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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窥见一角


门外的老槐晃着青葱的树荫,月光照下来,映的叶朝的脸有些憔悴。

        树影婆娑抚着他脸上的血迹,叶朝数不清他杀过多少人了,清官,妇孺,拿剑指向他们时,人都怕死,他们也会在地下瑟瑟发抖,只是他们死死护着身后的家人。

        还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叶朝颤着手跪在地上连手里藏着的短匕首都握不住。

        一个慈祥的夫人收留了假装流浪的他在身边,五六岁的小女孩扯着母亲的裙子有些怯怯的喊着哥哥。

        动手的那天晚上,要被杀的小女孩跑过来,有些担心的看着突然跪在地下的叶朝,递上小小的帕子糯糯的问道。

        “哥哥,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啊。”叶朝笑了笑,手一摸,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漫下来的,地下都是泪渍。

        那天晚上的月亮挺圆的,冷淡看着人间,院子里的血一直流着没有干,特别的红。

        她若是不死,令月就要代她死了,叶朝这次不想再失去了,他很害怕。

        叶朝捂着胸口倚在树上慢慢下滑,除了□□上的,还有心上的,疼得他麻木了。

        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叶朝想他的心大概早就成了黑色,碎的稀巴烂。

        青春的短短的青葱岁月就这么熬了过来。十年也已经过去,时间惯来冷漠,谁也不等待。无论痛苦与否,只能追随着向前走。

        六水和小七不知道跟了叶朝多少次,看着叶朝从翩翩如玉少年郎直接变成了他们的同行,他们还是进不去那个偏僻的小胡同。

        昆仑一直待在胡同那边儿研究,一脸的凝重。不说也看得出情况有些严重。

        六水倒也意识到刺杀对象的棘手程度,一本正经的嚷道朝廷这次的任务应该归成甲等算,回去定要加些津贴。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次若是动起手来,凶险万分。

        叶朝在门外理好了气息,推门悄悄的走了进去。

        茅屋里比之前整洁的太多,简简单单放了一些令月编的小花环,古朴陈旧的器物添了些鲜活气,桌子上用盖着温着的菜,屋里俨然有了家的味道。

        叶朝照常吃完,在桌边铜镜旁放了几块糖,在无光的夜里淡淡一笑。

        转念又不禁一声叹气,脸上这道刀伤该怎么盖住?月令如今已十六了,不像从前那般好哄啊,连韩未那油嘴滑舌的小子都骗不了她。

        叶朝从抽屉摸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纸,上边写了些地名,角上写了一个小小的夕字。

        当初叶夕说想去看看这些地方。

        纸中夹着一张小像,叶朝细细的看着,眼神微动,嘴角溢出了血,蜷缩着,像个无措的孩子。

        空气里淡淡的槐花香,暗香涌动的又一个夜。

        放在书桌上那张小像静静的躺在那儿,被人遗忘了。

        第二天,叶朝大清早被捏着鼻子活生生憋了起来。睁开眼就看见令月抄着手看着叶朝的脸站在旁边。

        外边的天不是太好,阴云衬得令月的脸有些严肃。

        叶朝捂着脸上有些深的伤口,心虚的憨笑。

        “昨晚不小心被树枝刮的,下次一定注意。嗯……我保证!”叶朝昨夜睡的难得安稳,靠在床上,信誓旦旦的抬起着手保证。

        令月撅着嘴,清秀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心疼。拿出早已备好的药,准备给抹上。想了想,还是把药给了叶朝,自己跑去端了铜镜,让叶朝自己抹。

        她已经十六了,叶朝叮嘱要注意男女大防,令月十分的听话,乖巧的点着头,冲着当时拿着糖葫芦过来的韩未灿然一笑,一副好姐妹你来了的架势,压根没注意到什么男女大防。

        韩未当时脸一红,叶朝站旁边看着有那么一点点酸涩。当然这种事十年里时不时发生,六水一行人已经见怪不怪。

        叶朝颤着手一时半刻之后把自己的脸摸成了花鬼。令月在旁边笑得欢快,还是亲自上手给叶朝涂了药。

        叶朝站起来足足高了令月半个头,已经二十出头的人笑得像一个傻子一样。抬手就要摸头。

        令月灵活的一闪,成功躲过,嘟着嘴表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不吃这一套,于此同时吃了一块糖。

        一时屋里欢声笑语,叶朝时不时一阵轻咳,令月看着有些神游,她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小像。

        在外边待着好好的阿黄跑了进来,放下口里叼着的的鸡腿一阵撒欢儿的叫。不用猜就知道是韩未那个惯会哄人的来了。

        韩未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满面春光,说是终于考出了秀才,走起路来都一颠儿一颠儿的。手里头拿着菜,显然是想过来蹭饭。

        令月翻了个白眼,干脆的接过来,脸上的笑意倒是满满的,拿着菜就去做饭了。

        韩未看着跟出来的叶朝,突然有些脸红。看着令月走没有影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掏出了另一封信,连着一同递给叶朝,顺势跪下挺直了腰板道:“叶朝哥,能不能把令月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对她。”

        叶朝的手一抖,信缓缓的飘落在地上。半路折回来的令月待在墙角,眼里有些复杂,手捏得很紧。

        韩未还沉浸在自己反复斟酌千百遍的说辞里。信封里装着一张长长的礼单,聘礼。

        “叶朝哥,我不懂嫁娶这一套,但我已经中了秀才,令月若嫁于我定不会吃苦,且我自小无父无母,令月一定不会受气,我一定一心一意对她,若是二心,我天打五雷……”

        叶朝开口打断,面色有些不善,不知名的情愫一股脑涌了上来,咳了起来。

        半响之后,叶朝看着手里捂嘴用的娟子,狠狠地攥在了手里,一阵苦笑,他还能活多久都没个定数,莫要再吓到令月了。

        叶朝真的想她,想她一世安安稳稳而已……

        “若是令月不愿,我也帮不了你。”

        韩未听闻叶朝这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在不远处的令月眼神有些黯然,转身走了。

        她不是不知道叶朝,叶朝早就该离开江南了,去京城,去临安,去汴梁……令月捏着那张小像,有些事她不敢问出口。

        叶朝一拖又拖,她就是那个拖累。

        令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回去的时候笑得有些勉强。

        叶朝沉默着,韩未倒是笑得乐呵呵的,其欢乐程度跟旁边吐着舌头撒欢打滚的阿黄简直绝配。

        六水一行三人站在旁边均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场宏大复杂的心里戏。

        六水自来就觉得这世上唯感情最是搞不明白,他本就不懂。

        另一边这家伙是个和尚,虽说这和尚当的颇不专业,但除了对小七有些奇怪,不娶亲这条清规戒律倒是守得很好。

        小七更不用说,自来连喜怒哀乐都很淡,整个就一人形自走大冰块。

        于是乎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万籁俱寂,夜幕降临,繁星低垂。

        “今天,韩未跟我说了些事。”叶朝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

        蛐蛐的声音在夏夜格外清脆,叶沙沙的响。明明白日阴云密布,晚上倒是尽数散了去。

        令月在桌子旁托着腮数着星星,芊芊玉手一指一指的,口一张一合说着听不见的话,窗子明明很小,还窥探不到天空的一角,天上的星却一颗又一颗的数不完。

        叶朝心不在焉的叹了一口气,将聘书和礼单一并放在桌子上,颇显得有气无力。

        “你喜欢韩未那小子吗?”

        令月看了看聘书,又看了看叶朝。叶朝眼里尽是期待之色,令月紧咬着唇,手缩在衣袖捏着那一张叶朝不经意间放在桌上的小像。

        他是不是早就想走了?

        我……

        令月提起叶朝的笔准备写,却突然听到叶朝说。

        “我不日便准备去一趟京城,可能一年半载回不来。”也可能回不来了。

        叶朝从桌角取出装着银钱的大盒子,装的满满的。叶朝放在桌子上向令月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自你小时便存下的嫁妆。我这个……作兄长的穷了些。”叶朝掩下眼神里的黯然,看上去笑的如春末温暖的风。

        回不来,小时,兄长。

        令月写字的手顿下,抽了抽鼻子,才落笔一横的朋字生生的改了笔,一笔一划的,娟秀却不失工整,叶朝亲手教的字,令月极为喜欢自己的这手字。她原本想写,朋友,韩未只是朋友。

        只是没人听得到,梦读都听不到。

        放下笔,令月看着叶朝,眼神真挚却一直在晃动,一直在躲闪的叶朝没看见。

        令月嘴角上扬,一蹦一跳的出去了。令月十分的不喜欢这样的笑,不发自内心,眸子无色,亲手将自己的颜色熄灭。就像亲手扼杀自己的大人一样。

        纸上一个大大的“嫁”,叶朝一直盯着,手脚发凉,扬起了头。

        六水看见令月一蹦一跳的出来,坐在门槛上,蜷着腿把头埋在臂弯里,一抽一抽的。阿黄跑了过来,呜呜的卧在令月脚边。

        只隔了一堵墙,心里有一片海,到了眼里,只有两滴眼泪。

        万家灯火通明,到天明,每个沉默的人都显得形影单支。

        为了叶朝走之前能参加,韩未把宴席定在了下月初三。之后碍于习俗在不方便过来。聘礼一箱一箱的往里进,瓷器妆奁,胭脂珠钗。

        叶朝在屋里抄着书半开玩笑打趣,令月只顾得勾着嘴角笑,不细看与平日也没什么两样。

        嫁衣赶好的那天,令月穿来给叶朝看,红衣黑发金钗,画了大婚那日该画的妆,不浓,在清秀的脸上只愈发显得灵动。

        叶朝支支吾吾了半天,十多年的学问全算白作了,满腹的词藻,却只一个劲的说着好看。

        六水看着叹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明原由。只觉得这两人即可怜又有些可恨。

        小七在旁边有些心神不宁。

        对了,小七已经看过了,那么接下来……重头戏便是这大婚,那个极似小七的红衣女人是不是会出现?。

        大婚的当日韩未几乎请了附近的所有人。四处挂着红绸,贴着喜字,可谓似红妆十里。

        令月红着的眼眶被妆容盖住,盖上了盖头,沉默与这非凡的热闹相称,外头唢呐吹着的喜庆的小曲儿好似远在天边。

        韩未笑得正灿的脸骤然僵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七窍流着血的一张脸。尖叫压过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众人纷纷夺路而去,留下一地的狼籍,热闹就是那么容易散。

        好不容易找了个座位的六水下意识拔出长刀拍案而起。可惜的是,除了小七和昆仑,并没有人看见他。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术士把玩着手里吐着信子的黑蛇,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

        叶朝拔出剑,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你还要干什么!”

        术士摆了摆手指了指令月,示意叶朝稍安勿躁先将盖头扯下来看看,然后,觉得不解释解释又不太礼貌,所以邪笑着道:

        “总不能把我辛辛苦苦种的盅给让出去吧,多荼毒众生,你说是不是?”

        盖头滑落,一双木然无神的眼刺痛了叶朝。那不是令月该有的神色。

        术士拽了张椅子悠哉悠哉的坐下,随手拿了一个果子,露出一脸惋惜。

        “本来种的是噬心盅,若是我不动手,本来该平安无事。奈何,这可怜的小姑娘呦,最近伤心的肝肠寸断,还要我亲自跑来一趟善后。”

        叶朝自动过滤,只听到了,噬心盅,肝肠寸断,锵的一声摔了剑。

        “别着急还能救呢。”

        术士话音刚落,幻境镜像骤然崩塌。

        被迫回到现实的六水刀还没插回去,术士阴阳怪气又欠揍的声音还在飘啊飘啊。

        叶朝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了过来,激动又亢奋,小七蹲在旁边,拿出了一块玉佩给了叶朝,显然已经完成了一笔交易。

        六水投过去可怜同情的目光看着叶朝被松了绑然后放了回去。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肉疼。

        如今叶朝肯为术士卖命无非是为了令月,钦天监里可是有巫陵川这个专门用盅的。那个玉佩六水有五六块,当初从小五那里要的时候还挨了不少盅虫的迫害,小七拿出来这个便是他给的。。

        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幻境,现实里不过半天不到。六水总感觉自己已然像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在别人的故事里,不痛不痒的看,别人的喜乐与他无关,永远当着看客。

        送走了“客人”,小七那种看不透的眼神就开始四处打量。六水莫名其妙的一转头,就看到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和尚用眼神使劲地瞟他。

        六水这才想起来,自己半天之前刚犯了弥天的大罪,他又对天真严肃的小七撒谎了,感觉已经好年代久远的错误了。

        叶朝既已放回去,就到了该收尾的时候,妖盅的主谋清楚的差不多,那道屏障应该是钦天监死对头的手笔,鹤连教。

        六水的直觉有时候出乎意料的准,但并不是一次就能料想的面面俱到。

        几道光剑在头顶晃来晃去,最后还是收了回去。虽说本来是出于善意的谎言,但谁又能坦然的接受亲近之人的谎言呢?

        小七推门而去,毕竟当时连行装没穿好,赤着脚就跑了过来,生怕六水出事。六水心里一暖,感觉自己极其不是东西。

        他转过身来跟“昆仑”面面相觑:“说吧,昆和尚,你到底是谁?”

        只见“昆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让我瞒的是你,不让我瞒的也是你,历来剑主属你天赋最高,也属你最莫名其妙。”

        随即见他行了个礼,语言动作神态恍若千年未变。

        “剑魂轩辕参见剑主昆仑。”

        一瞬间六水好像又看清了一点记忆里那个恍恍惚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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