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归途
备考之余归家的心也越发急迫，倒不是有多想家乡温暖的火炉和喷香的饭菜，主要是老周亲自出马打了电话过来说小镇谁谁家的小子已放假回去了，言语里十分羡慕。
周惠然握着话筒嘻嘻笑：“爸，你们这是想我了啊？可是我们学校向来以开学早放假晚，性价比高闻名，所以你还得等上两周。”
老周当然不会承认所谓的想念，他说：“主要是你妈让我问问你想吃什么，早些准备。我巴不得你走远些，天天在我眼前晃，眼前晃，头都要被你晃晕了。”
周惠然想说：“嘴硬！什么好吃的等半月后都溲了吧。”但她终是忍住了：“都可以，都喜欢。多准备点，我都瘦了。”
“好好好。等你回来。”老周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期末第一堂居然考高数。
胡教授名不虚传，出题刁钻题量还大。他站在讲台俯视着大家：“挂科从来都不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所以你们不用慌。但是，这也足够让那些以为到了大学就可以藐视学习的人颜色看看。”
一群学生坐在下面，脸色煞白，不停反省自己有一次作业是抄的或是有一堂课开了小差算不算是藐视学习……
周惠然自知抄过一次作业也开过两次小差，心里的恐惧可想而知。庆幸的是过程虽难，却也顺利做完七七八八，余下二二三三看命。
一场考试考得众人花容失色，苟延残喘。周惠然抚着胸口回到宿舍楼下刚巧就听到舍管老师对着电话说：“周惠然不在。”
“哎……哎，别……”周惠然急走几步扑到电话前，电话已先挂掉了。
舍管老师十分好心地翻了一下来电：“北京来的。”
“谢谢老师！”
周惠然吊着嗓子给霍小南打电话：“找我？”
可能是敷衍得太明显霍小南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儿，他问：“周惠然，你不高兴？”
周惠然一边拿脚踢墙，一边抠着墙缝里的白灰：“不过是考试受到点惊吓，已经没事儿了。”
“我还以为你情场失意，正想问问要不要英雄救美呢。”
“失意啊！那你飞过来救我吧。”
“嗨，考试嘛，惊吓是难免的，只要没被吓死都不算什么，你向来都是60分万岁，61分浪费的人。不过你老实说，是不是又偷懒了，没有好好学习？”
管得真宽！周惠然隔空翻了个白眼说实话：“偶尔没有。”
霍小南似乎叹了一口气：“没我看着果然不行。嗯，主要还是笨。”
这人，不损人不行啊！周惠然当然也是不怼回去不行。
“滚！”
霍小南把玩着手中一个刚刚包好的礼盒笑：“还有力气骂我，说明精气神还可以。都说甜食让人愉悦，去买几颗糖压压惊吧，算我的，回来给你报销。”
周惠然的精气神真的回来了，她也笑：“你哄小孩子呢。对了，找我什么事？”
“就是问你什么时候放假，李飞说回去了带我们去林涓那儿爬山。”
“我和老乡订的2月6号晚上的票。爬山的事回去再说吧，李飞找林涓是约会，我和你跟过去干嘛，还是说你嫌灯泡不够亮？”
“哦，也是。”
2月5号上午十点半，周惠然在身心俱疲中完成了大学里的第一场期末考。
庄颜早买好了直达自贡的车票，出发的时候捏了捏周惠然的脸：“我会想你的哦。”
周惠然从她手里抢过一只棒棒糖又看了一眼伫立在楼下的小白：“别想我，望妻石就在楼下，我可打不过。”
春运早已开始，很庆幸学校早早帮大家预定了车票。t市车站也很给力，直接派了t市-c市线路的汽车在校门口接人，但a大这几千人大部分都要借道c市，两三天全部离校对t市车站的运输能力也是不小的考验。班次一加再加，周惠然一行订到的是深夜班。
吃过午饭又送走了杨玥和赵蓓婧，寝室只余周惠然一个人。
晴天，微风，三四点钟的太阳暖暖的。周惠然游走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经过报亭的时候，她把一张人民日报前前后后都阅了个遍，连中缝的寻人广告都没有放过。
最后走到读书走廊，找了个椅子晒着太阳打瞌睡。不知过了好久，感觉身边有人，周惠然睁一看——一对小情侣挤在长椅的另一端，交颈相拥耳鬓厮磨！
周惠然自认是个有眼力劲的也很懂事，见此情形当然是迅速地逃了，离开的时候还是贴心地说：“椅子很宽，不用挤。”
再次经过篮球场，有人远远的喊：“周惠然，打球啊？”
周惠然目送张远航把篮球投进框里：“不了。你们都不着急回家的吗？”
“嗨，我们几个又不远，车也方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那……”周惠然又看了一眼程天，“大家寒假愉快啊！”
“寒假愉快！”
深夜，一行人在校门口集合。唐华清点好人数，大家依次上车踏上了结伴回乡的旅途。
周惠然边上的姑娘叫何燕燕，来自师院和周惠然同年级。两人相互问好，在礼貌的寒暄之后各自打着哈欠渐入梦乡。
周惠然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乡的小院儿。
周中国、杨寒、姑姑、姑父正张罗着制作家乡的传统美食-黄粑。
院子里已用红砖搭起了简易灶炉，炉火烧得很旺，木质的蒸笼腾起重重白烟，姑姑从棉布口袋里掰下大块大块的金色粉团放进蒸笼。粉团是米做的，四分糯米六分粳米和着两三颗栀子泡上一夜，次日清早再淘洗干净磨成米浆。接着把米浆装进纯棉口袋里绑在凳子上用扁担压浆，光是这一步骤也要用上一天一夜。压浆完成才是生米团，生米团再经火蒸熟，石舂舂软，最后放进特制的模具压制成各种形状的成品。金黄的黄粑泡在草木灰过滤的碱水里可以保存很久，蒸煮煎炒炸都很美味。
五六岁的小表弟端了装有红糖汁的搪瓷碗过来，伸手就在放着熟米团子的簸箕里乱揪。姑姑笑着打他的小手说：“脏。”一边却是扯了一大块放进他的碗里。
周惠然把背包放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摸过去对着她撒娇：“姑姑，我也要吃……”
黄粑终是没有吃成。迷糊中有人喊，“下车了，下车了！”继而是嘈杂的声响，中间夹杂着几声哈欠。周惠然艰难地睁开眼睛抬起手腕一看：凌晨两点。
正是一天里温度最低的时候，大家一下车就集体打了个抖。周惠然从背包里翻出件皱皱巴巴的外套披上，同时拉高了白色围巾，用唐华的原话说就是：“《地雷战》里偷雷的小鬼子出没了。”
穷学生当然舍不得花钱住旅店，大家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去火车站外找个地方避风，等到候车室开门进去取暖。
春运时节，c市火车站作为西部最大的交通枢纽，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广场上的很多人，大多就着几张旧报纸或坐或躺，应该是和她们一样的穷学生或是为了给父母妻儿省下过年钱的打工人。
大家在广场边上的花坛脚下找到一块空地，就着半米高的花台挡住了一半的夜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唐华到底是师兄又是会长，早有准备。他从包里掏出几张报纸，在地上铺好，又拿出两副扑克，依然是最受欢迎的双扣。大家嘻嘻哈哈地把背包往边上一围，玩的玩看的看，倒也十分愉悦。
周惠然揣了手坐在何燕燕边上观战，这姑娘长相文弱，打起牌来却是十分霸气。
热闹的场景惹得旁人连连张望，甚至有两个叔叔好奇地跑来问：“你们玩的什么？”
一番解释再看了半晌，他们终于明白，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像是升级。只是我们用一副牌，他们用两副。”
周惠然连忙点头，两个叔叔也很自来熟的站在边上观起战来。
一群人玩得兴致盎然，夜很快就过去了，说好的天亮去候车室取暖，却没有一个人喊走。牌局一直持续到九点过，不知谁的肚子发出了特别大的咕咕声，一群人这才惊觉。
唐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大家各自散去找座位落脚。
人很多，周惠然在偌大的候车厅里转了几圈都没有收获。好巧又遇到了刚刚坐下的唐华，唐华很绅士：“周惠然，你先坐。”
周惠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减肥呢。”
又绕了两圈，总算找到一个空位，前后左右都没有熟悉的人，等待变得漫长而孤寂。
早饭自然是没有吃上的，还好并不太饿。困倦复又袭来，周惠然开始抱着背包打瞌睡。耳边一片嘈杂，周惠然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又觉得自己一点都没睡着，脖颈也是酸痛得很。强撑到中午时分，肚子一轮一轮地抗挣，前仆后继，孜孜不倦。周惠然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觉得命比座位要紧。
十分迅速地买了一桶方便面，周惠然看着开水房前长长的队伍直咂嘴：“猪啊！怎么就手快买了方便面呢，饼干和水它不填肚子吗！”
懊恼里，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同学，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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