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棋局展开

　　入冬了，天气变得寒冷了起来。切尔诺伯格昨晚已经下了一夜的雪，白天气温有所回升，可棉被一样的雪层却丝毫没有融化和消退的意思。

　　白羽披上了雪怪小队为他制作的棉绒大衣，保暖而不失当地乌萨斯的特色。而W则一直穿着她那身斗篷，既不热也不觉得冷。

　　两个人的脚踩在雪地上会踏出深浅不一的坑洞，而无论是远处还是近处的树与灌丛，全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先前白羽所游览过的那些熟悉的地方全都变了样：小溪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结冰覆上雪的土地，踏上去又滑又硬，十分危险。

　　篮球框那儿也积满了雪。W扔球砸了一下，把雪击落，正好撒在走到树下的白羽的头顶，顷刻间白羽就彻底成了个雪人。

　　“你在搞什么，W？”白羽朝天翻了个白眼。

　　“给你多盖层被子……”W抹了抹树桩上的积雪，坐了下去，“雪终于停了。我们佣兵队的帐篷已经被压垮了两座，还好没有人员伤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感觉这冬天不是慢慢走来的，而是突然闪现到你的面前，猝不及防地朝你脸上拍上一大摊雪，给你一个不那么好玩的惊喜。”

　　白羽怀疑地望了W一眼。“你还是W吗？你不会是外星人变出来的吧？我认识的W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诗意的话了？”

　　“诺，我最近是在看书。”W瞥了瞥白羽，“当然，是躲着别人看的。我之前从来不看书，因为反正我字都不识几个，不过我想叶连娜那女人就因为会认识点字，会讨教些问题就能天天粘着你，凭什么我不行？我从切尔诺伯格图书馆那儿偷了两本书，一本是诗集，一本是字典，见不到你的时候就自学喽。”

　　“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还挺适合当老师的，毕竟见过我的人都自觉地跑去学习了。”

　　白羽笑着走到W的身边，W立刻牵起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的旁边。

　　W靠着白羽，伸手捋了捋自己用以装饰的裙边。她的衣服其实已经很旧了，但生活状况如此严峻的雇佣兵能有完整的衣服去穿就已经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所以，”她贴着他，轻声说，“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之后？那要是多久之后？”

　　“下个星期，那群特雷西斯派过来的雇佣兵就要来到切尔诺伯格了，等他们一来，塔露拉也就要着手准备攻占这座城市。战争即将打响，白羽，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就算我想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去施行。W，你肯定是要跟随整合运动一起行动的，而我这样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质，除了呆在后方，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叶莲娜应该会保护你，但是，罗德岛会将你置之不管吗？”

　　白羽沉默了片刻。

　　“W，这种东西我不敢妄下结论，但是以我对我的朋友的了解，他们多半是豁出性命也会将我救出来的那种人。距离我被俘虏已经快过去了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内罗德岛和我的小队一直都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这可能意味着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他们在寻找最佳时间去将我救出来。”

　　“我如果是他们，我会选择在整合运动进攻切尔诺伯格的时候发起救援行动。”W说，“那个时候整合运动的各大主力军队将会分散，城内也会陷入一片混乱。罗德岛这时行动不会引起过多的震动，也难以遭受有组织的反攻。”

　　“也许吧……”白羽望着眼前的积雪，“W，那个时候，你会去帮助我离开整合运动吗？”

　　“帮你？不可能。”W立刻说，“我巴不得你永远呆在我的身边，想让我拱手把你让给罗德岛和那个女人？不行。”

　　“好吧……”白羽汗颜，“你还真是是性格奇特……”

　　W把手放到白羽的腿上，盯着远处积满雪的树枝。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说过什么违心的话，所以我一直在想，即便你就算有一个留在罗德岛的爱人，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如果那个她很介意这种事情的话，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我只要你就行了。”

　　“我答应过只爱她，而且我的确也只爱她。”

　　“我没逼着你不爱她而爱我，反正你也说过你无论如何是爱我的——即便那不是爱情。但我可不在乎这么多，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我会让你满意的，在这方面我很有自信。”

　　“那对我而言是一种欺骗，既欺骗她也欺骗了我。”白羽叹了一口气，“W，你不是渴望真诚吗？我也渴望这个。你在我面前是真诚的，那我就要以同样的真诚去面对你，所以我们不能这样，真的……”

　　W把头扭过去，闭上了眼。“知道了……”她弱弱地说，“不过白羽，我终有一天会让你放弃别人而爱上我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你了，对吧？”

　　白羽没说话。

　　他在那儿无言了一会儿，随后俯下腰，用两只手的手腕捧起了一把雪放到腿上。他的手指虽然动不了，但他可以用手心的空间把雪搓成球状。还别说，这样搓出来的雪球挺圆的。他又补了两把雪，把雪球压严实了，然后捧着它放到了W的头顶上。

　　“白羽，你自己又在搞什么？”W头上顶着个雪球，模样很滑稽。

　　“喔，W，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什么像你这样不会对我动手动脚然而又不是那么拘谨的女生，自然得抓紧这个机会好好欺负欺负你一把，不然太亏了不是？”

　　“啊？太过分啦！”

　　W听罢，把头上的雪球一顶顶到白羽的脸上，顿时，白羽的面部就变得惨不忍睹。他还没来得及理好自己的脸，迎面又飞来好几颗石头那么大的雪球，砸得白羽头昏脑胀。

　　白羽想从地上取雪进行反击，但奈何他做一个雪球的时间实在是要长上许多。白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至少有十几颗雪炮拍在了他的脸上。

　　“W！我要告你虐待残疾人！”

　　“哈？你来告啊！”

　　W推了白羽一把。白羽右脚踩在一根树枝上，重心不稳，向后倒在了雪地中。W跟着他一起倒地，扑在他的身上。

　　她开始吻白羽，吻着吻着W嘴唇打起了哆嗦，整个人又抽泣起来。白羽捧起她的脸，问她怎么了，但W又不肯说。她翻身躺在白羽身旁的雪地之上，愣愣望着天空。

　　“话说，我还没有吻过别人呢，你是第一个。”白羽平静地说。

　　“你以为我不是吗？”W回答，“这么说来，我终于有一点比得过那个女人了。”

　　“别总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都有其他的东西要做。”

　　“好想这一切都快点结束。”W侧过身面对着白羽，躺在他的身边，“可是为了殿下，我又不得不这样子行动。加入整合运动，其实根本就不是我们所想的，但是为了萨卡兹的利益，除了先加入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虽然我可不关心什么感染者什么切尔诺伯格，但总这么下去，浪费的是我们种族获取和平的时间。”

　　“整合运动就其性质而言，完全是四方势力的跳板。可怜那些把希望寄托于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还真以为可以靠革命来换取自由与平等，孰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一枚悲哀的棋子——我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叶莲娜和浮士德他们，但是他们估计是不会信我的。”

　　“四方势力？哪四方？”

　　“第一方就是你们萨卡兹雇佣兵，W，尤其是你。”

　　“切，听起来你是在抬举我咯？”

　　“算是吧，W，你的目的我当然知道——为了收获更多的萨卡兹的支持，你急需控制一批规模更大，实力更强的萨卡兹雇佣兵队伍，而整合运动恰好会可以为你提供这样的机会。特雷西斯与塔露拉密谋，向塔露拉这方派出了一批规模足够庞大的佣兵队。一旦你夺取了这支队伍的领导权，不仅你将实力大增，而且能够动摇特雷西斯那方的军心。可是W，我得提醒你，与特雷西斯为敌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你以为我在乎我的安危吗？为了殿下的夙愿，我可以牺牲除了你和萨卡兹一族的未来的所有东西。”

　　“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你刚刚那句话，就当是对我的肯定了。”白羽把手放到衣服口袋当中，“第二方势力，就是卡兹戴尔摄政王特雷西斯。特雷西斯的目的当然也十分明显，他想依靠向整合运动调兵来扩大自己在感染者这方的威望。我们都明白，萨卡兹一族极易感染，从某些人的眼中，萨卡兹就是感染者的代名词。感染者群众基础广泛，势力极其强大，分布非常多，特雷西斯若是希望稳住自己的王座，必然会想拿下感染者们的心。”

　　“很可惜，他最需要的是先拿下他们族人的心，但是他失败了。”W冷笑两声，“我一直有所疑惑，就是为什么乌萨斯当局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我不相信乌萨斯不知道特雷西斯和塔露拉的意图，那么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就这样压境而至，难道乌萨斯人以为萨卡兹是来这儿搞团建的吗？可他们好像就跟没看到一样。”

　　“你猜对了，这就牵扯到了第三方拿整合运动当儿戏的势力，就是乌萨斯——准确来说，是乌萨斯的旧贵族势力。”

　　“旧贵族？我记得旧贵族们不是几乎被清洗干净了吗？”

　　“算是吧，但乌萨斯的旧贵族们怎么可能甘心任人鱼肉？在很多年前，新皇帝还未登基的时候，旧贵族们曾经掌控着绝大多数的财富、权力与兵力，整个乌萨斯看起来是由皇帝掌握，但事实上，这个国家是由各个旧贵族和集团军划分出来的。他们的势力遍及全国，爪牙伸向各个领域，看似强大，但却触及了另一方新兴阶级的利益——也就是贵族们。

　　“新贵族，是指那些靠商业发家的资本家。最初这些资本家们的集团仅集中于议会，而议会又只是个被架空的笑话，根本没有任何实权。新贵族们想要发展自身，怎么可能乖乖把权利和利益就这么一直让旧贵族们保有，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势力，但总体来说依旧算是处于弱势。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新兴不确定因素出现了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费尧多尔登基。他很年轻，甚至即便在现在依旧是很年轻，一个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皇帝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甘愿看着被旧贵族们将自己搞成一个摆设的，他也想扩大自己的力量，把皇帝的权利从旧贵族那儿夺回来，这种思想与新贵族们不谋而合。

　　“于是，在皇帝的帮助下，议会的权利不断被扩大，新贵族的实力也急剧增强。这终究引起了旧贵族们的注意，可是内部早已腐朽不堪的旧贵族根本没有想到，新贵族与皇帝等的就是他们造反的那一天。所以，“大变革”出现了。

　　“至于这次皇帝与新贵族们的反击是如何进行的，我们没有人知道，不过这次变革——实则是清洗严重削弱了旧贵族们的势力，旧贵族从此跌下神坛，一蹶不振，而皇帝与新贵族则实力大增。但是在乌萨斯的偏远地区，譬如切尔诺伯格附近，旧贵族们和集团军依旧掌握着绝对的优势。”

　　“原来是这样……可这和他们不管整合运动有什么关系呢？”W继续询问道。

　　“在旧贵族的脑子里，解决问题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战争，战争同样也是他们最擅长的东西。但十几年前的血峰战役，使乌萨斯人认识到他们的军队并不是无敌的。这些年也正是因为新皇帝不喜欢打仗，旧贵族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因此当他们的实力大大削弱的时候，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战争。”

　　“打仗，和谁打？”

　　“W，我现在就可以十分确定地告诉你，乌萨斯第三和第四集团军现在、此刻就呆在切尔诺伯格，就隐藏在核心城区内。但同样的，我也可以十分确定地告诉你，即使塔露拉杀光了这个城市之中所有的平民，他们也不会出手阻止。”

　　W沉默了片刻。“集团军有其他的目标，是吗？”

　　“乌萨斯集团军一旦出手，整合运动必败无疑，但是塔露拉早就和乌萨斯的旧贵族们密谋好了所有的事情——旧贵族们看着切尔诺伯格毁灭，而塔露拉看着整合运动毁灭——她将控制切城撞向另一座城市。”

　　“龙门！”W猛地从雪地里坐了起来，“伊内丝竟然猜对了，塔露拉果然！”

　　“届时，乌萨斯第三第四集团军将会出现。他们的目标是龙门市，而旧贵族的真正目的，是国战。”

　　“龙门是炎国的势力范围，龙门遭到袭击，炎国一定不会像乌萨斯那样就站在那儿看着不管。如果乌萨斯和炎国爆发国战，新贵族们必将会因此焦头烂额。炎国肯定不会理睬攻打龙门的集团军是由新贵族指使的还是由旧贵族指使的，那个时候，旧贵族们的机会就来了。”

　　W战术规划卓越的水平此时发挥了出来。白羽点点头。

　　“话说，乌萨斯这群家伙的心还是真大，这么做至少会损失数十甚至上百万的人口。”

　　“战争在阴谋家的眼里，就是一盘棋，伤亡只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不择手段，这一点倒是有些像你。”

　　“我又不是没有顾虑……”W撇撇嘴，“但是，塔露拉为何会如此不要命地摧毁她花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整合运动？”

　　“她，我是说，那个所谓的塔露拉，就是这场棋局的第四方势力。”白羽挑了挑眉毛，“要想了解这一切的疯狂并不是那么容易。W，你听说过，科西切公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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