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太后寿宴一事被交给了如妃，她自从皇后手中接过了一部分权柄后，那碧水阁瞬间变得热闹起来了，太监头子、掌事女官，甚至一些平日里不怎么受宠的低位妃嫔也都跑去请安。
反观和妃的钟粹宫却没什么变化，就好像皇后那一日交代的人中没她一样，这幅做派叫人更轻视了几分。
“这几日见着如妃，她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昨日要姐妹们抄写经书为太后祈福，可十遍的经两日便要，这不是难为人吗？”庄罗书说这话时正坐在重华宫内，同周彩圆相对坐着为她研墨。
周彩圆正专心致志的抄写，闻言也没立刻搭话，直到手腕勾转间将《心经》的最后一个字收了尾，这才搁下笔对她笑道：“那你还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姐姐不知，妹妹平日里就有抄写经文的习惯，如今倒也能从里头挑出几篇《地藏经》来应付过去。”庄罗书说着拿起周彩圆抄写后的纸张，不禁叹道：“姐姐这字儿写的十分漂亮，倒不似我们这些女师教出来的柔软娟秀，里头竟有些苍劲潇洒的韵味在！定能在众人里头脱颖而出！”
被喜秋伺候着用清水净了手，周彩圆听着她的夸赞只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谦虚的意思。
京中有名的女师也就那么几个，甚至其中大多都是同门出身，教出来的字儿虽有区别但也是大同小异。
周彩圆也不例外，若是有人去翻她从前在镇西候府的闺阁里写的字，那也是同样的小巧娟秀。
封翌醉心书法，前世周彩圆废了好大的功夫去模仿，数年才与他的字有了几分相似，如今想来虽是白费一场功夫，但到底习惯了，她也没打算再改回去。
抄经久了自然少不了手腕发酸，周彩圆便让喜秋暂且将案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换上果盘清茶准备歇上一会儿。
庄罗书拉过她的手开始为她按揉，周彩圆看着她好奇道：“我竟不知妹妹是信佛的？”
“家母是虔诚的佛教徒。”庄罗书答道：“我自己虽有抄经的习惯，但也不是真信那个。”
“是这样。”周彩圆闻言若有所思。
前世她是真没听说过庄贤妃信佛，怕是陆平儿死后就彻底对神佛失望了。说到底，所谓信仰不过是黑暗中燃起的一盏灯，信众把它当作太阳、当做不幸生活中的希望与寄托，自己安慰自己“神佛会保佑它的信众”，却不见越上层的人越不信这个。
人都说王太后信佛，所以如妃才让她们抄经讨好，但周彩圆却知道这位太后是根本不信的。
周彩圆敢说自己等人抄写的经书或许会被供奉在她宫中的小佛堂前，但她绝对是连翻都懒得翻一下。
想到这里，周彩圆转头对庄罗书道：“你那里能用的经文还有多的吗？匀我几份可好？”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转眼就到了太后寿辰的前一日。
这些天皇帝又跟失踪了似的，除了初一十五去了皇后宫中外根本没个影子。不过哪怕是选秀进来的这批新人也都已经习惯了这位的做派，一部分有宠的觉着这月不来那下月也会来；无宠的更是想着，不来才好，反正来了也不会落到自己宫里。
因着被争抢的目标不在，所以这些日子后宫众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好了不少，庄罗书也在周彩圆的示意下跟不少低位妃嫔搭上了话。
“听庄答应说，魏答应的身子还是不怎么爽利，昨日又传了太医过去。”喜春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太后寿宴上宫嫔应穿的制式衣裙帮周彩圆换上。
周彩圆封贵人后的半月里，皇帝新宠了两个和她一同入宫的新人。其中一个是如妃的同宗表妹徐常在，而另一个就是这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答应魏氏了。
魏氏母家不显，相貌虽然也称得上清丽，但在后宫这么些美人中一点也不出众。虽然和徐常在是同时承宠，但并没有几个人在意这位，只当是皇帝随便翻了个新牌子尝鲜，像她这样寡淡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威胁。
事实也没出她们所料，魏氏承宠后不但没得什么赏赐，之后皇帝更是像完全忘记有这么个人似的再也没翻过她的牌子，之后没过多久就听说这位病了，太医见天的往她住的凝紫阁跑。
喜春好奇道：“主子怎么对她这么关心？奴婢瞧着魏答应现在的样子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啊？”
“你错了。”周彩圆闭着眼睛道：“有的东西，她有我可没有。”
不止我没有，如今后宫中的不少人都没有。
“什么东西啊？”
周彩圆不想跟她解释什么，就转移话题道：“你看看，我怎么觉着我的腰带有些系歪了？”
“啊？哪里哪里？！”
第二日就是太后的寿辰，虽然宴席定在了晚上，但从早上开始便有宗亲陆陆续续的入了宫。
男子先去给皇帝请安，女子们则都进了凤仪宫。原本这种情况下，一些低品级的诰命会分给周彩圆等人去接待，但这回来的都是宗室，位分太低的妃嫔就有些不够格了，所以只有李贵妃与和妃、如妃在请安后替皇后分担了一些人。
自己母亲不来，周彩圆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于是一大早就趁人少时跑去凤仪宫请了安，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宫中等着传旨的太监叫她去赴宴。
此次因是家宴，规模不大，所以如妃未开紫宸殿而是在距离后宫更近的昭阳殿里举办。
依旧是距离重华宫较远的地方，所以周彩圆动身的也早，她脚程不慢，等到了的时候里头却是宗室们更多些。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因着太后皇上等身份贵重的人还没来，所以底下的人也都随意了几分，各种串座敬酒的交谈不断进行着。
周彩圆身上穿着的是贵人制式的衣服，贵人的位分在这些宗亲眼中可称不上尊贵，于是也没人上来搭话。她慢慢喝了一杯清茶又吃了两块先上来的糕点垫肚子，直到庄罗书也进来了这才眼睛一亮，伸手招呼她过来。
原本庄罗书的位子也在附近，看到周彩圆后她便带着满月走上前来行了礼：“姐姐来的真早！”
周彩圆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笑眯眯的道：“约莫是走路走的多了，速度竟快了不少！”又压低声音问道：“你可见凝紫阁的出来了？”
凝紫阁如今住着一位贵人和一位答应，庄罗书很快反应过来周彩圆指的是哪一位。
“刚刚路上碰见了，”庄罗书答道：“我瞧她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浮肿，皇后昨日还下旨说不用她来，也不知道这时候是在逞什么强。”
“她来自然有她来的原因。”周彩圆轻笑一声：“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先回自己位置上去，马上今日的主角就要上来了。”
庄罗书闻言神色一凝，仔细朝周彩圆的脸上看去却又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最终只得带着疑惑起身离开。
又过了一刻钟，等下头的位子都填满了个差不多时，二宫太后才与皇上皇后在太监的尖声唱报中走了进来。
周彩圆跟着行礼之后又过了一会儿，这才有意无意的向上看去。
首先看到的就是有小一月未见的皇帝，此刻他身着一套繁复的玄衣，正同皇后一起逗弄一宫女怀中抱着的呀呀孩童。
那孩子看身量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如此年纪的孩子在宫中就只有两位，而能被皇帝如此亲昵对待的自然不可能是一直被宫人养在静心斋中的三皇子，那就只有
“主子，那是十六爷，安王殿下。”赵嬷嬷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周彩圆闻言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视线又移到太后身侧坐着的另一宫装女子身上，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身上穿着的却是以立龙为图样的石青色朝服。
赵嬷嬷继续道：“那是慈安宫的太后娘娘。”
慈安宫的高太后十五岁入宫成了先帝的继后，三年后有了身孕。但先帝没能等到这个在他大衍之年得来的嫡幼子落地就死在了战场上。
高太后在封翌给了自己和孩子封号后就一直隐居在慈安宫不怎么出来走动，只有节庆、祭典、大宴时才露面。
周彩圆看着王太后同高太后两人侧耳说笑的那副亲密样子就觉得好笑。
反正自己应该是做不到天天跟一个平时不声不响，但一到关键时候就跳出来彰显存在感的女人真的和睦相处的。更何况这个女人不止身份上压她一头，甚至年纪比自己儿子还小呢！
看戏看的正开心呢，却忽然心有所感。再一抬眼就对上了封翌似笑非笑的视线。
周彩圆一愣，也不避开，甚至弯了眉眼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笑完之后唇角又一僵，抬臂用衣袖遮了半张脸，有些害羞似的把原本直勾勾的眼神收了回去。
封翌见状略一抬眉，心道这是突然反应过来害羞了？
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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