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见
又是一日清晨。
旭日东升，阳光从狭缝中直射而入，形成了一个个光柱，显示着这又一个好天气。
虽然早已到了崇文殿崇文馆开始上学的时刻，然而这里并没有学生。这个时候也应该早已开学，可是并没有学生。
不过即便如此，孙道也没有因此睡个好觉。
不是因为那些杂乱的烦心事而睡不着，而是由于那个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粘人的小女孩儿临川。
昨日从两仪殿回来，便看见自己屋中的灯一直亮着，原本以为只是在等着自己归来而已，进屋见着的却是小女孩儿裹着棉被坐在自己床上等着的场景。
一句话也不说，让她回自己的房间也只是摇摇脑袋，孙道要离开这房间也只是一言不吭地跟着。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小女孩儿想要与呆在他身边是肯定的了。
可是孙道这个身体也到了十五六岁的青春年纪，临川也已经是十岁的大女孩儿；所以尽管孙道无所谓，可是在这个年代，他必须要为临川的名誉着想。而且这种事前些日子一次就已经足够，不能够成为习惯！
没有去惊动崇文殿的内侍奴婢，孙道到边上孙道的房间里抱了一床锦被，在地面上打了地铺。
没敢喝酒，孙道熬着时间等待睡着。
根本不知熬了多长时候，最后终于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梦乡。可今晨被刺眼的阳光锁定着闹醒之后，迷迷糊糊地孙道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两只小手紧紧抓住。
有些明了，孙道挣扎着在阳光光柱下睁开了眼，而后侧过脸望向左边。
果不其然，昨日还睡在床上的少女，今日却躺在自己的身边。侧着身子面朝着孙道，两只小手紧紧握住孙道的左手，仿佛一旦松开，孙道便会消失了踪迹。
瞬间完全醒过来，孙道不再是迷迷糊糊的模样。
微微用力试着抽了抽，没能成功，而后孙道便放弃了。
他自己终究是不会太过在意这些事的，而且如今小女孩儿已经在身边了，孙道自然随之接受下来――她是自己的妹妹，仅此而已。
有时间得以仔细打量，孙道自然没有浪费。
少女双眸微闭，带着些水滴，眼角上的长睫毛随着轻轻地颤抖，十足的一个陷入酣睡中的孩子。在孙道身体左侧，少女紧紧握住他的手安详着沉睡的模样，比之前次睡梦中依稀的心悸，要平添了几分文静的感觉，而绝不是白日的淡漠清冷。
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小女孩！
就这样一会儿之后，小女孩儿翘卷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憨然睡梦中带着些懒懒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哥哥……”
这样的一句之后，将醒未醒的少女抬臂揉了揉不知是否是由于沉沉睡去而溢出的含水的眼眸，另一只手却依旧握着他。而后又裹紧了身上的棉被，想要继续睡着。
即便这不是温暖的木床，不是华丽的宫殿，甚至在这之前还没有洗去昨日行走一日而积攒的风尘，但握住了哥哥的手，她不再忧虑，睡得安稳。
这样迷迷糊糊的胡乱想着，小女孩儿还想要多睡一会儿。
可是孙道不会让她再这样继续睡下去了，今天的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轻轻地为她揉了揉由于沉睡而变得又红又麻的脸颊，这样持续一会儿，孙道终于是把她给弄醒了。
于是她陡然间睁开了眼睛，几乎是没有经过一般人起床时的那种迷糊的状态，小女孩儿的双眸一睁开，看起来就是非常清醒的样子；淡漠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孙道，双眼眨巴了好久，却逐渐地迷惑起来。
不是因为自己身在此处的迷糊，而是孙道叫醒自己的疑惑。
“待会儿我要出宫~”孙道有些在意的却是小女孩醒来的清醒状态，所以他反手拉起了迷惑中的小女孩儿，同时微翘起了嘴角“川儿即使是不愿去，也要起来读书了”
听他这么一说，小女孩儿却着讯即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刬着脚跑到床边衣架旁，飞快地套上昨日的公子服装。而后跑回孙道身边，穿戴得整整齐齐，不饰半点粉黛的少女跑了过来，在依旧坐立着的孙道身边的厚厚毛毡地毯上盈盈跪下，这样仰起脑袋望着孙道。
“要去！”
表情一如既往地清冷，当然也还是没什么笑容；但少女轻声说话间，对比之前的冷漠，对于孙道却已然亲切了不少。
有些惊讶，然而孙道还是微笑着起身，拉起仍跪坐着的小女孩儿走到一边桌椅旁“那就要快些了啊，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说着熟练地给小女孩儿梳理着一头长发“还要先去一趟翼国公府呢~”
大致恢复了昨日装扮，孙道绕着小女孩转了几圈，不住的点头似是表达对于自己作品的满意；然见着少女还是那副淡漠神色，孙道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少女额头上碰了碰，顿时，有些呆呆的少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同时瞪大了美丽清冷的双眸……
这日的清晨，孙道与小公子起得很晚，可是其他人却如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
秦怀玉便是其中一个。
数十年如一日地在自己院子里练习着武艺，满头是汗地直到秦府早餐的时间到来的前一刻，少年把手中兵器投掷在武器木架上，随手习惯性地用衣裳的内里擦了擦脸，而后快步前往自家的餐厅。
一如既往，食不言寝不语，秦府的习惯下饭后秦怀玉放下手中的碗筷，默默一句“阿耶阿娘，孩儿就先行告退”
见父亲又是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点头动作，秦怀玉低首以退。
而目送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浅笑着的中年妇人收起了笑脸转而皱起了好看的眉，放下碗筷转向秦家之主“老爷，怀玉他又要去那里了~”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继续咀嚼着口中的面食，秦家之主一如既往的淡然处之。
而这时的秦怀玉，神色匆匆，正迅步往着怡红楼奔去。轻车熟路，路程也不是很远，可秦怀玉还是用上了身法向着那里赶过去。
无它，昨日回府，听说了怡红楼发生的一些流血事件而已。
有所关心，他必须要前去确认那个少女的安全。那个因为自己的缘故，如今正在被逼迫着由卖艺转为卖身的少女。
站立于怡红楼门前对面，秦怀玉瞥一眼门旁站立的身着饰着瑞马的军服的兵士，淡然无波，秦怀玉讯即上前，从怀中掏出崇文馆学生进宫的腰牌递上去“这位军爷，在下崇文馆的学生，想要向军爷打听一些事儿~”
“郎君请讲！”只低头一扫，那士兵便复又昂起脑袋，略带不悦，仍肃颜道。
“在下想问一下，怡红楼中可有无辜者受伤？”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秦怀玉的态度更加恭卑，半点少家公侯的架子也没有。
“死了几个来这里寻乐的倒霉蛋！”许是认为秦怀玉是来打听楼中女~妓的生死，而不是其他不幸的兄弟，那士兵双瞳中压抑了怒火，闪过了几抹不屑，语气中也带了不愿在多说的意味。
“麻烦军爷了！”了然于胸，然而秦怀玉并没有解释。因为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而至于他人的看法，秦家人从来都不会在意。
所以秦怀玉扶手弯腰微拱了拱，而后讯即转身离开，不管那兵士流露出的满满的鄙视与浓浓的不屑。
而只是行了几步，秦怀玉便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伫立着的孙道与小公子。
无论是在等待着自己或是谁，总之于情于理他都要上前与两人打招呼。
“孙兄，李家郎君”百年不变的沉闷，秦怀玉那有些嘶哑的声音迅速在两人耳边响起。
“怀玉多礼了~”虚扶起眼前少年，孙道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在下还要掏扰秦府一阵子呢~”
孙道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偶然，他出宫的首要目的地便是秦府。而秦怀玉是最佳人选，所以孙道自然会带着小公子来到这里。
碰着是验证了自己猜测的正确性，而碰不着则是自己的失误。当然他想要的是第二种结果，即便是自己与她多跑了一趟；可是结果没有如愿。
不过现在孙道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所以他暂时把脑袋里胡七杂八丢在一旁，专心于已经有些打算的事情上。
不伦不类地围了一圈毛茸茸的灰色毛巾，一路上只是静静地望着、静静地跟着孙道的小公子，也是加快了步伐，一言不发默默地跟上孙道，却始终保持着半步之遥。
而他们的目的地，自然只能是翼国公府秦家了。
“绕路去一趟西市吧”
……
可是他们并不是去拜见秦家的两位当家之主与主母，相反孙道想去拜访的是，那个秦怀玉口中的那个失踪小厮的家人。
孙道相信李世民动过使用更简单更保险方法的念头，于是孙道也就自然相信这样是秦琼于其中周旋的结果；只是孙道不能相信，即便仅仅是个年轻小厮，秦琼也会拼尽全力维护！
因为这样难免会过于劳累甚至麻木，随着时间这绝佳刺客的偷袭，而逐渐地被打平那磨人的棱角。
巧得离谱，却真实存在。
所以秦怀玉是最好的带路人。
快回到秦府之时与秦怀玉这般说了几句，秦怀玉立即转过了方向，带着孙道与小公子直接绕道去了秦府后门。
敲门而进，孙道跟着前面带路的少年进入秦府后院。
首先入眼的自然就是眼前的那个朴素却不失雅静的小院。
大半个人高的围墙缠绕着，小院里内状况不易判断，然而时不时飘过围墙之高的几件朴素的衣物，却显示着小院主人的一些讯息。
主人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方才几岁的小女娃。
裸露的小院外轮廓，飘飞的净白衣蝶，秀气的院门装扮，无一不是再宣示着小院主人江南女子般的勤快与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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