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勒死沈渭南的命令，是花明月亲自下的。
传话的仆人告诉花明月，沈先生走的时候很安详，几乎没怎么挣扎，那模样，只像是睡着了。
花明月看着窗外的桃树，一言不发。
“阿姐！”见楚瑶正在收拾行李，楚灵儿问道：“我们要走了吗？”
楚瑶一边收拾一边回答道：“嗯。”
楚瑶瞥见楚灵儿身后腰带上的血书，一把拿了下来：“这是什么？”
等到看完这血书上的内容，楚瑶脸色大变。
那张血书上，全部都是大凉国细作的数量和位置，都在朱雀城。
楚瑶问道：“灵儿，你是不是去看过沈先生？”
楚灵儿点了点头：“对呀。”
那楚瑶收好血书，见自家阿姐一脸严肃，楚灵儿也不敢多问，只是说了声“我也去收拾行李”便跑了出去。
临走之前，楚瑶还是将那血书交给了花明月。
“城主，这是沈先生留下的。”
花明月接过那血书，看这上面的内容，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他说：“他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楚瑶看着这清瘦少年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四人坐上了马车，开始前往下一个地方，陈也撩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看越来越远的桃树。
城主楼内，花明月坐在桌前，批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公文，闲暇时间里，他也会看一看那四本小说。
本本惊艳绝伦，小说的著者，找不着就找不着吧，何必去扰了别人家的生活。
窗外，是一颗参天桃树，一个人形妖怪站在桃树上，他带着桃花面具，看着花明月，沉默不语。
那花明月也看了看窗外，那妖怪的心一颤，然而少年只是看到连绵不绝的山峰，除了景色，他什么也没看见。
那妖怪摘下面具，面具之下，分明是一张和桃截然不同的脸，正是沈渭南。
他想着，从今往后，都只有朱雀城的沈渭南，再也没有大凉国的初日渭南。
沈公子死后，为了打消大凉国其他细作的疑虑，花明月命人抬着灵柩绕着朱雀城走了一圈。
是展示，也是震慑。
后来，花明月的房间里多了一幅画，画上的是朱雀城的全貌，桃花开的正好，画上的每个人都在笑。
一路颠簸，直到沿途的桃树越来越少了，楚灵儿才敢确信，他们出了朱雀城。
其实，楚灵儿思来想去，和陈也同乘一辆马车也没什么不好。
他会聊天，懂得又多，不像阿姐那般无趣，也不似段言那般古板。
楚灵儿看着远方，喃喃道：“陈也，你说花城主会不会很难过啊。”
陈也眯着眼睛：“他肯定难过啊。”
沉默了一会儿，楚灵儿又问：“我们接下来去哪？”
“往东北方向走，去玄武城。”
玄武城靠海，海产资源丰富。
楚灵儿听了，简直是两眼发光：“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海啊？”
陈也睁开了眼睛：“怎么？你没见过海？”
“我自小长在九州门，爹爹不允许我到处跑，所以，除了九州门周围，我哪里也没有去过。”
“也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要是出了什么危险，和你同行的九州门弟子，肯定是要掉脑袋的。”
陈也闭着眼睛，楚灵儿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人，柔和的脸庞，瑞凤眼，额前几缕碎发，即使是穿着九州门最普通的弟子服，也掩盖不住通身的气派。
这样一个人，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也。”
“嗯？”
“我以前认识过你吗？”
陈也睁开了眼，笑道：“在下只是个孤儿，幸亏在年幼时被门主捡了回去，又怎么会见过楚二小姐。”
楚灵儿挠了挠脑袋：“可我总觉得，我好想，很早就认识你了。”
陈也沉默片刻，莞尔道：“楚二小姐难道是在跟我套近乎？难道楚二小姐看上我了，想以身相许？”
闻言，楚灵儿顿时小脸通红：“说什么呢你！不知羞耻！”
她别过头去，不理陈也。
另一辆马车内，楚瑶正闭目养神。
那血书她抄了几份，还给了楚家的暗卫一份，大凉国的细作就这么死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四人往东北方向行走，目的地是玄武城，玄武城靠海，海产资源丰富,景色宜人。
乘坐马车，骑行妖兽，步行，四人就这么在这三种前行方式中来回转换，终于是来到了玄武城的边境。
要到达玄武城，须得经过一条海峡，四人就这么登上了一艘豪华客船。
楚灵儿登上船，忍不住的四处张望，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
见楚灵儿四处张望，陈也走在她的身旁：“怎么，你没见过？”
楚灵儿见了从未见过的景色，心中很是激动，也不想和陈也拌嘴，顺着他的话说：“对啊，我就是没见过。”
那楚灵儿背着双手，在船上兴冲冲的跳了几下：“我的天，大海也太美了！”
楚瑶和段言在栏杆周围看风景，少年和少女负手而立，光是远远地看着，就多了几分江湖气息。
楚灵儿拉了拉陈也的袖子：“陈也，你说，我让段言做我姐夫怎么样？”
反正又不是做楚灵儿的丈夫，段言娶了谁都无所谓，陈也摸了摸下巴，感叹道：“郎无情，妾也无意。”
“说人话。”
“你阿姐和段言对于对方都没有意思。”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用眼睛看出来的。”
见陈也老和自己开玩笑，楚灵儿忍不住跳脚：“玩归玩，闹归闹，别总和我开玩笑！”
陈也笑着躲过楚灵儿的小粉拳，连连求饶道：“好吧好吧，我不开玩笑了。”
二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陈也静静的分析：“你看啊，你阿姐，注定是要成为九州门门主的，而段言，虽然身为踏雪天的大弟子，可踏雪天的继承人早就定了，他就不可能了，段言心怀天下，要是御妖国不出什么大乱子，他肯定会选择云游四海，美其名曰拯救苍生。”
楚灵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分析的有点道理。”
随即，少女却是又飞快地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爱情又不看你的身份，地位，相貌，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着！”
望着眼前的少女，陈也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对，你说得对。”
爱情，果然是来的猝不及防啊。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
客船仍然在行驶，若是没有意外，明日午时四人便可到达玄武城。
伸手是一望无际的黑，幸好客船上点着灯，整个船只通体都透着火光，行驶在茫茫大海上，成为唯一的光。
楚灵儿提着灯笼，本想看看海上的夜景，结果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嘛！还冷的要命。
楚灵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喂！”
冷不丁的，楚灵儿被这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陈也你干嘛！”
陈也走过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了楚灵儿的身上：“大晚上的不睡觉，我还没问你想干嘛呢，反倒先问起我来了。”
楚灵儿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来看看夜景。”
“乌漆嘛黑的，有什么可看的。”
“我也不知道晚上的海乌漆嘛黑的啊。”
除了船上，他们看不到任何东西，周围只有浪花拍打客船的声音。
楚灵儿看了一眼栏杆下的海，她突然想到，要是突然掉下去，肯定会没命的！
不知怎的，楚灵儿突然从内心生出一股恐惧和孤独之感。
见楚灵儿双腿有些发抖，陈也突然玩心大起：“二小姐，你听说过海妖的故事吗？”
楚灵儿壮起胆子道：“什么海妖，什么故事，我可不怕。”
陈也眉头一挑：“传说这海上有一种海妖，常在夜晚出现，她们常常化作美人模样唱歌，然后把唱歌引诱来的男子吃掉。”
楚灵儿吞了吞口水：“我是女的，我可不怕！”
“那要是海妖化作男子，二小姐不会被引诱吗？”
在月光之下，陈也突然笑了，月光给他柔和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光辉，倒像是个鬼魅。
楚灵儿捂住自己的双耳，生气道：“陈也，你竟然编故事吓我！”
陈也见小姑娘十分倔强，也不打算捉弄她了，万一给吓哭了就不好了。
陈也扣住楚灵儿的双肩，推着楚灵儿转了个方向往回走：“小朋友晚上还是早点睡觉吧，别看些有的没的。”
楚灵儿就这么一路被推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房门口，楚灵儿仍然是心有余悸，都怪陈也，都吓得自己不敢一个人待着了！
见楚灵儿以及其慢的速度向自己的房间挪动，陈也有些自责，难道就这么几句话就吓着她了？
“二小姐！”
楚灵儿一个激动，回头道：“又干嘛！”
陈也伸手一抛，楚灵儿顺势一接，双手捧起一看，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哨子。
“你要是害怕，就吹这个哨子，保证随叫随到。”
楚灵儿心中一暖，还是嘴硬道：“谁要你的东西。”
“不要就还我。”
闻言，楚灵儿顺势走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快速的合上，只是留下一条小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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