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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和亲


阳明宫。

        姜彦兮打着哈欠走出殿门,唤来青蕊去锁宫门。

        “公主,您何时回来的,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我好伺候您沐浴。”青蕊诧异在宫门守了一晚上,还能看漏公主回来。

        姜彦兮面不改色,“早前夜宴实在困觉,又怕父皇念叨,就悄默声回来睡了。沐浴我自个去就行,你让人把宫门落上锁,我睡着安心。”

        站长廊下的青蕊刚要答话,就听姜彦兮又补了句,“夜里不用伺候,别扰我。”说完就进了寝殿。

        公主总这般省事,身边婢子多诚惶诚恐,只有青蕊打小伺候她,早习惯她这种做派,转头吩咐旁人去关宫门。

        姜彦兮进殿后立即用横木闩了门,隔着纱帘侧目看左偏殿弥勒塌上的闻人癸。她总不能跟青蕊说是闻人癸带她从未央宫飞回来的,一路无人知晓,他才好登堂入室直闯公主寝殿,旁若无人地躺她的塌,等她救死扶伤。

        刚若不是她刚才死命拉扯,姜彦兮毫不怀疑闻人癸能没脸没皮爬上她右偏殿的架子床。

        他可不懂礼教,更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别说闻人癸轻车熟路,堂堂姜国嫡公主在寝宫藏男人也是开朝头一个了。没办法,这事姜彦兮六岁就会干,熟能生巧,现在连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

        但那时候他俩不过是屁大小孩,现在哪还能一样?!

        姜彦兮又在心里憋出一口老血,黑着脸走进右偏殿,从柜子里摸出金创药,还有一身他五年前留下的黑色劲装。

        “自己擦药,换了衣服就从后窗走,不送。”姜彦兮撂下衣服和药,也不管他伤在哪里,直接去后殿沐浴。

        她单纯是不想看见闻人癸,就躲来后殿的温泉池。谁知热水净不了姜彦兮燥乱的心思,甚至让那点子快要藏不住的情绪也越煮越沸。

        她没想到闻人癸会在五年后毫无征兆地回来。

        不是不想他回来,是想不到他还会回来。

        姜彦兮等他三年,第一年还敢斩钉截铁跟自己说他肯定回来,可时间久了,偌大深宫沉闷无趣,等待是变本加厉地熬人,她熬没了心气,慢慢也就不想了。

        谁想在金丝牢笼里待一辈子,她自己都不想,还能去怨闻人癸?

        算了。

        “很热。”

        靠坐池壁胡思乱想的姜彦兮闻声猛回头,就见闻人癸不知何时已毫不避讳地矗立池边,蹙眉看满池热雾。

        姜彦兮整个人瞬间炸毛,缩着脖子窝进氤氲雾气中,“闻人癸,你是逼我叫人把你叉出去吗!”

        她说话还不敢太大声,气音听起来毫无威严。

        即使有威严,怕是也吓不住野狗闻人癸。

        他仿若无事发生,慢条斯理走到屏风前,“空腹泡汤,你受不住。”

        姜彦兮内心犹如万马奔腾。

        这是重点?您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她刚要说话,就见闻人癸下一秒已经两手摸腰,背对她解起腰带。

        “狗东西!你还把自己当八岁呢!”姜彦兮忍无可忍,直接从池中起身,也不管湿答答的诃子裙如何粘在身上,又如何勾出曼妙起伏,怕是土狗闻人癸根本看不懂。

        他毫无男女之防,和十年前一样是个野小孩。

        “你自己泡吧,泡完赶紧滚。”

        姜彦兮怒火中烧回到正殿,换上干净衣服坐桌边闷头喝凉茶。三杯下肚才稍稍灭了火,忽闻院内起了脚步声,姜彦兮正要走去窗边看,就听皇帝身边的全公公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姜彦兮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是要先去后殿叫闻人癸在里头安静装死,还是去先把掩耳盗铃的门闩解下来比较好。

        再来不及思量,皇帝已经敲了门,“我宝啊,安歇了吗?”

        一听就是喝多了。

        姜彦兮满眼绝望看了看后殿方向,只能在心里祈祷闻人癸别不干人事。

        她硬着头皮打开门,迎人进正殿落坐,“父皇。”

        “诶!叫什么父皇,叫爹!”皇帝姜淳皱眉,很不认同姜彦兮对他的称呼,但对上姜彦兮五分像皇后的小脸,又立即换上笑颜,“我宝啊,就知道你没睡呢。刚去未央宫看你阿娘了吧,湖畔亭的石桌上还有你剩的枣泥糕呢,晚上没吃饱?爹就知道,所以特意给你送糕来了。”

        姜淳一挥手,全公公便提着食盒走过来,把装着孤零零独一块枣泥糕的琉璃盘放桌上。

        真够寒酸的。

        姜彦兮含泪吃下闻人癸的嘴巴子。

        “好吃不,爹就记得你小时候整日爱吃这种点心,怎么长大了就变得不爱吃了?一年到头也不见你碰几次。”姜淳喝得两颊粉红,发烫的手心在姜彦兮头顶来回拍,拍得她的元宝髻都快散开,“我宝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啊,你娘要是知道,定忍不住来看你。”

        “爹,咱不带半夜讲聊斋的。”姜彦兮用绣帕擦掉嘴角的糕点渣,头也不抬插科打诨。

        姜淳想媳妇可比她想娘想得厉害,姜彦兮生怕他酒后一个忍不住就在这哭嚎起来,必须想方设法把话题扯开。

        “什么聊斋!怎么能说你娘是鬼,阿月听见会不高兴。”姜淳又一巴掌拍她脑袋上。

        姜彦兮被打得两耳直嗡嗡,举臂直捉亲爹的大手一阵忽悠,“爹,今儿寿宴开心不,我送的玉寿桃您喜欢不。先说好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不能说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啊,又大又重,一看就贵,那些个老臣艳羡得两眼直放光,都夸你是咱姜国国宝,这我不知道?还用他们说?”姜淳笑呵呵的脸说到这突然就变了,拍桌站起来大声骂,“一个个不要脸的老混账,我看他们就是给我灌迷魂汤,想让我下旨送你去百濮和亲!和他娘的亲,月娘历尽千辛就生了你一个宝贝疙瘩,精心栽培,闭眼前都还放心不下你,我老早答应她保你一辈子富贵无忧,他们现在说想你去和亲?!没让你继承王位已经是我最大让步了,他们还妄想得寸进尺打我的脸?该杀!”

        天子发怒,旁人大惊失色,姜彦兮赶紧挥退殿外跪成一排的婢子,把姜淳扯回凳子上坐好,拍他胸口替他顺气,“爹,爹,气大伤身,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各个吃里扒外的废物点心,拿着朝廷俸禄跟百濮献媚,也不看看他一个小小百濮,哪里配让我宝下嫁!”姜淳忍不住连连骂。

        “对,对,不配。”姜彦兮给姜淳也倒了杯凉茶,父女一同下火。

        姜淳喘着粗气接下茶,灌了两口,安静了,低头紧握杯子一语不发。

        姜彦兮以为他是酒劲上头发晕,正想再宽慰两句就叫全公公送他回去休息,却见姜淳一抬头两眼泪蒙蒙,“我宝啊,你别怕啊,你是爹的心头肉,有爹在,谁也不能逼你去和亲。这皇帝我就是不当了,也准保你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姜彦兮看着她红了双眼的爹,顿了顿,瓮声瓮气“哦”了声。

        她知道父皇只能在醉后肆无忌惮地跟自己说些心里话,谁让他不仅是自己亲爹,更是姜国皇帝,要考量的人和事都太多。但她也清楚,父皇势必不会答应她去和亲,从小到大他这当爹的都是一句话,“有爹在,莫怕”。

        姜彦兮当然不怕,她只是担心将来两国战事起,百姓不安,父皇会因护女惹得天下骂名。

        可话说回来,姜国重武,祖皇帝开疆扩土是名副其实在马背上打天下,姜国自古没孬种,姜彦兮更不惧上战场。她自小习武,不只为强身健体,论上阵杀敌绝不比男儿差。如今百濮小国拒绝进贡,又贸贸然求娶嫡公主,挑衅姜国权威,除了朝堂上那些个保守老顽固,姜国的热血男儿谁又能忍得了,尤其是她手握兵权的舅舅楚敬之都绝不可能答应百濮这等荒谬要求。

        这也是姜彦兮硬气之所在。

        谁料百濮人多虚以委蛇,今日趁皇帝寿宴偏偏恭敬出使,姜国身为大国只能伸手不打笑脸人,和亲一事被暂时搁置,只剩朝堂各党争论不休,还时不时拿出来痛戳姜淳心口子。

        姜彦兮舍不得见父皇连日烦闷,早早计划要逃出宫避一阵子,最好能引跑朝堂战火才算万事大吉。

        只可惜公主出宫必得声势浩大,在大内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偷溜对她而言好比天方夜谭。

        偷溜?

        姜彦兮眸光倏地一闪,隔墙看向后殿泡澡的不速之客,有了主意。

        皇帝前脚刚出阳明宫,姜彦兮后脚就又闩了门,蹑手蹑脚去后殿。

        不知闻人癸使了什么妖法,温泉池的热雾散了,屋里都凉爽不少。姜彦兮手捧多此一举的凉茶,化作假笑女孩,飘飘然到池边蹲下。

        “闻人哥哥,泡这么久口干了吧,喝杯凉茶解解渴?”姜彦兮从闻人癸身后递出茶盏。

        闻人癸偏头,抬眸看姜彦兮。

        她的心思,闻人癸一眼就看穿。

        姜彦兮极速变脸也没不好意思,该装继续装,只眼神略略扫了眼他身上被水浸泡的月白亵衣,心里骂他还算要脸,开口说话倒不忘嘴甜,“闻人哥哥,怎么不喝?”

        闻人癸垂眸,湿漉漉的指从上捏起茶碗。

        姜彦兮低头看自己两手空捧茶托,掌心盛的还有从闻人癸指尖滴下来的洗澡水:骂人的心几度按捺不住。

        还真是把自己当盘菜了,敢这么心安理得让她伺候?

        姜彦兮脸上笑眯眯,心里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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