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月4日装聋作哑
入夜，常驻。
“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被认识自己的人发现在这里陪酒，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害怕不应该是想转头就跑吗？”
沈炤手舞足蹈地说道:“可他看上去哪有一点慌张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等着你过去吧？”
今天的常驻一楼请来了驻唱，荀更牧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耳边满是沈炤絮絮叨叨的声音夹杂着金属乐声与人们兴奋的叫喊。他眼睛半眯，看着台上舞女如同水蛇般妖娆的躯体在闪烁的灯光中摇晃交缠。
显然对沈炤的控诉置若罔闻。
“更牧？更牧？荀更牧！”
“干什么？”荀更牧一把拍开面前不断摇晃的手。
“你不对劲。”沈炤身体前倾，直勾勾地盯着荀更牧，“最近来常驻频率变高了，还专待在一楼。”
荀更牧没有理会，托着下巴继续盯着舞池发呆。
“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了。”沈炤假装不经意地感叹。
荀更牧皱眉，不耐烦道：“没有!”
“诶？我有说谁没有？”沈炤拍桌，凑到荀更牧眼前，“就说你楼上想要什么没有，非跑到楼下来清心寡欲修身养性。”
“要你管。”
明明比自己大，说话却还跟个小孩似的。沈炤挑眉，讪讪地趴回自己桌前，心想这人大概还是忘不了旧情，不由得叹息：
“何必呢，以你现在的处境，身边每多一个人都得接受调查，这要是被好事的人晓得了，且不说荀伯伯同不同意，你就想想该怎么面对荀越吧。”
荀更牧后仰靠在椅背上，喉结上下动了动，依稀听见他说：“沈炤，没人喜欢我。”
“不是吧大哥？”沈炤看了一眼腕表，“您这是脑子里安了个钟吧，到点了自闭了？这话都能给你说出来。”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荀更牧哑声道。
沈炤看出他心情不佳，便也不再打趣，“噢”了一声，留下一句“那你别惹事”扭头向舞池走去。
荀更牧伸了个懒腰又伏在桌上，出神地望着面前的玻璃酒杯，杯壁上挂满了水珠，那彩色的冰块中仿佛也有人影在交缠，时大时小。
今天没有蓝调，而是烂俗的蹦迪曲，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头昏脑涨。
“何必呢？”
这三个字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
是喜欢吗？不知道，长得好看是真的，但要说看了一眼就陷入爱河，那是假的。
至少在自己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荀更牧这样想。
那个人的离开，好像把身上的某一种情绪也一起带走了，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安晴跟他长得也不像，一个是冬天挂雪却带着花香的孤独的树杈，另一个是烈日当头枝头聒噪的夏蝉。
实属两个极端。
那又为什么想见他呢。
荀更牧看着面前的酒杯，心中浮上一丝懊恼，竟也找不到什么借口。
沈炤前段时间因为过于玩世不恭，被他父亲好一顿指责，然后被逮去学乐器，称可以让他收收心，陶冶情操。
学的是大提琴。
沈炤现在每天傍晚都抱着他的琴在老师的监督下练指法，等他下课要一起出去寻欢作乐的荀更牧就天天坐在边上听。
就一个音，来回拉，锯木头一样。
直到现在那个声音还在脑子里响，真是锯到心里了。
荀更牧更烦了。
视线突然被黑影覆盖。
“您好。”
荀更牧抬眼，在晃眼的灯光中将视线聚焦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身着黑白制服的安晴将托盘抱在胸前，静静地站着，没有再问什么“请问想要喝点什么”。
白天才当面说过他浪，这才过了多久，就又自己找上门来了。
怎么可能没有目的呢。
荀更牧扶着桌角缓缓起身，向安晴凑了过去。
常驻一楼难得有这么欢快的气氛，可以拉动所有人的距离。大家都忙着与身旁的陌生人碰撞肢体交换快乐，低头沉默不语的安晴也就在这个时候被人从身后一撞，直挺挺地栽进荀更牧的怀里。
感谢这个陌生人，为一段你情我愿的故事开了个好头。
荀更牧自然是顺手拥住了这像是来投怀送抱的人。
一股陌生的香味扑面而来，浓烈却不刺鼻，反而带来一种舒心的错觉，叫安晴忘记了挣扎，萌生出想要沉溺在这怀抱里的念头来。
身后是嘈杂的舞池，有些人衣不蔽体邪魅妖娆，有些人饮酒上头站不直身体，他们一个个在灯光晃眼的舞池里交错迂回，重叠身影。
“安晴。”
嘈杂的背景中，有些潮湿的热气扑在耳朵上，荀更牧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明朗。安晴只觉得这股热流直窜脚底，下意识缩着脖子往边上躲。
荀更牧并没有阻止安晴的逃离，沉默地看着他低头站在眼前揉耳朵。然后抬手指了指安晴的身后。那是常驻后门的方向，有通往二楼的楼梯。
安晴会意，常驻二楼不同于一楼，这一点在常驻人人心知肚明，因此将一楼的人带上楼皆需征得本人同意。
安晴自然是迫不及待的。但若是满脸欣喜，未免又显得自己太廉价。
所以自尊心就成了一件很可笑的东西，安晴原地沉默，盘算起自己那一望而知的小心思。
荀更牧对于这样扭捏的姿态有些不屑，便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众所周知，安晴是个好学生，课本上的题目样样都会，可在情感上的表达却全然不知，至少在荀更牧面前一无是处。
犹豫半晌，想不出该说什么，也没有等到荀更牧吱声，安晴开始担心他是否误解了自己的沉默，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有些焦急地观察对方的脸色，没想到径直对上了他的目光。
果然，双眉微蹙，眼神中似乎已有几分不耐。
安晴几乎是瞬间抬起手牵住了荀更牧的衣袖，接着又好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意图一般别过了头。
而面对安晴的态度，快要耗费耐心的荀更牧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果然啊，还是会答应的。
然后牵起抓在自己袖口的手就向后门走去。
“安晴？”不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呼喊，“安晴？你怎么在这里？”
那声音近了，荀更牧偏头看去，是个个子偏高的短发女孩，模样很帅气，穿着与安晴相同的制服。与此同时，握在手里的指节松了松，似乎有意从掌心抽出。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荀更牧转身，手臂往后一带，将安晴拉到了身后。
“有事吗？”他问。
后背一沉，安晴似乎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背上。
“是荀少啊。”
在荀更牧开口的瞬间，借着昏暗的灯光，那女孩惊呼出声。看着对方身后被挡得几乎看不见的安晴有些焦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微微欠了身子说道:“我是他朋友，他……”
突然间，那个看不清的角落伸出了一只手，冲女孩的方向挥了挥，然后揽上了荀更牧的腰。
“打扰您了。”女孩会意，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荀更牧回头，不出意外地又对上了安晴看似清澈而又单纯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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