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留恋

将一半的酒倒在焰火稍暗的篝火之上，瞬间那火焰便又熊熊燃烧起来，在这春日的夜风之中。

        “事实上，就本质上而言，我懒得管”扔掉空空的酒馕，李承道双手放在火焰上翻烤着，说的话突然又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你相信男女平等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吧”盯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李恽有些心不在焉。

        “曾经经过一个国家，提倡男女平等。指的是某些方面，例如家庭与生活中的某些权利。我的看法是，从身体形态、思维方式到处事原则等，男女间有着本质的区别。简单的例子，战场上的女兵，相同的训练强度下，无论如何她们比不过男兵。我不是悲观主义者，也不是乐观主义者，某些方面男女的确各处于劣势；所以无所谓普遍的平等，极端而言，彼此就是不同的种类；而造物主的安排，选择坚强是男人普遍的要求与必须。所以你的兄弟姐妹，我选择的是女孩……实际上这也是一种借口……”烤着火，李承道呆呆地沉默一阵，方才呵呵轻笑起来“…有些乱…也正如你所说的，我还是牵扯到你们兄弟之中来。其实本来我是懒得牵扯进来的，有什么看不过去的与你父亲说几句便是；毕竟你们与皇位的继承有着直接关系，我的身份又有些敏感，所以牵扯进来太过麻烦，说不准就是别人攻诘的瞌睡枕头”

        “所以我懒得管你们兄弟，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废话这么多，可既然我今天废话这么多，东拉西扯乱七八糟的，那就是为了告诉你，别乱想。无论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皇位，还有那更加遥远的死亡！”

        李恽则微感疑惑“二兄不是懒得管吧，二兄没……”

        “不，是懒得管”李承道旋即打断李恽“只要不会演变到手足相残，只要不牵扯到皇位夺嫡，我懒得管你们兄弟”

        “因为大兄？”口中方才的话夭折，李恽略略思索了一番。

        “不可否认，目前为止，大唐继承人的位置，他比你们更合适”李承道点点头，完全不否认。

        “之前那个二兄给李恽的问题，二兄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无话可说，李恽突然笑起来。几分嘲笑，几分无奈，几分复杂，几分未知。

        “如果有人告你造反的话，假若当时是你父亲在位，你也许会老老实实地束手进京，等待你父亲的调查。可如若是李承乾，恐怕你就是毫不犹豫，自刎颈项，任由他人如何评价，任凭他人如何与你定罪”轻轻地揉了揉自己额头，李承道闭目微顿“差不多应该就是这样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无论如何，父亲都知道我是他的儿子，对于自己的儿子李恽，他多少都应该有所了解，李恽放心；可大兄不是，他认得我是李恽，却不一定当李恽做自己弟弟！李恽的心，放不下！”

        虽有篝火，然而他们俩人终究还是处于黑暗之中，所以李恽那边实际上看不清什么表情，何况李承道闭着眼，给李恽腾开了空间。可是即便如此，李恽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的声音，李承道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出来其中的心颤，还有那努力又急促的呼吸。

        李承道不知他此刻面上的具体表情，不过猜测一下，差不多也应该越来越痛苦。

        有些话，有些事，本不用点明，李承道却偏偏要确定下来，这无疑是一种伤害。

        意识到这一点，于是，谁也没有再说话，周围突然开始沉静下来。很静，整个营地很静，天空的视线尽头，只有那木柴的灰烬，在随着夜风悠然然地飘舞，最后再悠悠然地飞落下来。

        篝火散发的温暖，静谧之中的温馨，此时此刻，都没能驱散掉周围冷冽而又压抑的氛围。

        任由着两边气氛的沉默，过得许久，李承道终于还是望了过去“喜欢服玩之类的东西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承道的天马行空，使得李恽忆起自己宫殿里除却旧家具什么都没有，脑海中开始勾勒着自己殿中有些装饰的场景，随后便摇了摇头，不确定的语气“不知道，应该会羡慕吧”

        见过他居住的地方，李承道自然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对此也有所预料“按照现在的少年心性，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自然会有些羡慕。站在悲观主义者的角度，既然是皇家子弟，而且被动地牵扯到皇位的争夺，如果想着逃脱出来，那么玩物丧志不失为一个明哲保身的好手段”

        李承道搭在双腿上的双手拄着下巴，微微颌首“不错的想法，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你明哲保身的手段，有心动你的人换个角度，就是借搜集服玩来暗渡陈仓，聚拢财富，以谋不轨”

        “类似这样的想法，按照你悲观的性格，是不是应该什么都不做，整天吃完睡睡完吃，借此来消除可能的危险？”

        “二兄不是懒得管这些的吗？李恽又不会自寻死路妄图夺嫡”对面啰哩啰嗦的一大堆，李恽直接是反口一问，隐隐嘲讽，不愿李承道再主持着局面牵引着话题。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被一点点刨析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李承道的这种刨根究底的，至少李恽就不喜欢！

        “你真的认为，之前所谓的男女不平等只是一个借口？”李承道则是冷冷一笑“你的内心是悲观，我的内心则是阴暗。内心阴暗的人，是不允许有人脱离自己的剧本之外的！哪怕那个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我为你们安排的角色是，即使是将来李承乾继位，你们也可以作为藩王而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为此，你觉得我可能留下你这个不留意就是脱离剧本的隐患？”

        淡淡的话语，李承道就坐在那里，却又给人一种居于高处的俯视感。

        “为此而不惜软硬皆施？”不舒服，于是李恽撇过脑袋，面向那边仍旧被几个人围着的篝火。

        “我觉得，应该说是不择手段吧”李承道那独有的嘶哑嗓音在空气中缓缓的飘散开来，仿佛口中所言只是寻常无意义的社交聊天，完全听不出其中的阴冷之类的感觉。

        李恽却无法不将它当真，因为内心阴暗到一定程度，某种程度上与疯狂没有多大区别。

        “因为当年父辈们的悲剧？”李恽眯着眼，散发着与之不相对的暗暗冷意。

        “我的这个身份，注定了有些这方面的因素”李承道微怔了一怔，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证明啊也好，不甘啊也罢，随便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可说可不说，可承认不可承认；可唯独这一点，李承道没得选择。

        “那二兄是愿意将自己的命运，置于两位同辈之人的手中喽？”将目光从那边收回来，李恽那漆黑的双瞳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李承道。

        “按照你的逻辑，那李靖虞世南之流，不早就应该去死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淡漠清冷的话音，李承道瞥了眼李恽，视线中不包含任何感情。

        李承道不喜欢这个话题，因为他的命运之线也不在自己的手中。即便如此，既定的规则下，他也不喜欢将命运交于别人而不是规则手中。

        “父亲一直没变，他们君臣之间知根知底。大兄不同，心性未定，大兄的性情在未来仍有可能发生变化；还有，大兄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大兄！难道二兄能保证，自己一直都不会变？”李恽则是丝毫不惧，不管是对于李承道的隐隐冷意，还是自己口中的敏感言语。

        “不敢肯定，无论是李承乾，还是自己”李承道倒是直爽地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的是，你现在，已经有些不太理智了”

        自己早已经改变了许多，何况李承乾也的确是处于一个关键期，李承道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拍胸脯保证发誓。

        而李恽的逐渐失去理智，或者说是心绪转化为单纯地为了反驳而反驳，倒不是李承道刻意地无觉间引导，因为李承道自诩根本就不擅长这些手段。不过，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处送上门的方向。

        “觉着还好吧”漆黑的双瞳中异光闪烁，模棱两可的回答，李恽却是隐隐约约地不太自信。

        总觉着今天好像有些激动？李恽真真切切地觉着，也许的确是有些变化。

        “那我问你，如若你不愿意将命运交给与你同辈的李承乾，那你的妻子儿女们要怎么办？你不会认为，你的父亲吝啬到不给你安排亲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还是说，你永远不会喜欢上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又或者，你用你的身死魂灭的选择，来乞求那时候的同辈李承乾，给你的妻子孩子一条生路，无论你的孩子与李承乾怎么看待你自杀这件事？”

        抓住突破口的李承道，一连串的问号劈头盖脸地淡然吐出，李恽便是一如所料地陷入了沉默。

        “二兄不是说，大兄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了吗，那他也应该懂得，下一代是无辜的”良久，沉默着的李恽仍旧是不放弃，试着反驳李承道。

        “你的父亲也不是赶净杀绝的性子，我却还是没有留下一个亲生兄弟”李恽突围的方向，李承道随口一句封死，无悲无喜。

        于是又是默然不语，李恽再开口时，人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李恽真是无路可走了啊”

        “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那悲观的路子，可以从这里断掉”李承道头也没有抬，随他去。

        “呵呵，二兄早些休息吧，都已经是下玄月了”不再多言多语，李恽微微一躬身，便是转身向着自己的帐篷走过去。

        而对于这个不清不楚的答案，暂时性李承道也无可奈何。因为李恽想不通的话，也许就不再会与自己多半句话了；至少，不会再有今夜这般的胡言乱语胡思乱想。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差不多也就是等待了。等待着李恽的理清头绪，等待着路程消耗过去，等待着自己到达目的地，等待着可以找寻一些她在的痕迹。单单是一只信鸽，用来做证明的话，怎么说都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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