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横连左定，纵扰上燕
许仪没想到夙羟话锋一转，竟然问向了他，不光他自已愣在当场，连朝上百官也是面面相觑。即便是那怒火中天、几近炸烈的常在胜也一脸愕然定在了那里。
让许仪主随二人入殿旁听，虽然已是不近常理，但不管他什么来历，毕竟今时今日的也只是一枚燕国的弃子，让他见识一下岐国朝中上下同欲的威仪，作为震慑的一种手段也情有可原，但夙羟竟然问他的建议！
问一个即将交战的敌方之人的建议！！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但显然，夙羟没有要收回问话的意思，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望着许仪，静候着他的回答
安静、尴尬的安静…
许仪可以无视那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光，却不能承受那来自王座之上的久久垂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望了眼他身旁也正望着他的宇文邶，突然浮躁的心瞬间异样宁静，出列作辑，直身而立道：“横连左定，纵扰上燕”
夙羟目光一闪，身体向前倾去：“哦？此话怎讲？”
许仪朗声道：“三十年前，诸侯割据，群雄逐鹿，天下经历了数十年的浴血战乱，四海八方风雨飘摇，生灵涂炭，幸得岐州王突然顿悟，怜世间百姓流离悲苦，让地三百里，才有了岐燕定三国这几十年来的太平盛世，百姓得已生衍繁息，草木芳华重现天日。”
夙羟耐着性子听着许仪的慷慨陈词，这段父王夙悲州的传说已流传的太久太久，像一个不能触碰、不能亵渎的神邸，可是，他现在偏偏就要亲手将夙悲州铸就的传奇打破成粉碎，就象他也在朝夕之间将自已的世界一一摧毁一般。
他嘴角翘起一丝笑意，很快，许仪说的这些将只是一段让人缅怀的故事而已，那又何妨让他现在再说上几句呢？
“然，如今，君上因故要发兵伐燕，我不知此事究竟因何而起，但一旦两国交战，定国怎能身在其外？它必定会担忧岐国在铲除我燕国以后，再将定国吞并，所以，必定先发制人，与燕国合力抗衡岐国，那么。。。”
夙羟轻蔑地一笑，这一点他早已想到：”那又怎样？即便定燕联手，又能奈我岐如何？要知道定国当年已是精锐尽丧，连守城的也只剩残弱妇孺，若不是我父王一念之仁，早已覆灭在我大岐马蹄之下，其他小国都一一依附我岐国，偏是那个只剩了一口气的定王，却是不肯俯首称臣，也好，今日它要是敢轻举妄动，我正好将它收了”
“君上威武，但您可知，定王当年为何宁可山河玉碎也要和岐国血战到底？而夙州王又怎会兵临城下二月有余，而突然心怀仁念让地三百里退兵？”
夙羟心下一愣，看阶下百官已有胆大些的在交头接耳
旁人都道夙悲州得高人点悟，一念智即般若生，明了国土终有涯，苍生即天道，但究竟为何人点化？却从来无人提及过，夙羟出生时，已是天下大定，前尘旧事，倒是听闻不少，但其中细节，却不得而知，此时听许仪正正经经地问来，却还真是心下茫然。
许仪微微笑着，继续道：“岁月蒙尘，怕是有些事，君上也未必可知，想必大家其实也知道，我洛粱许家数百年来，历经朝代更替，以收集天下大小风闻秘事为生，对此事却略知一二，大殿之上不敢妄言，只能说，定国不灭，自有它的气数，夙州王当年不能灭，今日，君上您，也灭不得”
夙羟冷哼了一声：“我敬许先生人品才华，才当殿请教，却不是让先生在此危言耸听”
“许仪之言乃肺腑之言，其中枝末，我并非一清二楚，只是君上垂问，仪之所知所想不敢有半点隐瞒，若君上不信，可向岐州王询问，我想太上王虽然不问世事多年，但关乎岐国命数，他定当全盘托出”
夙羟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眼前浮现着那扇缓缓合上的厚重斑驳宫门，快七年了
他淡淡地道：“倘若你说的不实呢？”
“任君上处置，但若我说的是真，定国与燕国一旦联手，而岐却不能灭定，必陷岐于危，但若先横连定国，派人暗中滋扰燕国却不犯境，燕国民风彪悍粗耿，必定不堪忍耐，时日一久，多则一两年，少则半载，就会民怨载道，到那时，就算燕王不想一战，也耐不住群臣请命，这时，岐国反击，乃天经地义，定国必不会多言是非。这就是我刚刚说的，横连左定，纵扰上燕”
“你这是缓兵之计，君上万不可信！”武官中一人喊道
许仪也不解释，只拱手道：“许仪言尽于此，君上垂问，仪不敢不答”
夙羟眯着眼睛，盯着阶下那个清瘦的身影，良久，方一字一顿地道:”你身为燕臣，这些话若是你的肺腑之言，那便也是你的叛国之论”
许仪坦然笑之，看向宇文邶：“仪来岐之时，老母曾交待过，从今往后，我的国，便是小殿下邶”
“倘若燕灭，这燕国嫡子便是亡国之子，你又如何面对你的老母？”
”来之即安之，我和小殿下的身家性命早已交由君上定夺，且君上能将雍京治理的如同人间天堂，必定深谙治民之道，燕国地处北上，幅员辽阔，且大多为荒凉积寒之地，百姓分散，，十里一户，百里一村是常见之事，即使您攻下了燕国，这等纵深，如何以岐朝有限的兵力人力做到真的管控？最好的方法还是要燕人治燕，但现在又有哪个燕人，是值得您信任，而又可以号召燕民的呢？”
许仪不惧不畏的抬头望向王座之上的身影，他看不清夙羟的面容，却知道，此刻，夙羟一定明白他所说的燕人为谁，也知道，夙羟必定已心生动摇
因为他说的是千真万确的肺腑之言。
他相信，此时此刻，在夙羟这种历经生死跌宕诡计阴谋而爬上王位的人面前，哪怕一个字的假话，都将置自已和小殿下于万劫不复之地
燕国有万千将士保土护国，而宇文邶的身旁，唯有他许仪书生一人。
夙羟沉吟不语，看向右旁的四平：“你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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