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011
下车时，卢浣把暖水袋还给他，林宗远摇头：“我用不到，给你吧。”
她开玩笑：“那你可以给你女朋友啊。”
林宗远眼皮掀了掀，他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光芒一闪而过，然而未等卢浣看清楚，男孩已经垂下去：“我还没有女朋友。”
嗯？难道分手了？
卢浣心里产生好奇，但这种事情不好吃瓜，她把暖水袋收下，转移话题：“这次拍摄多亏了你帮忙，以后有没有兴趣和周日志长期合作？”
不论从外形还是性格，林宗远都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她私心是希望对方答应的，不过相处这么久，大概也对他的性子有些了解：“别怕拒绝人，姐姐我很好说话的。”
于是便林宗远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我对拍摄没有兴趣，不过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吧。”卢浣颇为佩服，随着网络和自媒体发展，稍微长得好看的人都会经营账号，然后流量变现，带货推广。
以林宗远的模样，想要吸引一批粉丝应该不是困难的事情。
可他的确抵挡住了诱惑。
卢浣自认为是个俗人，做不到抵挡诱惑，想到陈女士的催促，有一瞬间，心里产生了一点点波动。
日子有条不紊进行着。
和风屏那边的合作因为有熟人配合，很快完成选品阶段，下一步主是周日志这边撰写稿子带货。
这段时间，卢浣再次进入脚不沾地状态，几次凌晨十二点才回家，当然作为回报，一切进展顺利。
样品送到周日志后，卢浣试着联系了一位主播。
对方网名“茹猫饮雪”，年纪只有二十岁，清清纯纯的初恋脸长相，已经和周日志合作过两次，所以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
虽然对方是做服装的，但粉丝有五百万，很大程度比专门带货运动产品却没有流量的主播要好得多。
双方很快谈好诸多事宜，只待见面签好合同。
一直忙到开播的前一天，公司的人才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见状，卢浣干脆大手一挥，做主给自己的手下的同事早放了半天的假：“今天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还有最后一场硬仗要打。”
“卢编放心，绝对没问题！”
“对啊，咱们都准备的这么充分，卢编也早点回去吧。”
卢浣也想回去。
她累得都快要四肢解体，也就只有这个时候，陈女士所说的“嫁人好处”，才会在脑子里短暂停留。
当然也就是短暂停留，能让她心甘情愿嫁过去当全职太太的，这辈子只有机器人。
封闭式集训了半个月，结束的这一天，孟郸提着冰棍儿推开宿舍门，整个人融化成掺着草木灰的烂泥巴：“铛铛铛——大爷们，起床进食了。”
一进去，对上挂在梯子上练腹的林宗远，旁边还有两个看热闹兼计时的室友：“靠，林大力你这是要卷死我们啊。”
林宗远吐气均匀，又连做五个，才抓住梯子两侧，翻转一百八十度跳到地上，正巧室友掐下时间：“一分钟四十八个！”
孟郸：“……”
卷王，卷中之王。
林宗远啧了声，不大满意，他踢开地上横飞的鞋子——四人寝，因为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校外，所以平时只有三个人，但依然挡不住是猪圈的事实。
他几步跳到孟郸跟前，率先从塑料袋里摸出一根蓝莓味的冰棍，又扔回去，挑出奶油味的，撕开包装塞进嘴里，鼓出一边圆不溜秋的腮帮：“卷的就是你们。”
呸！
啃着冰棍儿，吹着空调悠悠的小凉风，四人寝开始了午后联络感情的环节。
体育学院就那么大点地，林宗远去拍视频的事情第二天就传的人尽皆知，三个室友不免纷纷询问，最后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去给他捧场。
听到拍摄内容只是打球还能拿钱时，孟郸顿时大骂林宗远不够义气：“幸好爸爸聪明，加上了卢姐的微信，已经和卢姐说好，下次再有这种事情直接叫我。”
林宗远皱眉：“她工作很忙，你别打扰她。”
“这就是不讲理了，凭什么只能你打扰，不能我打扰。”孟郸不以为意，他打开卢浣的朋友圈，从九宫格美照中点开照片，放大，美女连毛孔都是美的，皮肤好到吹弹可破，两个室友凑过来看热闹，其中宿舍里最宅的徐舟突然“咦”了声。
“咋？”
徐舟掏出自己手机，打开学校论坛：“我没看错吧，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
等林宗远吃完冰棍儿，拉着行李箱回家，发现小区西边的公园已经建成了。
火红的夕阳下，直入云霄的水上滑梯飞流直下，随着尖叫迸炸出满天的水花。
公园外多了许多商摊，鱿鱼卷棉花糖，还有洒满孜然的烤毛蛋。这东西看着可怕，吃的人还挺多，摊子前排了一长溜，以至于小女儿想去滑滑梯，摊主妈妈都没有时间陪伴。
林宗远想起卢浣买包子的场景。
那家包子铺很好吃，日日供不应求，但韭菜馅的包子却因为味儿冲，时常有剩下。
还骗他说不吃。
林宗远撇撇嘴，挑好角度对着摊子拍了张照片。
-
程诗霍的接风宴办在一家星级酒店。
留在安临的同学都过来了，当年的篮球少年变成大腹便便的奔三男人，内向的男孩变成滔滔不绝的地产销售，在接风宴上大谈特谈自己的成功经验。
卢浣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应当，或许自己在他们眼中，也早就“面目全非”。
林宗远发过来一张照片，人没有出镜，只手指比了个耶，配字：请你吃烤毛蛋，来不来？
臭弟弟，她是会吃烤毛蛋的人？
话虽如此，卢浣却忍不住勾起嘴角。
“看什么，笑成这样？”程诗霍凑过来，卢浣掐灭手机，“没什么。”
“感觉有点儿没意思。”程诗霍压低声音，离得近了，呼吸吹到耳际，细软的头发拂起淡淡痒意。
卢浣往后挪了下，“啧，你可是今天的男主角。”
“你看我现在还是男主角吗？”
这倒是，两人一同看向对面还在传授经验的男人：“……”
哎，社会真是个大染缸啊。
大概看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那同学突然将话题转到两人身上。
“霍哥，今天怎么没领女朋友过来。”
“早分了。”
“哟~空窗期啊。”
程诗霍笑：“关你屁事。”
“哎，我可管不了，要不然我给女神介绍一个吧，我公司的员工，年薪三十，有车有房，就是年纪大点，不过大点疼老婆嘛。”
程诗霍放下水杯：“老李，你什么时候改做媒婆了。”
“哈哈哈哈，这不是看老同学一个人辛苦嘛……”
散场的时候，程诗霍拍拍卢浣的肩膀：“老李那人就这样，热衷吹牛，别放在心上。”
卢浣：“反正以后也不会联系，当他放屁了，你们男人不就爱在公共场合放屁嘛。”
程诗霍一听就知道她生气了，连忙举手讨扰：“祖宗，能别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不，我可和他不一样，走，送你回家。”
“不用，我开车来的。”
一路顺驶到小区门口，看见公园里建好的水上滑梯，卢浣想起什么，给林宗远发消息：[还请吗？]
[请！]
[小熊穿衣服jpg]
胖乎乎的小白熊飞快穿衣服，可惜肚子圆鼓鼓，衣服拉不上去，又滑稽又搞笑，卢浣心情愉悦了不少。
晚高峰停车位告罄，好不容易在路边找到空位停车，开门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高中生，差点儿被车门刮倒。
她吓了一跳，那学生也吓了一跳，吐吐舌头：“阿姨你能不能看路啊。”
阿，阿姨？
卢浣被这个称呼喊得外焦里嫩，继而内心一阵荒凉，她居然已经到了要被高中生称呼阿姨的年纪？
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里走，越往里人越多，等到了水上滑梯处，有工作人员将她拦住：“哎——我们这只对小孩子开放。”
卢浣指着滑梯上飞速下滑的成年人：“他们怎么可以玩？”
“她们是父母，你要是有孩子，也可以带你的孩子来玩。”
卢浣没有孩子。
她连对象都没有，只有一个听不懂潜台词，最近一直骚扰她的妈宝男相亲对象。
因为是王阿姨的外甥，她不好闹僵，只能每次都委婉拒绝，可惜男人似乎认定她是欲擒故纵，非要使出腻死人不偿命的招数：女人，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卢浣还能怎么办？
工作人员不耐烦：“你要是不玩，就往旁边站，看你穿的也挺好，别是想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吧。”
闻言，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卢浣回过神，无语地转身离开。
步子刚迈出两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抱住她的大腿，大喊：“妈妈，妈妈，我要玩滑滑梯！”
“你……”你谁？
小姑娘偷偷朝她眨眼睛：“我就要玩就要玩，明明都排到我们了，为什么不能玩，是那个叔叔不让我玩吗？”
她指着刚才的工作人员：“坏叔叔！”
工作人员：“……”
卢浣差点儿笑出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你要是不害怕，我就陪你玩。”
估计是没有家长陪伴自己跑出来的小孩吧，真是同病相怜，不过正好抱团取暖。
小女孩鼓着腮帮子：“枝枝才不害怕呢，妈妈害怕吗？”
卢浣逗她：“我要是害怕怎么办，能不玩吗？”
枝枝摇头：“妈妈要是害怕，就让爸爸也来玩好啦！”
卢浣懵了刹那，心想这谎话有点儿不靠谱了，哪里来的爸爸啊，一抬头，看见林宗远在人群外朝她招手呢。
一直到被工作人员催促着穿上雨衣，卢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出声：“行啊，“爸爸”，年纪轻轻居然有孩子。”
林宗远挠挠鼻尖，压低声音，“没办法，他们说我不像家长，不让玩。”
卢浣挑眉：“你确实不像家长。”
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洋气的棒球帽，面容年轻俊朗，浑身上下充满年轻人的朝气：“像个小孩。”
林宗远瞪眼，似乎是不服气：“我今年二十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强调。
卢浣看着那两根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像极了竹子的节干：“二十岁对我来说就是小孩。”
林宗远哑口，过了会儿问：“姐姐多大？”
卢浣嘴里跑火车：“三十二。”
“可你看起来比我都小。”林宗远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他的瞳孔波光粼粼，卢浣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出乎意料，居然很开心。
她眨了眨眼。
于是翻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掀起一连串效应，先是挠在了心上，痒的林宗远浑身不舒服，他胡乱抓了几把胳膊，草草得出一个非常土的形容：“哇，你的脸比鸡蛋光滑。”
小心思“啪叽”落地，卢浣没好气地将林宗远的脸拍一边，生气道：“滑滑梯！”
还鸡蛋呢，说的跟吃过一样……
身后工作人员检查完装备，认真嘱咐：“靠紧一点，等会儿不要掉出泳圈。”
三人应“好”，卢浣一手抱住枝枝，一手扶住充气船的边缘，至于林宗远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在她的保护范围。
反倒是林宗远伸手半环住卢浣，他手握成拳头，五指分明，抵在肩膀上有点儿硌，但却又让人有足够的安全感。
卢浣没有拒绝。
栏杆打开的那一刻，身体随着充气船的惯性后倾，卢浣靠着惯性的作用力一下子撞进了林宗远的胸膛里，水流迸溅，世界下起了雨。
林宗远和枝枝兴奋地大喊大叫，就像之前在下面看到的那些大人，一点儿也不稳重。
她想，她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可身子还是情不自禁往那宽大的胸膛里躲靠。少年朝气、热情、开朗，他的身体充满旭日东升的蓬勃生命力，笑容是正午热烈的太阳光，而不是饭桌上虚与委蛇，油腻发福的夸夸其谈。
卢浣知道时间会带走这些，可这一刻，她又觉得并非所有男人都如此。
总有人心怀梦想，热诚真挚，永远保持着内心的干净。
……
或许太安静，滑到一半时，身后的林宗远突然大声问：“你害怕吗——”
风和水糊了满脸，速度让身体热度降温，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有的只有激流中晃动的小舟，和舟上三个相依为命的人。
卢浣的心情随着这舟变成鸟儿，飞上高高的蓝天，她忍不住笑起来：“不怕。”
“什么——”
林宗远听不到。
“不怕！”
“别怕，我保护着你呢！”
卢浣气结，她收回之前的想法，这人分明二十岁就成为聋子，她回过头准备朝着他耳朵大喊，这时候，林宗远恰好低头。
“我说我不怕——”
柔软的唇擦过肌肤。
一阵“巨浪”，哗啦，将三人淋了个彻头彻底。
充气船靠岸了。
-
那天，他们一共坐了三次水上滑梯，算是满足枝枝玩滑梯的愿望。
卢浣很久没这么笑过，下来后，脸颊有些酸酸的，她将小女孩枝枝送回妈妈的摊子，而林宗远则依着承诺买了两串毛蛋。
天色黑下来，偌大的公园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闲逛。
林宗远脸色有些红，卢浣觉得八成是因为他在船上大喊大叫闹得缺氧。虽然后来他没有再出声，但她显然不关心那些。
“说好的请你吃。”
卢浣咳了声，矜持道：“其实我从来不吃这东西。”
“嗯我知道，不过很好吃的，你尝尝吧。”林宗远劝说。
“哎，好吧，真拗不过你。”
卢浣“不情愿”接过来，熟悉的软糯口感拉回记忆，愉悦地眯起眼睛，她可太喜欢吃毛蛋了，但很多人觉得残忍、恶心，导致即便喜欢她也很少在人前吃。
林宗远看见女人的样子，心里偷偷笑。
笑到一半，目光不自觉落到饱满的红唇上，呼吸停滞。
刚才，好像不小心碰到了。
林宗远偷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点儿做贼似的心慌意乱。
卢浣抬起头的时候，他又飞快移开：“哎，什么声音呀？”
前面的树丛里隐约传出来动静，林宗远逃避似自顾往那儿走，卢浣一时间没有将人拉住，干脆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停在原地看热闹。
果然不到十秒林宗远回来了，他的表情如同炸毛的猫，如果可以具像，定然是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一点儿也不注意，没有公德心！”
原来，根本不是野猫，而是两个小情侣在亲嘴。
卢浣拉着人往另外一条路走，好笑：“至于吗，难道你跟你女朋友从来不在外面接吻？”
林宗远涨红脸：“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不会吧？”
“真的，我从初一就上的体校。”
体育生其实一点也不轻松，相反非常累，很多人都坚持不下半道转走，林宗远虽然一直坚持，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谈恋爱。
更何况练体育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林宗远把她们当成了兄弟。
“姐姐你呢？”
卢浣觉得自己不能输：“咳，七八次吧，我又不是你们小孩子，当然身经百战。”
林宗远拉下嘴角，也不知是为“七八次”还是“小孩子”生气，过了会儿，小声嘟囔：“那现在还不是一个人。”
“对了，上次拍摄的报酬，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卢浣没有听到腹诽，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情。
“没有。”
“那你得快点了，省得过期。”
“还会过期？也太坑人了吧！”
“这才是资本家的本貌。”正说着，卢浣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笑着接起，“喂？”
“卢编，不好了，茹猫饮雪毁约了！”
对面，王真真焦急的声音传出来，瞬间带走卢浣嘴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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