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境

王意鲲没有出声，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无法辨别那机械的，难辨男女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像是从他自己脑海中传来。

        反派？典狱长？

        他仔细思考这两个词，竟然发现和昨天做的噩梦对上了！那一个个的格子间，无法打开的铁门，美杜莎……可不就是关押反派的监狱吗？

        那他的角色是什么？狱卒？典狱长？

        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这一团乱麻般的信息。

        “系统？”他问。

        “噤声！安静！”

        “我在。”

        两个声音同时从他耳边响起。前者是那个年轻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后者则是那个不知出处的机械声。

        看来两者都无法听到对方。

        他尝试着在脑海中问：“这个反派典狱长系统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还真的得到了回答。

        “本系统绑定反派监狱模拟器，无新手指导，一切规则请玩家自行探索。”

        王一鲲无语，原本还以为自己像是电影主角一样有什么奇遇，拿到某种特殊技能，却没想到这个系统这么坑。

        正当他思考怎么只用这个系统的时候，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温热的，布满茧子的手。应该是那个年轻男人的手，真好，至少这里不止他一个活人了。

        那年轻男人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一个瞎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一鲲当然不是瞎子，他两个眼睛都是50的视力，连近视都没有。但他听懂了这个男人的话，在一些特殊能力者中，“瞎子”指的是普通人，他们认为普通人虽然长着一双眼睛，却只能看见这个世界的表象，无法参透表象下面的真实，因此称普通人为“瞎子”。

        看来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是一位特殊能力者，身上带着可以检测特殊能力的工具，因此确定了他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知道，我本来要去临海大学上学的。”他老实回答。在未知的环境下，倘若涉及到特殊能力者的战斗，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寻求旁边这个人的庇护。

        “检测部怎么干活的，这都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每次都要分心照顾瞎子。”年轻男子的语气有些不满，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安慰他道，“不过你放心，等会要是有什么状况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如果我顾不上你的话，你就找个角落躲起来。这一次我们张老板在，不会出意外的。”

        “好。”王一鲲乖乖答应，心里却迅速排查了车厢中几人的可能性，但一个都不是很像他口中的“张老板”。难道是在别的车厢吗？或者是驾驶员？

        那个年轻男子很满意他的乖顺态度，这比起他之前遇到过那些不管不顾，开始大声尖叫哭泣，或是死活都要给亲人朋友打电话的普通人好多了。上一次碰到一个精神崩溃的小姑娘，差点把他们全组人都害死。

        黑暗中，年轻男人手腕的电子手边闪烁了一下绿色的光点。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似的，他松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倏忽之间，车厢里的照明系统又恢复了运作，光明似乎又回来了。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年迈的夫妇和中年妇女都还在打盹。不同的是，那个女孩出现在了年轻男子的身边，手上多了一柄细长的，通体雪白的剑。剑身又薄又窄，在车厢明亮的环境中还能散发着肉也可见的莹润光泽，可见非同一般。

        这时，王意鲲才总算看见了这女孩的脸。那是一种毋庸置疑的漂亮，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皮肤白皙，一双猫眼如同琉璃般清澈动人，嘴唇是浅浅樱粉，像是潋潋月色，气质出尘，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你再和检测部确认一下，这一次的评估是不是出错了。”女孩开口对那个年轻男子说，语气淡漠，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好的，老板。”年轻男子连连点头，赶紧从电脑包中拿出笔记本操作。

        这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竟然是张老板？一个特殊能力组织的领导人物？

        王意鲲看女孩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不过看她那股出尘的气质，加上手上拎着剑，多半也不是普通的特殊能力者。

        女孩像是这才注意到了他，她皱了皱眉头，却并未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待男子确认工作。

        “检测部说上午他们信息库遭到攻击，有些数据遗失了，还在修复阶段，所以要稍微等一下。”年轻男子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打字，接着说道，“不过老板你放心，‘斥候’显示这里已经没有能量波动了。真好，这次任务圆满完成。”

        女孩点了点头，脸上的寒意终于消散了少许。她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王一鲲瞟到手机的屏保竟然是梦游东京的宣传海报。

        年轻男子还在碎碎念：“我还以为这次会很难呢，组织里面那么紧张，真不愧是我们张老板呀……”

        就在这时，在那女孩单手划拉手机的时候，一只暗红色的触手从首节车厢的尽头飞速蹿来，从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女孩的身体，贯穿了她的肩胛骨。

        女孩反应迅速，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一剑劈开了那恶心的触手。但此时她的身上已经被开了个窟窿，血如泉涌。

        “老板！！”

        年轻男子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幕，正欲上前，但被女孩一个手势阻止。她挡在两人前面，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举起剑作出防御姿态。

        “还有。”

        她只说了两个字，但在场的其余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的怪物，还存在于这列地铁，这样的攻击，远不止如此。

        王一鲲还没来得及害怕，前方数十条触手蜂拥而至，带着一股恶臭扑向女孩。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隐藏在地铁中的怪物被激怒了！

        女孩的剑在空中飞舞，带着凛然的杀意，如同急风骤雨，又轻又快又密。但同时，源源不断的触手从前方冲向她，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

        触手的一侧是布满细密的鳞片，被剑砍到时只会留下浅浅的刮痕，另一面则非常柔软，能够轻易被砍断。那触手一边用自己的鳞片抵挡攻击，另一边不断找机会想要打破女孩的防御。一时间，触手被砍断时爆出的黑色体液和碎肉洒满了整个车厢，一股浓郁的臭味笼罩了在场每一个人。

        王一鲲在后面心急如焚，他原本以为年轻男子也是战斗人员之一，但在发现那年轻男子越站越后，甚至偷偷挪到了自己身后，便不再期待他上前帮忙。

        就在左右人都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战斗时，一根细小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方出现，紧紧勒住了女孩握着剑的手。

        趁他病要他命！连怪物都懂得这个道理。那些触手像是疯了一样，加速冲向女孩，想要一击毙命。

        王一鲲站在她身后，目眦欲裂，视线中那个窟窿还在流血，把女孩白色的t恤染上了大片的鲜红。

        他捏紧了拳头，小臂上青筋突起，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活下来。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素昧平生的女孩，以牺牲自己来保护他，太窝囊了！他不愿意！

        那一刹那，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着，奔涌着，冲向大脑，更准确的说，是冲向了眼睛。

        “反派典狱长系统启动成功。欢迎玩家回到游戏。”

        那涌动的触手，在一瞬间开始石化。石化现象蔓延开来，在几秒钟之内，整个地铁上的触手都变成了石雕。

        如果现在王一鲲看向地铁车厢侧面的玻璃，那么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无机的，深绿色，瞳孔则从圆形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直线，竖立在眼睛正中间。

        他似乎略微明白了这个游戏的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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