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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兄弟之义


孟钊在洗心苑门前徘徊不定,心中一团乱麻,侍卫却让他在此稍候,这半晌功夫他一直来回踱步,大概快要把那不苟言笑的侍卫绕晕了,但兄长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召他进入。

        “二公子?”

        听到这个清冷的声音,他怔然地望向来人,凝滞了须臾才道:“林兄,是何时回来的?”

        庄霖走近他的身侧,唇角带着不浅不淡的笑意:“今日刚到不久,谷主现在正在偏厅,吩咐我请二公子进去。”说罢唯一颔首就此离去。

        孟钊望着他的背影,眉尖一点点蹙紧。

        天色已晚,内室点上了安神的熏香。侍从为孟钰端上汤药,他淡淡道:“放下吧。二弟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先去歇息一晚,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再商议。”

        孟钊的心神不安都写在了脸上,单刀直入道:“哥,我们回程的路上出事了。”

        孟钰捧着汤药的手一顿,又将它放在一边:“全文琮没能被你们安然送回青阳山?”

        “不。”孟钊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事情若是那样简单倒好了。他沉吟了须臾,筹措着言辞,才继续道,“哥,全掌门虽然已经被安全送回了,但是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名邪修。”

        孟钰微微抬眸:“邪修?”

        “此人未戴面具,似乎并非想要刻意隐瞒身份,但我从来未曾在江湖上见过他。他避开众人与全熠公子单独相见,所说的话句句针对我们九微谷。他要全熠……找到我们谷中所藏的一人,利用此人与林兄做交易,而具体是什么交易他又不肯说明。哥,”孟钊抬眸盯住长兄的眼睛,似乎想要寻找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所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对不对?只是想要全公子上钩。”

        林兄与他们兄妹三人自幼一同长大,孟钊心中几乎是将他与长兄一样看待的。为长兄左膀右臂的林兄,怎么可能与外人勾结,做有损于门派之事?不,这一定只是邪修的挑拨离间。

        孟钰唇边常带的笑意淡了下去:“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你是如何得知的?”

        孟钊没想到他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反问,微怔地说:“那时我刚好收到兄长的信笺,走到一旁去看信。他们不知我就在附近,而其他灵墟山弟子都已经中招昏迷,他们才放松了警惕,说话毫不遮掩。”

        孟钰略一思忖道:“我知道了。这一件事不仅牵涉到了阿霖还有青阳山,更是与邪修扯上了关系,阿钊不可再对旁人提及,明白么?”

        见兄长一直对自己的疑问避而不言,孟钊的心反而一沉,这就像是从反面证实了那邪修所言真的有可能发生。难道真的有一个人被藏在九微谷中,那又是什么人?与林兄是什么样的关系?

        原来对于门派中的事务,自己竟然一无所知。即使再去追问,只要他的长兄不肯说,就有无数种搪塞的借口。自己在他心中永远只是靠不住的、不着调的纨绔。

        孟钊眸光微微黯然:“我明白,哥哥放心。”

        二弟离去之后,孟钰仰头饮尽了已经半温的苦涩无比的汤药,又用微涩的茶水冲淡了舌尖上的苦味。一边拨弄着杯盏的盖子,一边垂眸沉吟。

        没想到果真被老头子言中了:“那个废人既是我们的筹码,也是不能不提防的祸害,庄霖迟早有一天不再甘于受你的驱使,到那个时候……”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垂眸望着手中这一盏茶,为他烹茶的庄霖方才神情举止一切如常,他已经与全熠勾结了吗?或者这只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可惜信任这种东西,在他与庄霖之间本来就像一根蛛丝似的悬着,甚至无需骤雨狂澜,只要一阵微风就轻易断掉了,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最后亲自动手。可是,不再供主人驱策的棋子,还算是有用的棋子吗?他终于放下茶盏,低沉唤道:“来人。”

        ——

        桐阳城周边的一个小镇上。

        余晖散尽时,拂清剑派的弟子们向百姓分发灵药和符篆的任务才刚刚了结。他们苦笑着抱怨这一天的劳累,簇拥着其中一人向客栈走去。有人道:“想不到连作为宾客的越少侠,也愿意随我们一同来做这等繁琐小事。”

        被他们围绕着的青年爽朗一笑,说:“能为百姓解忧,正是我们分内之事,怎能算是小事?”他正是江湖人称“九剑”之一的越岚道长的长子,越少卿。父亲前些年仙去之后,他常常客居拂清剑派中,受钟掌门的指点,虽说不是过了明路的师徒,也早已经被这辈弟子当做师兄看待。

        “不亏是越兄。”

        一行人说笑着回到旅居的客栈所在的小巷,却见巷中一派忙乱。有人手里拿着盛水的器皿急匆匆地奔出,口中嚷着:“走水了!快……”

        众人一愣望向他跑来的方向,又有人满面烟灰地经过众人,认出了他们是仙门弟子,于是道:“不得了了,还请众位仙长相救!”

        有小弟子惊诧道:“这不就是那客栈的方向么?”

        于是众人来不及迟疑,急忙奔向客栈的方向。只见火势已经不小,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惶然地站在门外,受了惊吓怔忪地出神,幸好看来无人伤亡。这几名拂清剑派的弟子纷纷抢上帮众人救火。

        越少卿怔了一瞬,随即咬紧牙关竟冲向客栈门内。有人急忙喊:“里面危险,越兄这是去做什么!”

        他只留下一句:“我去看是否有人被困于内!”就匆匆迈进门槛中。

        好在经过方才众人的一番抢救,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他掩紧口鼻疾步迈向二楼客房的方向。不顾木制楼梯在烈火烧灼过后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他猛地推开自己歇息的房门,急奔向床榻,紧张地搜索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他的至关重要之物。思维一转,于是又慌乱地在镜台和书案上翻找。甚至顾不上掩住口鼻,危险的黑烟漫入口鼻,他断断续续地呛咳着心中越来越焦急无措。

        怎么可能?明明一直带在身边,而今日只需要出门不久才将它暂放在了此处。难道是有人……

        在四周隐约的烈火焚烧声中,他忽然听到一个淡漠的声音:“越公子,是在寻找什么?”

        他瞳孔微微紧缩,蓦然回头,竟不知何时有人藏在这不算宽阔的房间中,如一道沉默的暗影,方才一直在旁观着他的焦躁和慌乱。

        只见来者轻巧地从梁上翻下,一袭石青色劲装,银质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只有淡色的唇露在面具之外,正噙着含讽的笑意,抖了抖手中的薄薄一册书卷:“此物竟值得越公子冒险冲进火场来找,我更是好奇它对于公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越少卿的心忽然冷沉下来,低沉质问:“你是什么人?”

        来人还是那样带着不咸不淡的笑意:“越公子今日在此施舍灵药,布道济民,令在下心中实在钦佩。可是阁下私藏邪道典籍,不是与今日的所为相悖吗?”

        越少卿冷笑一声:“你是在威胁我?”

        “不,怎么会?我只想越公子能够说明这邪典的来历,看在令尊的份上,江湖中人谁又会与越公子为难呢?”

        越少卿不打算继续与他多言,手中佩剑剑芒骤涨,他虽然常常陷入绯色风波,被人当作风流任性的纨绔,但他可是剑修越岚之子,决不可能是一介草包。在这种时候能不多言,就不多废话直接动手。

        他的剑尖劲疾前刺,而对方微一侧首,似乎毫不费力地避过。谁料这一招后对方并未闪开,反而倾身上前,两人骤然贴得极近,在他微怔地睁大眼的同时,那人反手就将左手中的匕首向他脖颈划来!

        越少卿堪堪后退避开,额间已渗出冷汗。已经意识到,只论剑招此人并不输于自己。

        这人出手毫不顾忌,一心求胜,甚至不惜暗袭,全然不是仙门中人中规中矩的章法。一击不成就哂笑着将匕首又收归腰间,右手横剑身前、蓄势待发。

        激烈的几招拆过,在这四周渐渐弥漫起烟灰的逼仄房间内,两人隔着烟气冷然地打量对方,伺机寻找着破绽。越少卿冷凝的目光盯紧他手中的佩剑——这柄短剑形制特殊,自己很少与拿这样兵刃的敌人交手过,生疏之下,竟然在对方手上丝毫讨不到好。

        怎么可能胜不过他!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正在对峙之时,驿站楼下忽然也传来了兵刃相击的激烈声响。看来同道们终于发现了楼上的异常,想要上来察看,却被人拦下了。

        越少卿冷笑道:“你的帮手?”

        佩戴银质面具之人温文一笑:“越公子,我只是想制止你误入歧途罢了,我们本可以好言相商,何必直接动手?”

        “你想要我将《残典》交到你们邪道手上?我与邪修有什么好商议的!”再出招时,他更加地谨慎、沉稳,用尽了十二分的专注。

        两人打斗的声响早已惊动了楼下的其他人,但这邪修似乎毫不畏惧,笃信同伴能够将其他碍事的人统统拦在楼下,在这样被前后围困的关头,竟然还敢讨价还价、反复试探。

        忽然只听房间外楼梯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心神一凛,是谁的帮手来了?只听有人唤道:“越公子!”

        那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迟疑了一瞬。

        不相上下的两人对招之际失之毫厘,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越少卿趁他分神之时,剑尖倏然刺向他的肩头!那人醒转过来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利刃没入血肉的闷声响起。对待邪修,越少卿这一招没有分毫留情,对方急忙避开了些许,于是剑尖没入了他的心脏之上,否则就是一剑穿心!

        刺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这一剑的创伤非同小可,接着他脱力地倒在地上,急促地倒气着已经抓不稳手中剑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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