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试剑大会
人群尽头的高台上,落座着各仙门前来的代表,正中央的是拂清剑派的钟广渊掌门和几名长老,还有洗剑山庄的少庄主齐延镜公子。他的身侧又是一名面容坚毅的剑修,看那一袭素雅白衣的服制就猜到他是灵墟山的道长,正是仍然对邪修之祸不肯放手的安允初。
江濯的目光追着庄霖而去,见他面色微沉地落座在高台之上远离中央的位置,像是有意不去引人注目。江濯微眯起眼,心中不禁玩味,九微谷的林少侠?曾经的枕边人到底对自己说过几句真话,又有几分真意呢?
往届的试剑大会并没有这第四道关卡,又被安排在宴席之后,众人以为这只是什么娱兴活动,纷纷交头接耳地笑言,等待着最后可想而知的结果。
场中央静立着五名在本届大会上名列前茅的弟子,正中想必就是方才那位被众人围观的越少卿,确实是风度不群、仪容俊秀的翩翩公子。他此时收敛了方才醉后的骄矜之色,唇角噙着安闲的笑容,似乎笃定本届榜首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江濯见到此人没来由地不爽,尤其是当看到庄霖的目光刻意避过了自己,却在越少卿的身上略一停顿的时候。
掌门钟广渊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生得阔面方颌,自带威严和端肃的气度。他朗声道:“诸位道友,经过一番试炼,结果已经如大家所见,场中的各位青年才俊一定各有所长之处,才能脱颖而出。我们为了他们此后能够除邪扶正、有益生民,所以设置下了这最后一道关卡。来人,带出来罢。”
众人只听到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都有些疑惑地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一名身姿清瘦、一袭黑衣的青年被黑布蒙着头部,由四名弟子押解着走来,他的手腕上除了铁链枷锁之外,还有缚灵索的深深印痕。
钟广渊起身道:“多亏了齐公子的一番辛劳,我们终于抓获了之前为祸江湖的幕后黑手。”
齐延镜也起身作揖:“钟掌门何需客气,仙道同盟俱为一体,这是晚辈的分内之事罢了。”
众人闻言都明白了,这便是那名落网的邪修,只是不知将他带到试剑大会的会场上是什么用意?
钟广渊转而对场中五名弟子说道:“诸位小友,这便是最后一关的考验。”
那五名弟子显然疑惑地凝眸望向场中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邪修,其他围观的宾客也不由地交头接耳地议论:“钟掌门这是何意?”
“难道要看他们怎样处置那邪修么?”
孟莹这一日依旧女扮男装,正抱着臂站在裴季昀和江濯两人身边,见此情形忽然轻笑道:“邪修……这十数年来江湖上已经难得一见了,谁想到最近却被我们频繁地遇见。说起来邪修,不知两位兄长可曾听说过一段江湖旧闻?”
裴季昀道:“难道是有关如何审问邪修吗?”
孟莹的笑容略微淡去,说:“与此相反,是关于正派弟子落到邪修手中后会怎样。十数年前之所以会挑起对邪修的清算,部分原因也该归于此事。当年有一名邪修某某,为了自身‘修道’的进益不择手段。
他不知怎么把主意打到仙门道术上来,想要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想,于是连续屠戮十数名仙门修士,只是为了看看他们的胸腔中是否有和自己不一样的灵核。结果发现无论是仙修还是邪修,胸腔中都与肉体凡胎的常人无异。除了一颗心脏之外,没有什么灵核。”
裴季昀不由地蹙眉:“灵核为虚体之说古已有之,只是用这样罔顾人命的血腥手段去验证,实在是骇人听闻。”
孟莹:“不错,此事暴露之后引起了众仙门的极大愤慨。所以正邪之争爆发之后,双方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惯例’。”说到这里她蛾眉轻蹙地叹了一声,不忍继续说下去。
江濯的目光冷然打量过高台之上的众位仙长,接道:“所谓‘惯例’便是,无论属于正邪哪一方,一旦落入敌方的手中,最后的下场都难逃被剖开胸腔或是一剑穿心,来告慰冤死的亡灵。”
当然,也就又成为了新的“怨鬼”。
正邪之争如此惨烈,因此不难理解,双方在对敌人的审讯之中毫不留情。但这样的审讯如果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由众人亲眼见证,又会如何呢?难道审讯最后,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剖开这名邪修的心口不成?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非但是将要经受考验的五名弟子的神色有些僵硬,连周围旁观的宾客也无人继续谈笑。
钟广渊一向端肃的面容上浮现出礼节性的笑容,道:“众位同道不要担忧,这最后一关便是,让他招认出邪修究竟是在何处聚集即可。”说完抬了抬手,几名看管邪修的弟子瞬间会意,一把扯下覆着邪修面容的黑布头罩。
庄霖的目光倏然紧盯向他,看清他的面貌之后,似乎不觉松了一口气。果然……怎么可能是师兄,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众人也都同时在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江濯的面色略微冷沉,望向钟掌门时目光中的敬服已经悄然瓦解。裴季昀见他面色不同往常,问道:“师兄,怎么了?”
江濯低低一哂:“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荒谬而已。”所谓的仙门中人、正派之士公然将“人”当做裁判弟子胜负的工具,邪修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就如草芥一般而已。
随着钟广渊对着弟子略一颔首示意开始,越少卿温和一笑,对他身旁的女修谦让道:“周师妹,你先来吧。”
女修名唤周浅茹,身着灵墟山凌霜峰的玉白服饰,眉目清淡而气韵古雅,对着越公子神色淡淡地颔首道:“多谢师兄。”
若说谁还有机会和越少卿一争高下,就是她了。越少卿似乎没把胜负放在眼中,气定神闲地在旁观望。若因为最后一关有意相让而输给了美人,也不失为一段风流佳话。
那名邪修看似无比孱弱,无人搀扶后只能跪坐在地听候审问。他看着眼前这一出儿戏一般的戏码,唇边泛起嘲讽的弧度。
周浅茹越众而出,眉目冷淡地俯视着他,开门见山道:“人皆有恻隐之心,天道使然。你若肯原原本本地招供出其他邪修的下落,我们一定会对你宽仁处置。”
邪修闻言抬头,不适应明亮的光线而眯起眼睛:“宽仁?废去我的灵脉让我变成废人的那种宽仁?”
周浅茹闻言一滞:“阁下若不肯轻易说出,我们就只好用些手段了。”说罢,她略微迟疑地望向高台之上的安师叔,在得到对方眼神首肯后,紧抿着唇上前一步,指尖凌空画符。
钟广渊看到她行云流水的画符术法,不禁暗自颔首,看来最后的五名胜者果然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孟莹远远望去,喃喃道:“这是……竟然只是凝聚灵力向对方投射的符咒,看来她真的心怀一念之仁。”
尽管如此,那名邪修在灵符照耀之下还是面色倏然惨白,额角渐渐渗出冷汗——邪修引魔气入体进行修炼,躯壳对灵气便极为排斥,若被强行注入灵气无异于刀刃加身之痛。
“还不快说出背后主使之人!”周浅茹轻喝一声,与他僵持了半晌,而邪修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她眉头越蹙越紧,终于叹息着收回手中灵符,轻道:“我做不到。”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也不是不知道邪修之害,但当近在几尺之外地面对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还是下不去手。
人群中响起了轻微的议论声,不知是在指责她,还是在表示可以理解。越少卿微勾着唇上前几步对那邪修冷然道:“师妹仁善,我却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阁下再不肯吐露半句,今天我们谁也无法就此离开,还是想清楚罢。”
邪修轻蔑一笑,没有打量他一眼。被捕后的这么多天,他什么手段没有见识过?既然落在这些人的手中,他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去。
越少卿被他的蔑视触怒,指尖几次起伏,一道符咒毫不留情地向他迎头罩下!
江濯凝眸一看,有些讶然道:“吐真符?没想到越公子虽然是剑修,但连这样冷僻的符篆都懂得。”
孟钰没听过这个名物,不由地问:“这又是什么?”
江濯声线微冷:“吐真符会迷惑此人的心智,让他犹如亲身体验最恐惧之事,据说,没有人在吐真符下不是一张白纸。越公子真是好手段。”
那邪修的眼神涣散,不断地倒气着匍匐在地,像是快要窒息般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响声,指尖狠厉地抓挠着自己的咽喉,瞬间划破脖颈间的肌肤留下几道深深血痕。在最深刻的梦魇间,他不知怎么唤回了一分神智,沙哑的怒吼:“阴狠小人,如此不择手段,到底谁才是邪道?”
越少卿神色淡漠地垂眸旁观着他挣扎之态,闻言不怒反笑:“阁下还不打算供认不讳吗?”而邪修咬紧牙关,即使鬓发已经被冷汗浸湿,扭曲成一团忍受着比刑讯还恶毒的逼供,已经全无人的仪态,还是不肯说出一句。
越少卿不耐烦再等下去,灵力从指尖汹涌而出,邪修的面庞逐渐转为紫胀,像是真正被人扼住了咽喉,双手攥住自己的脖颈与不存在的凶手徒劳地抗争着。
人群中有人不忍心再看下去,也只是沉默地避开目光,因为心知审讯就是如此,何况是对被捕多日仍然缄口不言的邪修。
江濯心中微微发冷,不仅是为越少卿看似翩翩君子,实则手段狠毒,更为众人的漠然旁观。倏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正邪之间泾渭分明,没人把邪修当做人看。自己少年时在玄沧门所受的冷眼嘲讽,竟然不过是少年意气之下的小打小闹罢了。
他转开目光,已经无意再观看下去,正想要离开,却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冷然道:“够了,没看到他快要窒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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