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娇气公子哥儿
为人父母官者，先不论本心如何，能做到在其位谋其政，也算是勉强合格，到底好过某些尸位素餐之人。
“李县令也算做了一桩好事儿啊。”宋初夏感慨道。
木头在县城里待了几年，长了不少见识，早已不是寻常乡野少年，是以对宋初夏的话颇为认同。
但他看着正拧眉深思的夏姐儿，抬手就给了她一记爆栗，端的是一个出其不意。只不过他下手有分寸，并不会弄疼她。
“人小鬼大，整日愁眉苦脸的，没得变成小老太婆喽。”木头笑着训道。
宋初夏捂着脑袋哎哟一声，正要还他一记，就听到有男子巨大的“嗷嗷”叫唤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小厮和婢女手忙脚乱的安抚声。
啧，想必是那折了腿的主簿家公子闹的动静。
“对了，木头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要在里边帮忙么？”宋初夏问道。
提起这茬，木头就一脸哭笑不得：“那公子哥儿总嫌我手脚笨，嘴上骂骂咧咧的，师父看不过，就让我先出来了。”
脾气倒是不小……她顿时就有点同情木头了。
宋初夏以为那公子哥伤得还很严重，可木头却摇了摇头，说他那腿虽是伤到了骨头，但只是歪了一些，早就扳正愈合了，如今仅还余下些红肿，皮肉伤罢了。
可就这样，一碰他还是嗷嗷叫的，回回都能把盛大夫气得直跳脚。
扬言下次是死活也不接待这种“贵客”了，他伺候不起。
宋初夏听得咯咯直笑。
“可我看那公子的年纪也有二十了，怎的还这般不稳重？家里也没有让他读书考学么？”
当初宋家不过是小地主，在夏江县远算不上富裕之家，就巴巴地把宋怀远送进了学堂，盼着他日后考学走仕途，可见科举考学之风在本朝的盛行。
“有啊，但大约是还没考上吧。”木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前几月春闱，听杨掌柜和师父们说，江陵府的学子们成绩都一般，出头的不多。”
成绩不好啊……
从这两日的见闻来看，夏江县这些官家和有钱人家的年轻郎君大多沉溺玩乐，没个读书人的样子，能有好成绩才是怪事吧。
这股浮躁之气，在整个江陵府内，恐怕并不是夏江县独有。
宋初夏心里想得明白，但神情不显，拍了拍木头让他看前边。
只见杨掌柜一面捧着个碗过来，一面让木头赶紧过去大堂那边。
宋初夏接过那碗，见是桔羹汤圆，晶莹雪白的糯米丸子像珍珠似的，泡在用蜜桔干制成的桔羹中，橘红色里点点白，煞是好看。
她尝了一口，果真粘糍滑爽，香甜润喉。
杨掌柜刚从外边拎了一铁锅汤圆回来，堂里人人有份。要他说，这暑热的天儿里，吃上一碗甜滋滋的桔梗汤圆那是最下火又享受不过的。
宋初夏从前不是江陵人，也没有品尝过这道小吃，如今倒是一饱口福了。
可吃着吃着，宋初夏就想到了家里的李氏和大姐，打从她来到这里，就没有见她们离开过小枣村，大概也没有机会尝到什么好吃的。
心下便有了主意，待下回在家得空了，定要带她们来县城里逛吃一番才行。当然，也不能漏了奶娃娃宋听雨。
“小夏呀。”杨掌柜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他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塞到她手中，压低声音道：“专门给你的，可别让别的孩子看到了，不然少不得要说我偏心眼！”
宋初夏望着掌心那一小包果脯，唇畔不禁勾起笑意。
大约杨掌柜对算账一事确是头疼得很，雇她来也算是帮了他个大忙。
虽说只是哄小孩式的奖励，却莫名让她心情大好。
宋初夏作为江澈的“表姐”，照顾病人的任务自然要落到她头上。
如今他不仅风寒袭肺，还中了毒，本就孱弱的底子更是损耗得厉害。
宋初夏不清楚他究竟几岁了，可看他那小身板，约莫也就五岁左右，这么小就遭了这么多罪，也是可怜见的。
到了江澈该喝药的时辰，她端着刚煎好不久的三拗汤进了江澈的小屋，见那小人儿又睡着了，便摇了摇他道：“起来吧，该喝药了。”
江澈睁开眼，依旧是迷蒙的神色，却在见到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后，皱起了鼻子。
“我不想喝药……”他有些委屈地说道。
宋初夏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吗？
还是说，这年头的儿郎都被养得这般娇气了？
但对着他那张漂亮的脸，本着看一眼都算赚一眼的道理，宋初夏还是挤出了笑容。
“乖，来喝药，不吃药怎么能病好呢？病不好怎么能长大长高呢？”她语气温柔地哄道。
江澈眨巴着大眼睛，更委屈了：“可是，药很苦。”
宋初夏嘴角隐隐抽搐，但还是按捺着对自己说——要耐心，他还是个孩子。
“药虽然苦，可哪有生活苦呐，不喝药就会一直病着，那日子……可就更多苦头吃了。”她语气越发温柔，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嗯，你说得有道理。”江澈沉思了片刻，才痛下决心道。
这才是好孩子，还是挺聪明的嘛！
宋初夏笑盈盈地把药碗递过去，他却还是没接。
……
“还有上次那东西么？”江澈小心地问道，似乎生怕她生气，又带着几分期盼。
什么东西？宋初夏见他用手胡乱比划着，却没看明白。
“就是，就是上次喝粥的东西……”他声音更小了，蚊子似的。
哦，原来他说的是吸管。
没想到上次他烧得昏昏沉沉的，竟还记得她用吸管给他喂粥一事。
只是芝林堂没有麦秆，宋初夏略一琢磨，便开口道：“那个叫吸管，如今是没有了，不过你要是乖乖喝药的话，我有另外一样好东西给你。”
闻言江澈眸子就亮了，拿过碗便慢慢地喝了起来。
还是小孩子好哄。宋初夏想起从前做老师的时候，什么熊孩子没见过？还不是一一被她拿捏住了。
眼见一碗汤药见底，江澈小脸皱成一团，哈着气想把苦味给散掉。
却被宋初夏塞了一颗东西进他嘴里。
丝丝甜味扩散开来，很快就盖过了药的苦味。
“喝完药再来颗果脯，就不苦了。”宋初夏笑道。
江澈舔了舔嘴边蹭到的糖霜，点点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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