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玫瑰小镇「01」
一线城市的夜晚是光明且璀璨的，霓虹灯的光线沿着落地窗倾泻下来，透过夜色中光怪陆离的水泥森林，能够看见天穹上悬挂的恰好是一轮圆月，安静地俯视着脚下这座城市中匆忙又疲惫的行人。
作为这座城市中平平无奇的社畜之一，江离就像城市里无数个普通人一样下了班回到家，在睡前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放松因为一天的工作而劳累的身体。
所以，在江离从浴缸里走出来、换上她平常穿的丝质吊带睡裙和长袖睡袍，然后推开浴室的门时，她的表情是懵的。
因为门外根本不是她家。
江离回过头。隔着一扇浴室门，门内是热气蒸腾的浴缸和深绿色的磨砂玻璃，她的家居拖鞋下面踩着的是浴室洁白光滑的地砖。而门外是一间她完全陌生的房子，看上去像是上世纪的警察局，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面是深色的木地板，屋子里有三个或站或立的人，听见开门声，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她。
而此时，江离身上还没有完全擦干，水滴沿着锁骨流进被v领吊带睡裙挤出来的、略微起伏的沟壑中，微卷的乌发还沾着湿润的水汽，贴在瓷白的颈边。她立刻就感觉到，房间里的三个人不论男女，都在这一瞬间看直了眼睛。
江离冷静地关上了浴室的门，在门后默数了三秒，开门。
屋里还是那三个人。
江离：“……”
其他人：“……”
于是屋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用腰带扎紧了身上薄薄的睡袍，面无表情地问：“有没有人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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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是一位心理医生。确切地说，曾经是。
她专攻男女情感心理，在大学期间也不是没写过一些惊艳导师的心理剖析文章，但她并没有选择往更深入的学术方向发展和研究，便草草在研究生毕业之后寻找就业去了。
原本她给自己的职业规划是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然而在发现自己本身就有一定程度上的心理疾病之后，她放弃了这个职业，很快成为了一线城市里打拼的普通社畜之一。唯一的不同就是在线上开了一个情感咨询小店，靠一些并不频繁的男女情感咨询和情感问题解析来挣取外快。
她在线上被粉丝称为情感大师，每一次情感剖析都精准得一针见血，给出的建议也是釜底抽薪，但是本人在现实里却是一个母胎单身狗，实在奇也怪哉。
江离对此倒没有感觉到奇怪。毕竟术业有专攻，但制造冰箱的人不一定要学会自己制冷。更何况因为她本身的心理原因，谈不成恋爱也实属正常。
综上所述，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中的普通人，所以人生二十四年里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非要说发生过什么，大概就是在进入副本的前一天，她刚刚为一位病人做过心理咨询。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拿着执照的心理医生，但这位病人因为曾经跟她相识，所以在心理遇到问题的时候还是会找她咨询——当然，以江离唯利是图的性子，这种服务不是免费的。而就在昨天，他找上了江离，并且说了一段离奇的故事。
“我发现我最近沉迷在某种游戏里了。”这是他的开场白。
随后，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三小时自己在这个类似于角色扮演类型游戏里的经历，剧情光怪陆离一波三折，江离绝对相信这样的经历可以写成一本畅销小说。
她对这位病人的临床诊断的初步结果是臆想症。
结果今天，她就在洗完澡之后发现浴室外面不是自己家了。
在大约半小时后，江离总算弄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大概是进入到某种奇怪的游戏副本当中了。
“我们在游戏里都有自己的面板和身份背景，大部分时候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进的副本，并且在进入副本之前为自己设定一个适合的身份、属性和职业。职业会影响玩家进入游戏的技能，在进入游戏前，玩家可以根据系统的要求来设计自己的人设，然后在游戏里扮演自己设计的这个人。”四个人当中有一位扎马尾的女生，非常认真地向她解释，“很简单的，我也才第三次进游戏，但是已经非常熟悉游戏流程了。”
“对了，你跑过团吗？这里的游戏跟跑团差不多，在进入游戏前设定身份的做法在跑团里可以称之为‘车卡’。不过也有的副本不需要车卡，是系统自动为玩家设定好的，只需要直接代入就可以。”
江离越听越觉得似曾相识，因为这好像就是昨天心理咨询的那位病人对她描述的内容。
在她离开浴室之后，门就在她身后自动关闭了，再打开的时候就会发现门里只是一个闲置的杂物间，她回不到现实生活中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屋子里坐在沙发上的是个戴眼镜的青年男性，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道：“玫瑰小镇这个本是需要提前车卡的，所以我们都是用一天时间车完卡之后才进来的。你进游戏前没有收到游戏提示吗？”
江离顿了顿：“完全没有。”
“看出来了，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一看就是新手。”另一个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江离被长发遮掩的胸口停留了一下，目光里有种不怀好意的轻蔑和垂涎。
女生看出他目光里毫不掩饰的猥琐，厌恶地皱了皱眉，转头对江离说：“没关系，npc是不会在意你的穿着的，他们眼里的你会和面板上的人设无异。你能看见自己的面板吗？”
顺着他们的话，江离尝试着调出了自己的面板。
系统设置的个人面板是一张非常复杂和冗长的表格，详细地列出了“江离”这个人设的全部信息。
【姓名：江离】
【职业：？？】
【年龄：24】
【体质：50不会生什么大毛病】
【敏捷：50普通人水平】
【智力：91天才级水准！】
【外貌：92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精神（san）值：90/99】
【hp：12/12】
……
江离的目光落在职业后面的问号以及唯二的两项高于90的数值上，挑挑眉，似乎预料到什么一般继续向下看去。
果然，技能一栏的数值全部都是未知。
江离微微眯起了眼。她没说什么，又扫了一眼副本描述。
【玫瑰小镇】
【难度：中等】
【简介：这是一个坐落于北美洲南部的无名小镇，是一处以盛产玫瑰和玫瑰香水而著名的旅游景点。在1931年，整个美国陷入大萧条的窘境当中时，这个小镇却似乎并没有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香水仍然在各地畅销。前几日，居住在这个小镇里的香水富商哈里斯突然故去，调查员们收到了哈里斯的儿子帕克发来的葬礼邀请函。】
【你们在工作或生活上多多少少与帕克有过联系，有的是他的好友，有的曾是他父亲的合作伙伴。作为与帕克相识的人，你们都十分好奇，哈里斯在大萧条背景下的致富密码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调查员们怀着各自的目的来到了玫瑰小镇。】
【玩家身份背景：你和帕克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或许你们当中还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是十年前，你因为不明原因离开了玫瑰小镇。直到他发来葬礼请柬的时候你才意识到，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归自己的故土了。但你的故土，如今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在玩家进入游戏以后，都会生成自己的个人系统，后续我们在游戏里的部分行动都会根据我们自身的技能数值进行判定。”女生说，“可能是因为你进游戏进得有点突然，所以系统还没出现，一会儿进游戏，你应该就能看见自己的系统了。”
江离问道：“你们是因为什么进游戏的？”
女生静了静，“不知道。”
江离不太意外。
“我们都是在某一天，突然收到一个游戏邀请，第二天睡醒一推门，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了。”女生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吓得不轻，还好这里的游戏死亡率似乎不是很高，最后我活着出来了。我本来不想再碰游戏，但是系统提示我，一个月内不再进入一场游戏的话，我在现实生活中就会直接死亡……”
“你看起来倒是很冷静，”眼镜男青年对江离说，“系统通常会给新人分配一张预设卡，而且你的情况特殊，所以你应该不用车卡。现在人齐了，我们……”
话音未落，警察局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眼镜青年愕然地抬起头：“怎么会还有人？……”
他的话淹没在风声里，大风裹挟着雪粒从门外卷进屋里，零下的低温冻得屋里的人皆是一个激灵。
站在门口的是个男人，生了张过分好看的脸，一身肃穆的黑色军服，身上还带着霜雪似的冰冷寒意，似一把收入鞘中的锋利的刀。他转过头，露出被黑发遮掩大半的冷淡眉眼，纤长的眼睫上沾了晶莹剔透的雪粒。
江离搓了搓被冻出鸡皮疙瘩的手臂，朝他的身后望去——门里是一片茫茫雪原，鹅毛大雪纷飞，举目皆是一片粲然的洁白，什么也看不到。
正常人会选在这种地方登陆游戏吗？
没等她想到些什么，男人就已经关上了门，将冰雪和凛风一同关在了门后。他转头看向了江离，睫毛上的雪粒在骤升的温度中融化成水，随着他轻眨眼睛的动作，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青年略带戒备得盯着他，问道：“你是谁，是玩家吗？玫瑰小镇是四人副本，怎么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人？”
男人意料之中地没回答，甚至没有向他投去一个吝啬的目光，走进屋里便往角落一站，开始擦拭自己的手枪。几个玩家见到他手中的手枪，都是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因为他们清楚，能够带着枪支进副本的只有少数几种职业，而且通常都是老玩家。
屋内的人似乎都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善茬，虽然对这个游戏本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感到奇怪，但都不敢再去质问对方，只是面面相觑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叫向甜甜，”马尾辫女生说，“职业是侦探，我是帕克的大学同学。”
“我叫乔布斯，”眼镜青年挠头道，“职业是记者。我曾经与哈里斯预约过采访，想要刊登关于这个小镇的玫瑰香水的新闻记录，不过哈里斯却在预约没多久后去世了，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高大男人说：“我是医生，跟那个商人有利益关系。名字么，你们叫我伊森就行了，反正在这里不用真名也很正常。”
向甜甜和乔布斯闻言都皱了一下眉，似乎都觉得这个人担任医生这一职业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后来进来的男子只是淡淡地用“司垣”两个字概括了自己的名字，职业和技能他似乎都没有要提的打算。
“这个副本不是对抗型的秘密团，玩家之间最好互相合作，”乔布斯为难地看了一眼司垣，又将目光转移到江离身上，“所以……”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江离。
“江离。”她点开系统面板，看着那个职业后面的问号思忖了一下，“我的职业序号是94。”
向甜甜显而易见地愣了愣，也切出了自己的面板，“序号94是……”
她的话顿了一下，江离似笑非笑的声音填补上空气里的寂静：“性工作者。”
屋子里一时安静。
“不应该啊，这个副本的设定……”向甜甜愣愣地道，“系统怎么会安排一个这样的职业呢？难道这是一个大量依靠npc给出信息的推理本？”
乔布斯皱着眉：“按照我玩游戏的经验，玫瑰小镇这个本应该是有怪物元素和打斗环节的，不可能是纯推理。”
角落里的伊森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江离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懒散地垂下眸扫视了一圈警察局，若有所思。天花板上略显黯淡的白炽吊灯光打在她身上，将她清冷的五官勾勒出了一种暧昧的艳色，浅灰蓝色的睡袍并不能将她的身体裹得十分安全，胸口大片的皮肤和裙摆下修长漂亮的腿依然裸露在外，倘若她手里可以再拿一根烟——那就真的十分符合一位颓靡、慵懒又勾人的“性工作者”了。
她看似游离的目光忽然一转，精确地定位到了司垣的脸上，与司垣正在观察她的目光相撞了。
相比另外三个人，司垣近乎巧合地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尽管偷窥的行径被主人察觉了，也只是并不意外地抬起清黑色的眸子看着她。江离的眉轻轻一挑，压低了声音，笑容里带着一点散漫，用仅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说：“你见过我？”
她紧盯着司垣的脸，发觉这男人的瞳孔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随即转过了头：“没有。”
江离又笑了一下：“那就是见过了。”
司垣微微愣了一下，看了她两秒，神情紧绷的脸上有瞬间的怔忪和释然。
随后他转身站远了。
江离略带遗憾地靠回了墙上——看样子她应该是说错了话，让这人察觉到自己对他并无印象了。
警察局的正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美国人推门进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量最高，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了几张纸，一一递给屋里的五个玩家：“久等了，最近来玫瑰小镇的旅客变少了，所以我们没怎么做准备。这是外来人员登记表，登记一下你们的个人信息就可以进去了。”
江离接过表格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起来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登记表，非常干净简洁，只是简单地划出了名字、性别、年龄、职业、携带物品等内容。
这时候，她的脑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检测到新玩家进入游戏。】
【主线任务变更：填写登记表，进入玫瑰小镇。】
这个系统的声音不是机械电子音，而是一个略带清冷的男声，有种冰粒似的清透质感，声线里带着一丝微哑，使得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带来的疏离感被另一种更温柔的错觉冲淡。江离有些意外，在脑海中和系统对起了话：“系统怎么是这样的声音？”
【系统声线会遵从玩家的喜好。】系统如是说道。
……的确是她这个声控会喜欢的类型。
警察局里的其他玩家似乎也接收到了系统提示，开始填写表格。江离填完自己的个人信息之后，又打开个人面板看了一眼——职业那一栏依然是一串问号。
她关闭了面板。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这几个人人说实话。虽然乔布斯明确地说过这个副本“不是对抗型的秘密团”，但从副本的描述以及司垣的态度来看，显然他们都对其他人有所保留。也就是说，虽然这个副本不是对抗型的pvp副本，但如果玩家想要隐藏信息，也是可以的。
江离借着填完表格的间隙把一列数值不明的技能描述都浏览了一遍，而后把填好了的表格递给了那个体型最高大的警长，笑着抬起了头：“sir，和我聊聊？”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使用技能（取悦）。】
【正在检测人物外貌值……】
【恭喜，您的颜值已经接近人类的上限，技能判定获得+5增益。】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取悦检定，结果是：d100=40/85+5困难成功。】
果然，她在这个游戏中并不是没有技能，而是技能数值没有标识出来。要想知道她的技能具体数值，只能碰运气一个一个试试了。
【取悦：通常被俗称为魅惑，允许通过多种形式使用，包括□□魅力、诱惑、奉承或者是单纯令人感到温暖的人格魅力。可以被用于迫使某人进行特定的行动。】
于是屋子里的人同时见到，警长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江离身上，仿佛一头饥饿的饿狼锁定了自己的猎物。而他面前的江离还轻轻眨了一下右眼，又说道：“告诉我一点关于这镇子的情报吧？”
【系统提示：npc怀疑值上升。】
警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的香气真令人着迷，小姐。你想知道什么？”
其他玩家：“……”
怎么回事，这种熟练的感觉？！这个人真的是新手玩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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