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智斗
“当真?”高大人喜道:“甚好,飞白侍卫已醒,国师无需亲自去了。”
我不置可否,上前给飞白倒了杯茶,问道:“你究竟被什么东西所伤?”
飞白犹豫着,似乎在思考如何形容。
他斟酌道:“那不是普通士兵——他们的眼睛呈现赤红色,口中长有尖锐獠牙,指甲奇长,喜好鲜血,没有痛觉和疲劳感,只会不停撕咬攻击,与其说他们是人,倒不如说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恶鬼”这个称呼。
他继续道:“昨夜,我们按计划潜入城中,甫一落地,就被这些家伙察觉,他们听力极佳,在黑暗里也能行动自如,我们被打的措手不及。只有属下趁乱潜入城中,溜进韩锐营帐,找到此物,它被放在韩锐案上的百宝盒内,或许与城中出现的怪物有关。”
飞白张开手掌,一张黄色叠成三角状的符纸呈现在众人眼前。
我展开符纸,里面用鲜红色画着道七拐八绕的符,对于画符,我从来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遂将其递给瞎老头,“您看看这是做什么用的?”
高大人见我让一个瞎子瞧东西,面露谴责,十分贴心地走上前道,“陈老,高某替您在掌心描绘下此物的纹路吧。”
“不必。”
我和瞎老头同时开口,搞得高大人不明所以。
“御尸术。”瞎老头片刻就给出了答案,他端正神态,语气严肃道:“此术邪门又恶毒,向来为道门中人所不齿,并且失传已久,不想竟被他们得到。”
说完,他又“咦”了一声,道:“这符被改动过,炼出的尸人佣恐怕更加难缠。”
瞎老头向众人解释,一般御尸术炼出的尸人俑畏光畏火,这个则不会,它们的行动速度和攻击性都很强,难以对付。韩锐就是依靠这么一支尸人俑大军,一路过关斩将。
我静静听他说完,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既是符咒,那被这些怪物咬了,应该不会被传染吧?”
听我这么问,高大人和程副将都吓了一跳,不着痕迹离飞白远了些。
瞎老头摇头,“不会,想要形成尸人俑,只有通过炼化尸体这个途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舒了口气。
飞白却瞬间脸色煞白,沉痛道:“难怪会骏县内未发现半具尸体,竟是都被炼成了尸人俑。”
我道:“韩锐手下大概有多少尸人俑?”
飞白道:“自北疆挥兵南下,若将所有似是都算上,至少有…十万。”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此次带来的士兵也不过五万,对上十万尸人俑,这仗有多难打可想而知。
众人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听瞎老头的意思,尸人俑水火不侵,不用续航天天满电,跟金刚葫芦娃有得一拼。但我觉得,世界上不太可能存在毫无弱点的东西,就算有,也只是尚未发现其弱点罢了。
因此我提议道:“不如我们抓一只尸人俑研究下吧!”
高、程二人瞬间变了脸色,就连飞白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瞎老头倒有些兴致,问:“如何抓?”
“诱敌深入!”我一拍桌子。
……
我朝飞白借了二两银子,在巷口屠夫处买了四大缸动物内脏,将渗着血水的内脏用粗麻袋裹成蹴鞠大小,百十来个袋子,绑在石头上用投石器朝会骏县方向丢,越远越好。
投了小半天,远方终于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还真把这玩意给招来了,”程副将啧啧称奇,“怎么跟狗似的,寻着味儿就能顺过来。”
我命令投石手减缓力度,引尸人俑群逐渐靠近城墙。城门早已被堵死,其余人守在城楼上待命。
猩红的双目,尖锐的獠牙,喉咙发出低哑的嘶吼,行动时还会发出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和飞白形容的一模一样。
“套索准备,”我扬起手,“一,二,三,放!”
数十根套索自城墙甩下,飞向俑群。
“套着了!”
“我也套中了!”
传来众人激动的声音。
瞎老头看了黑压压的俑群,问我:“你打算如何将它们运进来?”
我但笑不语,再次扬起手,投石手重新装弹,不过这次扔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个点着的炸药包。
“大家有多远抛多远!”
炸药破空飞出,飞到射程最远处,落地后发出地动山摇的巨响。
尸人俑纷纷舍弃麻袋,朝着声源处奔去。
程副将道:“我知道了,国师您这招就叫祸水东引、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国师威武,实乃我辈学习楷模!”
有人胡吹,自然就有人胡捧,饱读圣贤书的高大人也跟着睁眼说瞎话:“正是正是!”
我厚颜无耻地应下,拱手回礼:“诸位客气,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主要还是仰仗诸位帮助。”
瞎老头:“你们官场的人都如此互相吹捧???”
尸人俑大部队朝着远方狂奔而去,剩下三只被套住的。士兵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抵在城门处,缓缓推开城门,待尸人俑进入后直接落锁,动作一气呵成,不费一兵一卒便抓获三只战利品。
我赞赏道:“高大人,你们这城门设计思路甚是清奇,别人都是朝里开,你偏朝外,敌人哪怕撞破了头也撞不进来啊。”
高大人腼腆道:“国师谬赞,其实并非特意设计,这城门是上个月新造的,门轴被工匠装反了方向,还没来得及纠正。既然这门此次立了大功,以后就继续保留,不改了!”
没想到原因如此简单直白,众人皆忍俊不禁,围在一起哄笑起来。
片刻后,士兵将铁笼拉到一片空地上,众人站成一圈围观。
三个尸人俑的造型都十分凌乱,只有最左边那个勉强干净一点,还能看出些衣服的颜色。
程副将原本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看到最左边俑人后,脚步一顿,继而快步上前。
“我认得他,他、他是奎老七!”
“老七…”他崩溃地地砸向笼子,“天杀的听澜国,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众将士亦群情激奋。
程副一脸沉痛道:“国师,我这兄弟是个苦命人,活着为国家拼命一辈子,死后也不得消停,实在让人于心不忍,您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恢复正常?不求别的,只要能让他入土为安也行。”
我冲他点头,他生前是为国征战的勇者,死后本就应当得到体面和尊重。
我询问瞎老头:“有什么方法能消去符咒?”
瞎老头道:“以前没解过,需要尝试下。”
按照瞎老头的指示,众将士将名唤奎老七的尸人俑引入另一个笼子,安置好后,瞎老头拿出个布兜,从里面掏出一系列道家法器,在关押其余尸人俑的笼子前一字摆开。
做实验嘛,当然不能用自己人。
他先是拿了黄纸,蘸着朱砂画符,将符点燃,而后沉入水碗内混合成符水,喷在尸人俑身上,符水落在皮肤上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尸人俑却毫无所觉。
一试不成,瞎老头又拿起四面黑色黄边的阵旗,插在笼子四角,结成祛邪除厄的法阵,阵内日光大炽,生气弥漫,浊气逐渐消亡。
“居然还没反应?”瞎老头此时也不禁皱眉。
“要不试试这个,”我抄起黑驴蹄子,眼疾手快,狠狠塞进尸人俑的嘴巴里。
尸人俑嘴巴无法闭合,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呜呜了半天,急得到处乱撞。众人皆以为此物能克制它,刚燃起希冀,就见它使劲摇晃脑袋,一盏茶后,黑驴蹄子终于被它甩落在地,骨碌到笼子的角落,尸人俑活蹦乱跳扑上前,泄愤似地踩了两脚。
原来不是黑驴蹄子能克制尸人俑,只是因为这货智商太低,不知道怎么把驴蹄子拿出来。
众人:
又试了其他方法,尸人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众人逐渐有些气馁,此时,守城士兵匆匆来报——听澜军队正着朝此地赶来。
昨夜打草惊蛇,想必激怒了韩锐。
这边毫无进展,那边火烧眉毛。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如今连尸人俑的弱点都没摸清,此时上战场,便只能和这些骇人的怪物硬拼。
且不说体力差距悬殊,单是心理上的恐惧就很难克服。
广场上围着许多看尸人俑的士兵,也有些胆大爱凑热闹的百姓,见人群安静下来,漏出些许空挡,两个小孩忍不住自人群中窜出,在尸人俑周围打闹。
程副将吓了一跳,狮吼道:“谁家的孩子,赶紧抱走!”
喊了片刻,也没见孩子父母找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去抓,谁知那两个小孩子伸手灵活得很,泥鳅一般,程副将空有一身腱子肉,却逮了半天也没逮到。
遂怒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给老子站住。”
小孩露出得意地笑容,其中一个还做了个鬼脸,耀武扬威地拿起胸前挂着的一节细管,轻轻吹了下。
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人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就听笼子一声巨响,里面的尸人俑突然发疯一般撞向栏杆。
两小孩年纪尚小,哪见过此等骇人场面,顿时被吓得腿软,三两下被程副将逮住,一手一个提溜起来。
我心中微动,指着孩童挂在脖子上的细管,问道:“这是什么?”
高大人道:“那是柳笛,嫩柳枝剥皮做的物件,孩子们喜欢拿着玩耍吹鸣,不是什么稀罕物。”
我一拍脑袋,飞速问道:“陈老,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尸人俑是用哨声驱使的?他们之所以发狂,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柳笛的声音。”
瞎老头:“话是没错,但哨声节奏长短不一,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就算能模拟音调,其中规律却不得而知。”
我摇头,“也不需要知道。”
“高大人,请您立刻让士兵制作柳笛,越多越好。”
飞白最先反应过来:“你打算用笛声混淆视听?”
“不错,”我赞许地看着他,扬声道:“尸人俑是韩锐的刀,可若这把刀他握不住,再锋利也无用。”
黄昏时分,尸人俑大军抵达城外。
我率众将登上城楼,披风被风吹得高高飘起,似旌旗声烈烈。
韩锐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业滥道人。
他面向城楼高声喊道;“主帅何在?”
我上前一步,平静地和他对视,一张银质面具遮盖了大半张脸,韩锐并不知道我是谁。
“降者不杀,”他嚣张道,“朕爱民如子,是否抵抗,劝你们考虑清楚。”
程副官忍不住道:“我呸,谁是你的民,虚伪小人,残害我扶风多少无辜子民,今日,我们就要让你为自己的所做作为付出代价!”
“誓死与城共存亡!”众将齐声喊道。
韩锐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冲业滥比了个手势,后者从怀中掏出一枚哨子,吹动起来。
一时间,黑压压的尸人俑群狂躁起来,快速前进,远远看去好像大海上起伏不绝的波浪。
别看高大人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关键时刻挺能扛事儿,只见他瞪了一眼业滥,道:“就你们有哨?看不起谁呢!”
他一声令下:“将士们,给我吹!”
单根柳笛声音不大,但若数百根、甚至上千根柳笛汇聚在一起,一同吹奏,效果也无比震撼。高昂的、低沉的,急促的、浑厚的,各式各样的调子齐齐响起,堪称魔音乱耳。
韩锐估计没想到我会用这种奇葩方式,一时愣在当场,业滥也惊得连哨子都忘吹了。
尸人俑接收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指令”,顷刻间便乱成一锅粥,有手舞足蹈的,还有揪着同类互殴的,原本密集的队伍瞬间散成一盘沙,有些勇猛的尸人俑,居然朝着韩锐和业滥的方向攻击过去。
俨然一片群魔乱舞的盛况。
韩锐和业滥身处众多尸人俑当中,本是他们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反倒四面楚歌,成了活靶子。
面对尸人俑的无差别攻击,听澜国军队同样吃不消,功夫好一点的勉强能自保,普通士兵就惨了,一时间,战场上响起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没过多久,韩锐逐渐体力不支。
我看着混乱的战场,不经意对上韩锐的眼睛,里面盛着浓烈的愤恨和不甘。
这一局韩锐败了,他如今除了退兵,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韩锐的近卫们肩并肩围成一个圈,将韩锐和业滥护在里面,嘶吼着从尸人俑中杀出一条血路,飞速退回营地。
城墙上的众人欢呼起来。
我身处在热切而又激动的环境中,沉默地转过身,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人间炼狱般的场面,可那猩红的血色始终盘踞在脑海中。
我闭了闭眼,强压下内心的恐慌,我知道自己如今不能露出半分胆怯,若怕了,这血色便会将整座城池淹没,人总会有自己想保护的人,至于城下那些因战争丧命的人。
那些生命…
“国师,我们赢了!”程副将一把拉住我,骤然打断我的沉思。
我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一步,却撞上紧接着跑过来的高大人。
“当真大快人心。”高大人也一脸喜色,分析道:“柳笛之法甚好,此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便可长久拖着敌人,等待援军抵达。”
“国师,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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