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顽劣之辈

　　就在二人迷惘之际，忽闻咒骂声又起，只不过这回是从头顶而来。

　　无轩退下石阶抬头，只见柳无常站在第五层阁的窗前，不知用过什么法术，竟推开了原被紧紧封锁住的琉璃窗叶。

　　眼看他将要跳下，无轩顾不得阻止，只拽了柳无意的衣袖滑向一侧，几乎是同时，一声“咚”的闷响，地面随即扬起了灰色尘沙。

　　柳无常轻松落地，回首取刀，趁着无轩二人被尘沙迷了眼睛，当即摆起进攻姿态，窜着雨点碎步挥刀而上。

　　好在柳无意心有准备，开了宝扇挡在身前，以凰骨相抵，暂逃过柳无常的迅雷一击。

　　随后，柳无意握着自己的宝贝凰翎，心中的胜负欲瞬间高涨八斗，意气扬扬道：“无轩，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今日必要做个了结，你就到一旁去，好好看我怎么灭他的嚣张气焰！”

　　无轩不想客套，听师兄这般自信，勾着嘴角就闪去一边，真的做起了袖手看客。

　　此时，柳无常却更加恼怒，两侧颧骨紧绷，狰狞像只龇牙野犬，一改往日快而直的进攻规律，瞬时将力收于左腿，冷不丁旋身作蹲，横扫柳无意下盘。

　　足底不稳，一向是柳无意的弱点所在。

　　虽然无轩第一回见他摆猛虎扑食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其他弟子都不曾过多关注同门的短处，也不会做针对性进攻，使得柳无意从不注意纠正自己的弱项。

　　即使他反应迅速，但身体在撞钟般重袭之下根本无法保持平衡，随着脚踝剧烈疼痛，柳无意整个身体左倾倒下，狠狠摔在了地面。

　　从脚底一路麻木至胳膊，柳无意登时动弹不得。

　　无需抬头，他也能料到柳无常下一步该是挥刀刺来，情急之下，他只能右手撇扇，运气在掌，拍去柳无常膝盖下方，借着反冲之力将自己向后横推，于是“砰”的一声，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石阶。

　　“咳咳咳！”

　　柳无意一阵急咳，见柳无常在自己掌击之下倒退数步，拉开了些距离，便忍住疼痛，迅速调整内力，稳定了心神，随后踉跄站起。

　　但是这回，他的手上又失了武器。

　　凰翎已从空中坠落，平静地躺在二人中间，眼看柳无常持刀横在腰侧，欲作削铁态势，柳无意断然不想成为铁泥，于是先一步点地跃起，唤着凰翎的名字倾身向前，赶在柳无常攻来之前将宝贝唤回手中。

　　一个利落的侧转，寒冰般的刀刃闪着冷光对接在纯白的凰骨之上，发出“兹拉”顷划的长长声响。

　　而后一对青影频频交缠，相互牵制，一方出招狠辣，气势熏灼，一方攻防有余，柔刚并济，十几回合下来皆是汗渍涔涔，轻喘粗气，却仍是不分高下。

　　无轩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战况愈加焦灼，一边仔细寻找展露了真正实力的柳无常身上的弱点。

　　想来柳习宸和柳习风的教习风格是截然不同的，那柳无常表面上看是在耍刀攻击皮表，细察却是招招向着对方逆穴而来，似是有意想要通过击打逆穴造成对手内力紊乱，但凡被连续击中三道逆穴，便会使其气血分段逆行，产生邪寒之气，瞬间瓦解内诀，甚至模糊战斗意识。

　　若真是这般目的，那此人内心就实在是恶毒，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但无轩并没有草率下结论，只又多观察了几个回合，确认柳无常要行阴险狡诈之计后，才微微收颌，绕去其身后，随即运力于指尖，准备待柳无意被连续击中两回时再行阻止。

　　果不其然，柳无意的肩头与小臂接连受到刀柄轻击后，柳无常一反常态，念着隐刀诀将宝刀收起，一瞬间空着布满老茧的粗掌，以食指为心，直直点向柳无意喉间。

　　那是水突的逆穴！

　　柳无意虽开了宝扇，但无轩依然不敢慢半步，迅速悄无声息滑至柳无常背后，先发制人，猛力点上他的心俞逆穴。

　　霎时间，一阵酥麻无力从心头涌起，惶惶之感顿生，柳无常没有料到无轩会从身后突袭，踌躇间决意先保护自己，于是被迫停止了发向柳无意的第三道进攻。

　　“好你个柳无轩，我本以为你尚可算位君子，没想到，竟是背后偷袭之无耻小人！”

　　柳无常摸上心脏揉搓几下，侧身离开二人中间，此刻没有了宝刀，若是他们前后夹击，十有八九是逃不开的。

　　柳无意本打得酣畅，见此情景，一时摸不清无轩出手的原因，便也黑着脸问道：“无轩，我不是要你一旁观战吗，怎的突然动起手来？”

　　无轩负手立在原地，凛冽眸光直勾勾盯穿柳无常眼底，轻哼一声，没有当即揭穿柳无常。

　　可这一盯，倒是瞬间要柳无常心虚起来：莫不是，他看出我的计策了？

　　半信半疑之间，无轩欲要开口，三人忽闻远处草木拨动，几十双急匆匆的脚步声登时入耳，吓得柳无意一个激灵。

　　完蛋，被发现了！

　　万宝阁地处二十六殿最西侧，再往西便是通往内山的宽道索桥，要躲也无处可躲，这下三人皆惶恐起来。

　　忽而一片黑云压月，天际变得密不透光，只听得嘈杂的气息越来越近，待清风将黑云卷走，四周重新明亮之后，便见三人面前出现了一众掌门和师叔。

　　最先怒发冲冠而来的是柳习风，他一眼瞧见柳无意手中的凰翎宝扇后便觉一口老血堵在喉间，再余光捕捉到负着手的无轩时，只觉这血将将要喷出来一般，恼极不可言。

　　柳承泽竖眉睁目，其余师叔尚未作声，柳习风一声大吼，直直闯进柳无意的耳中，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顽劣之徒！”

　　他已是气到说不出第五个字，只扬袖停掌，滞在半空，柳无意登时被吓得脑袋向侧一抽，立刻闭上了眼睛。

　　好在这巴掌没有落下，柳习风只气鼓鼓地夺来凰翎宝扇，又骂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这孽徒还要怎么解释今日之事！”

　　解释自然是要解释的，但柳无意还未开口，却见柳无常先抹了一把嘴角，就像是流过血一般，抽搐两下，而后膝盖一弯，扑通跪地，大声申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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