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梦（九）
“那后来忘源可有回去，婆婆你又为何会住在此处，可有再见过常青？”
见青竹一连串的问题抛向自己，平芮听了笑着朝黑狗招手，景执会意跑到平芮身侧安静地蹲下，她用手抚了几下景执头顶，这才将头缓缓抬起。
“不曾。”
简短的两字，即是回了青竹忘源没有回去，又是说明自己此后再未见过常青。见平芮眉眼中染上一层郁色，青竹也跟着垂下眼眸，心情颇有失落。
“姑娘你与公子应该很是相熟吧。”
公子便是枯荒之原中魔族之人对常青的称呼，常青自从回到枯荒之原，因着他华韶之子的身份以及可以随意进出枯荒之原的能力，成功地被众人推上魔族之主的位置。只是常青不喜阶级礼仪，见到族中人也都不许他们行礼，便是称呼也只是让族人客气的唤他一声公子。
“算是吧。”
若是未曾发生琼花林之事，青竹定然是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平芮，甚至于说是一体也不为过。可如今这般情景，青竹实在不知自己到底与常青算不算得上熟识。
“公子是个温柔之人，看着与姑娘也是及配的。”
平芮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眸中因为提及常青泛着一抹敬佩的光芒，可以看出魔族之人对常青是真心俯首的。
青竹却是在听到平芮说两人相配时拧紧了眉头，她觉得平芮似乎是误会了自己与常青的关系。
“他对你是有意的。”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树珃突然开口引得两人皆朝他看去，一脸疑惑的样子。树珃却是将脸转向平芮，一字一句道，“只你二人终究是有缘无分，实难成眷属。”
平芮闻言身子一震，树珃口中的‘他’毫无疑问是指的忘源，她不愿随常青回到枯荒之原，景执也留下来陪她。每日平芮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在树下抚琴，期待着一日能等来那月牙白衣的公子，琴弦断了一根又一根，等着的人却迟迟不见身影。
直到一日，街边空前热闹，扰了平芮的清净，她这才出门查看，却是听闻山上寺庙新换主持，法号忘源。平芮曾试着上山去寻过方丈，可每次只要是她去方丈皆是闭门谢客，甚至于还让门房的僧人传话说不曾识的过自己。
可平芮哪是这么容易放弃的，每日守在寺外想去见一面他，心底那份执念让她不得不去证实方丈是否便是院中教她抚琴的月牙白衣的公子。终于有一日忘源愿意出门见她，平芮一脸笑容地对上他淡漠眼神时便知，这人日后再也不会穿月牙白衣了。
青竹见平芮似是走神，将身子凑近树珃，小声问道，“婆婆所说那一身战衣之人便是你吧。”
树珃并未回答，只眼神闪躲不敢看向两人，青竹见他这样心中也是了然，想来那忘源定不会是普通凡人。瞧树珃这样子是不想让平芮认出自己，青竹也就没有再问这个话题，拉起平芮布满皱纹的双手，笑了笑。
“总归过了这么多年，那忘源是否对婆婆有意早便不重要了。”说着青竹瞥了几眼趴在地上的景执，“但青竹可以确定，这世间总有一人爱你胜过自己，不管谁离你而去，他都是不会的。”
平芮顺着青竹的视线向下看去，景执听到青竹所言后便低着头，她忽然释怀一笑，拉着青竹，“是啊，从始至终我都不是孤身一人。”
外面雨声渐渐变弱，青竹透过门口看到似有月光透过，撒在地上荧光点点。
“这天气还真是变化多变，方才还雨声阵阵，现在连月亮都出来了。”
树珃顺着青竹看向外面，已然入夜，但月光敞亮并不黑暗，他起身看向青竹，“这枯荒之原我们也大致知晓了，去寻入口吧。”
“你没听方才婆婆说的啊，除却常青还从未有人能从外面单独进入到枯荒之原的，这大晚上的我们去何处寻？”
青竹趴在桌子上，斜了树珃一眼，又继续道，“还是你以为自己会是常青第二人？”
话虽这样问，可这语气明显是对树珃的嘲讽，明显地在告诉树珃就算他此刻绕遍这山间也不可能寻到入口的。
“不若这样，我让景执领你们去到我之前出来的地方，或许能找出一些线索。”见树珃急切，平芮从椅子上起来蹲下抱住景执，笑容浅淡不达眼底。景执叫唤了两声，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愿，平芮手掌摸着他的头顶，“去吧，我年龄大了，熬不得夜，便在这里等你。”
“当真可以？”
青竹自是看出景执不喜，但平芮这样热情，让她心底打鼓，总觉得平芮并非只是单纯地想让景执为他们带路。但有一点青竹可以确定，那便是平芮并无害他们之心，树珃自从知晓平芮与忘源之事后也是放下了对她的偏见，并不担心平芮会对自己不利。
“寒舍狭小，便不留两位留宿了。”平芮起身，朝景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青竹二人出去，自己则是走向里面的卧房，“许久未曾熬到这个时辰，当真是乏了，望两位能早些寻到进去之路。”
青竹挠了挠头，看平芮的背影总觉得这一别不知以后是否还会有再见的机会，想好好与其道别，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走吧，我们先去找入口，也好让他早点儿回来。”
树珃来到青竹身边，拍打了她一下，只是力度有些重拍的青竹踉跄了一下，而后转头瞪着树珃。树珃低头看了眼景执，若有所思，而后直接拉着青竹出了草屋。
平芮与景执一同在这里生活了四十余年，只一屋一人一狗，却并算不上孤独，想来每日看几眼家的方向也是极为满足的吧。
“便是这里？”
青竹指着面前看不到尽头的浓雾，很明显两边都被山石环绕，只有这一条路怎会走不进去？景执趴在地上，抬起眼皮睨了青竹一眼，显然是不想理她。
树珃将青竹拉到身后，注视着面前浓雾，而后低头看向景执，“你快些回去吧，许是还能送她一程。”
青竹睁大了眼睛看向树珃，景执却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直接起身朝后面跑去，刚下过雨的地上满是泥泞，因为跑的太急他还不慎滑倒了几次。
“你刚才在屋内便知晓了？”
树珃点头，“她与景执都无法再修行，既此生已无牵挂，再执着也是无用，或许来世她会幸福些。”
“看不出来啊。”青竹双手环胸，看向树珃，唇角勾起，“我们的战神大人竟然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候啊！”
树珃直接无视青竹调侃，径直走进浓雾中去，青竹刚想跟过去，冷冽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这浓雾中不知会有何物，我先进去探查一番，你且在此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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