章,心生敬佩。
触目惊心的鞭痕,看得出来鞭子带着细小的密密麻麻的钩子还勾出了不少的肉。
“阮大人,接下来有点疼,您可能要忍着。”女医拿了块干净的帕子让阮软咬着。
阮软点了点头,额头的汗珠早就打死了鬓发,当药酒洒在身上的时候,她如同从井水里打捞起来的水人。
这边刚包扎完毕,外面敲门声。
“阮大人,前头询问,您是否还能赴宴?”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
这个前头说的极为隐晦,阮软知道是皇上故意为之,又是试探,她烦极了!
这用词无非就是说明不是皇帝自己意愿,而是在试探她还能不能像个没事的人作秀给垣国的人看,但还有一层意思是在给阮家机会吗?阮软看了眼女医,女医意会错了,“阮大人,最好是躺着。”
阮软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也足够响了,“能赴宴。”
外面的宫女听见立马说道:“阮大人,稍等则个,衣服已经在路上了。”
“阮大人,您这样会扯上伤,本来就没有……”女医不赞同的说道。
“麻烦女郎多绕几圈便是了。”阮软勾了勾唇角,扯出一个笑。“在战场上,这不算什么。”
女医似想在说什么,手上却已经按照阮软说的,在拿着绑带绕着身体,“回去之后要赶紧换一身,重新绑,现在是为了您等等在殿前不出错才给您绑的紧。”
“好。”
“您是女子,不必那么拼命。”女医还是说了出来,即使她在斟酌几番,说出来的话还是如此直白。
阮软擦了擦鬓发间的汗水,回头看着女医,“那你呢?”
“我?”
“是啊,太医院不也是男人的天下吗?女医少之又少,还是为了极其隐晦之事才会用到女医啊。”阮软下了榻,把剪开的衣物一件件褪下。
“可天下的医术,又没说女子不能学。”女医嘟囔了一句,说的有些轻但能听出里面的不甘。
阮软听见敲门声,拍了拍女医的肩膀,“所以啊,不是拼不拼命,是我想,那便这样做了。”
在说完进来,宫女们如鱼贯入拿着衣物伺候着阮软更衣,女医整理着药酒,看着阮软。
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是因为,我想。
似乎是为了怕伤口再度崩开,而选择艳丽的红色,虽不是正红,但也足够了。如同生命力怒放,火在她身上烧着。
女医看着阮软走了出去,还未许配人家的阮软发丝披着一部分,并没有全部挽起。
不合时宜的想到,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抑制的,若以一味压制只会触底反弹更甚。
却见夏君隽似乎刚从女眷处出来,两人在路上偶遇,夏君隽见到阮软愣了一下,阮软见到夏君隽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不管如何在宫中必要的规则都是要遵守的。
夏君隽回了大郅因夏君和的原因一时间落井下石的人甚多,大不如从前。
夏君隽带着宫女径自离开。
阮软呼了口气,如果夏君隽要找她麻烦她还真没有办法。
阮弈握着刀鞘的手背青筋暴起,嘴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在大殿一侧,方才是因为还未上值,才能去找阮软,现在他当值,根本不能擅自离岗。
不耐的眼神充满杀意看着垣国,虽然以前很讨厌文官,但不得不说他们刚刚怼垣国怼的他身心舒坦了些,也许人都是这样,在一致对外的时候心都是一样的。
阮弈看着他阿姊从另一侧走来,皇帝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入座。
火一般的少女入了席,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偶有人与阮软交流,大殿一副歌舞升平。只当是前面无事发生过。
浓稠的红像是烧不尽的火焰,衬托着她奶白的肌肤更像是雪,若是要比喻应是刚在盛开的梅花园里积起来的雪。
陆时来滑动着喉结把眼神从她身上艰难的移到酒盅上,乍眼一看是像梅花与雪,但看久了更像是……血被雪埋葬了。手招了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失血过多的人,强撑着身体,面上因红的艳丽衣服显得脸色更加惨白,阮软咬了咬舌尖。女医先前剔除勾出的肉时给她用了麻沸散,现下,药效已过了,背开始疼了起来。
叶朝望去阮软像个没事的人,晃动着杯子里的液体,若不是眼尖的看着她鬓发都湿了,他也险些被骗去。
阮软喝了一口杯子的液体,不是酒。她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放回杯子,有人给她换了?
等内侍加酒时,内侍趁着奏乐声变大,才敢极其小声说道:“阮大人,这是兑了麻沸散的水,若是背不疼,尽量少喝。”
抬头看见陆时来的目光,弯起了点弧度,想到什么复又低头。她先前还以为是错觉,背才不疼。
噩耗传来的时候,阮软在自家的府邸。
阮弈第一时间已经赶到后院。她在原地,身上的寒意如同野草疯涨,无力感席卷全身。
明明想要抓住什么却最后什么也没抓住的无力感。
“阮软!”阮弈拉住阮软提着剑的手,“你疯了吗!你想想你是为什么又能再次出现在这里!”
阮弈声音喊得像三月的惊雷,阮软愤怒的眼神闪过了迷茫,悲伤。提着剑的手颤抖了起来。
“叮——”剑落在鹅软石铺成的路上。“你我都知道,但现在我们只能装作不知道!”泛白的关节恶狠狠的抓着她的手腕,明知道结局,甚至他一手推动。但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又何尝不痛苦。“我们只能做些在情理之中的事。”
“为什么?”她整个人脱力,跌坐在鹅软石上,“重新再来的意义是看见悲剧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她声音嘶哑。
“为什么啊!”她失魂落魄的说道,“就因为弱小是罪?平庸是罪?无能是罪?”
阮弈看着她,“你怕了吗?”他在她及笄上战场的时候没有问过她,在那次岩城艰险的时候没有问过她,现在却问她了。
“怕?怕什么?迷茫比失败更可怕。”阮软表情惨淡,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哪怕无疾而终。”
“坚定了选择,还有什么可迷茫的。”阮弈沉声道。
“可是我不是兵器啊。”阮软已经跪坐在地上,魂不守舍的说道:“我也有情绪啊,没有办法克制的时候。”
“你不用是兵器。”阮弈蹲在地上,牵着她的手。他曾经要求阮软安分守己嫁人,各安天命就好了,可是看着她一路挣扎,他突然想看他这个姐姐能做成什么样了,“要么让他们俯首称臣,要么一无所有。”
阮软看着阮弈,阮弈笑的有些残忍,那种反正一无所有不如就竭尽所能拼尽所有的疯狂。
“阮弈。”她喊了一句,怕阮弈做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别忘了我们现在不是前世。父母还在啊。”
阮弈看着她,眼里有几分悲凉,滑动了喉结最后喑哑道:“我明白的。”
他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重新洗牌机会罢了。
“灵柩大概一个月之后送至。”阮弈哑着嗓子说道。
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紧咬着下唇。
这几日里,阮软最常做的事就策马离开上京城内,去城外遛马到了栖霞山。
祖父战死沙场,追封其为平定王,赠太师。特诏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在祖父的灵柩抵达上京的时候,阮软病倒了。
她病的突然,在灵堂看见棺材就笔直的摔下在地昏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祖父下葬时,阮软还未痊愈。整个人倚着厌秋,家里人都劝阻着她,她却执意要来。
该要提上日程了,她看着泥土盖在棺材上。
又一日里,披麻戴孝的阮软失魂落魄的坐在栖霞山的凉亭,止眠被栓在树旁,她有一下没一下甩着马鞭,脑里的思绪完全被放空。
身侧多了一人,与她同坐。
“我以为你会怪我,怨我,恨我。”阮弈和她两人坐在凉亭望着重山叠峦,他在说关于祖父的事情。
“我只有一个问题。”阮软强打着精神抬起头看着阮弈,“前世,祖父的事和你有关吗?”
阮弈脖颈上的青筋爆出,带着怒意回道:“怎么可能?!”
“那就没事了。”阮软看着栓在外面的止眠和阮弈的马。“天命如此。既然是注定了,那重活一世再看看祖父,也很好了。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许是经历过一次,又许是心里建设了多次,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歇斯底里,只徒留心里一些忧伤。
“你真是如此想的吗?”阮弈内心的担忧生怕阮软有些别的想法。
“很多事情我们是无法改变的。”阮软眼神空洞,“前世祖父是被夏君和栽赃嫁祸,今生竟还是因为夏君和。”
“知天易,逆天难。”阮弈手攥成拳,“夏君和会忍不住动手的。”
“那日冷宫到底发生了什么?”阮软看向阮弈,她早就知道知道阮弈和陆时来的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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