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因着是家宴，所以皇帝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献礼环节一过，一开席气氛就再次轻松了起来。
此次家宴因着皇帝的要求，所以如妃并未大办，但既然事情到了自己手上她自然也有着在太后面前露头的想法。
既然规制上有着限制，那就在食物上下功夫。
王太后祖籍南方，在入宫选秀前的十余年都随着母亲在苏州生活。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近三十年，她在宫中吃到的珍馐美味也并不少，可今日一见到桌上那一水的苏州小食时也不由得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封翌看着她的脸色同样笑道：“如妃是用了些心思的。”
“不错。”太后点了点头。莼菜鲈鱼、蜜蟹拥剑、玲珑牡丹鲊等也算得上是名菜，更何况其中许多食材在这个季节里也并不常见，如妃要在拨给她那些有限的银子里准备好这些应当也废了不少功夫，指不定还往里贴补了些。
封翌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白粥放在她身前，轻声道：“儿子记得母亲最爱吃这白粥配小菜，如妃准备的也算齐全，从前随父皇南巡路过苏州时也就是这些花样了。”
王太后闻言神色一软，一旁为她布菜的红豆机灵的将水菜、酱瓜等小菜往里挪了挪，伸出筷子夹起少许摆放在她面前的碟中。
拿起玉勺正要将一小勺白粥送入口中，这时她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柔柔的笑声。
“皇上纯孝，姐姐真是好福气呢！”高太后掩着唇轻笑，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流转之间带着些戏谑的意味朝王太后看去：“宫中这些腌菜可不常见，妹妹入宫这么些时候啊，哪怕是在家中，也不曾在正经餐桌上吃到呢！”
正经餐桌上没有，不过是说这些小菜上不了台面。封翌淡淡扫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嫡母一眼，她比自己还要小上近十岁，为了避嫌和顾忌所谓“孝道”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这时候也用不着他开口。
王太后放下玉勺转了头，脸上的笑容不变，同样温声道：“妹妹可是吃不惯？”
“倒也不是，”高太后关心道：“只是这腌菜大多味重，听太医说像姐姐如今这个年纪大都更爱吃些咸的，可到底对身体不好。”
又勾唇道：“妹妹母亲也是如此，上回进宫时脸上竟多了两条纹路！可给我吓了一跳！”
“姐姐还是注意些才好！”
面前女子脸上故作出的关怀与担忧看上去真切极了，可在上头坐着的几位心里可没有半个人相信的。
封翌自顾自的喝酒吃菜，皇后看着不远处被奶娘抱着喂饭的二公主，同样只当自己没听见。
只有王太后轻蹙了眉回问道：“你母亲身体可还好？”
高太后一愣：“嗯？”
王太后叹了口气：“纤纤同哀家还在闺中时便要好，她从小便贪嘴的很！过了这么些年竟还是如此！”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高太后的手叮嘱道：“你虽在宫中，可母亲还是要想办法尽心照看的！她当年生你可不容易，足足疼了一整日！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更是不比当年，作为女儿，你还是要多劝劝才好！”
皇后借着擦嘴的功夫嘴唇上扬了一瞬间。自己同太后做了十二年的婆媳，还是一对上她就背后发毛，这位嫡母也不想想，太后一个既没有家世、又没有过人相貌的女子是怎么在先帝那三千佳丽的后宫中一路爬到贤妃的位置的？
既然你话里话外暗指她老，她便真的倚老卖老把你当做晚辈来交代。你提，我就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看最后憋气的人是谁。
高太后满打满算入宫不过六年有余，她入宫的时候先帝的后宫早就过了明面上争斗最激烈的阶段。那个时候有儿子的嫔妃眼里盯着的都是皇帝的宝座，没孩子的也都偃旗息鼓、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所以高太后的功力是真的没磨炼出来，王太后一说完她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
好在她还记着维持表面上的功夫，最终咬着牙扯出一个笑来柔声称“是”，也算是个回应。
王太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虽然占了上风但终究觉得如鲠在喉。到底高氏占着个“嫡”的位置，在各种正式场合总能压自己一头。
眼中划过一道暗色，玉制得勺子被放在一边后就没能再被拿起，连带着这一桌子苏州美食都得了冷待。
皇后转头看着封翌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这时候皇帝没动静没事，自己这个媳妇是不是得说上几句活跃活跃气氛？
犹豫半晌，正在她决定开口时，蓝心忽然上前俯身道：“娘娘，快看下面！”
皇后闻言下意识朝下看去，一眼就看见了某处正在发生的骚动。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封翌开了口。
“那处是答应们的位置？”皇后朝蓝心看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吩咐道：“蓝心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顺便处理一下。”
“是。”
似乎是有人晕倒了，很快蓝心的身影出现，带着宫人把晕倒的嫔妃抬到了后殿。
又过了半刻钟，蓝心这才匆匆上前，面色却有些古怪。
“怎么回事？”
蓝心看了她一眼，犹豫着俯身在她耳边说了短短的一句话。
皇后闻言一愣，随即小声惊呼了一下：“你说的是真的？！”
“皇后，怎么了？”太后听见了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皇后带着些喜色忙道：“回母后，方才晕过去的是今年新入宫的答应魏氏！”
“她怎么了？”封翌虽然有些想不起来这个女人的脸，但到底还有些印象，听着皇后的语气他心中有了些预感，但还是语气平稳的发问。
“皇上，太医说魏氏有了身孕，已经两月有余了！”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刻意控制音量，所以离得近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各个都变了脸色。
周彩圆虽然离得远了些，可她之前坐着的地方跟魏氏挺近，如今看着上头的动静就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坐在自己这一侧最前头的两位妃位，其中如妃的脸色实在难看，那轻柔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似的。而和妃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嘴角噙着笑意，似乎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前段时间妍昭容的孩子没了，太后正感到不快，所以听到又有宫妃怀孕的消息就立刻露出了几分喜色来。
封翌优哉游哉的呷了一口茶清除口中的酒气，对于自己的子嗣问题看上去并不是很关心。
昭阳殿并不大，一个本来就没遮掩意思的消息自然传的很快，不多时便有宗亲起身向皇上太后敬酒道喜。
周彩圆身旁坐着的几位妃嫔正商量着要不要一起上去敬一杯酒，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露脸。
当然也找了周彩圆，但她拒绝了。别说她对邀宠暂时没什么兴趣，就算有，现在也绝不会是个好机会。宴会开始之前她告诉庄罗书今天有好戏，指的可不全是关于魏氏。
算了算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周彩圆看着对面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就转头朝庄罗书的位置看过去眨眨眼。
庄罗书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正想张口问，就听见一个如洪钟一般的男声突然响起。
“皇兄，臣弟在此恭贺皇兄膝下又将添丁！”说话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身姿魁梧，眉宇之间倒是与封翌有几分相似。
这次没用赵嬷嬷提醒，周彩圆不着痕迹的弯了弯眼睛。
先帝在时最疼爱的皇子，容王。
封翌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端起酒杯将其中液体一饮而尽，随后翻转被子隔空向容王示意了一下。
容王见状也露出个惊喜的笑来，似乎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给自己面子。他招了招手对自己带来的小厮附耳说了几句话，随即场上的丝竹之声陡然一变，乐声变得激昂了起来。
如妃听到动静后有些茫然，这曲子好像不是自己安排的啊？下意识转头去看和妃，却见那女人正夹了一块点心用袖子掩着往口中送，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还没等如妃细想，就见几位身姿飘逸的舞姬正和着鼓点鱼贯而入，为首的女子却身着一身红衣，手持一把未开锋的长剑，明黄的剑穗接近一米长，却在她行云流水般的舞动间显得舞姿更加刚柔并济、变化多端。
虽说是舞剑，但对于见过真正剑术的人来说这段舞蹈中并没有半分杀气腾腾的气氛，尤其是领舞的女子，虽然神情坚毅凌厉，但因着手上动作的柔软却并不显得凶悍，反而多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周彩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发现不少人眼中都带着惊艳。
又用余光朝上首看去，因着离得不近，所以只能看见皇帝换了个姿势坐着，也不知对这支一看就是被精心准备过的舞蹈感不感兴趣。
随着最后一段被称为“燕风台舞”的旋转结束，这支剑舞才走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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