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芒城
自动贩卖机的出货口的挡板自动落下，一罐冰爽落了下来，被啸月稳稳接住。
广场上大爷大妈们慢悠悠地打着拳，雪花自他们的肩上臂上抖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小孩子三五成群打着雪仗，雪球飞来飞去，不时落在谁的身上；年轻的上班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不时看看表，生怕误了公司的班车。
“陈羽衣的电影《念白》已经定档；天芒城机甲部队顺利完成今年的第四次联合演习，女子机甲部队将分批进行休假；今年将会迎来三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雪，提醒各位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广场正中央屏幕上的虚拟主播正在用轻快灵动的声音播报新闻，她在冬天的形象是穿着厚厚羽绒服在雪地里的年轻女孩，一缕淡金色的秀发自鬓边飞扬，睫毛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冰花凝结。真实的雪花从她的发梢和穿着黑色加厚裤袜的双腿的虚影穿过，穿着鹿皮靴的双脚一点点被积雪所覆盖。
啸月把薄荷味的冰镇碳酸饮料一口气灌了下去，空了的易拉罐在他的掌心安静呆了三秒钟，白色的火苗在指尖蹿了一下，然后无声熄灭。
啸月叹了口气，乖乖走到垃圾桶旁边，把易拉罐扔了进去。
“咚咚。”
短信提示音忽然响了，啸月有些气恼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天芒城灵能监管局发来的。
“尊敬的啸月先生，您好。根据天芒城灵能检测系统，您在灵能纪元1579年1月27日8:12分使用了灵能，天芒城全体执法者诚挚提醒您，天芒城有世界最大的反灵能装置天芒束灵阵，在城内强行使用能力会给您的身体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希望您遵守天芒城的相关规定，如果需要帮助请和天芒城外来人员事务部联系。”
啸月叹了口气，放回手机，拍拍自己的手背以示对自己手欠的惩罚。天芒城的这种天气着实不适合把用着金属手机壳的手机拿出来，冻掉几根手指头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更何况现在还不是天芒城最冷的时候，这座城市目前还算是儒雅且风度翩翩的绅士，等到真正的极寒降临，人们才能见识到西装革履下的冷酷煞气。
“叮咚。”
又是一次消息提醒。
他咬牙再次掏出手机，锁屏图案是黑色的狼头，卡通的“﹣11℃”在两只狼耳中间欢快地蹦跶，然后一金色的狐狸从屏幕右边跳出来将其一口吞下。
“大狗子，这么冷了，不准乱跑，也不准喝冰镇饮料。”清脆的女声响起，说着训诫的话语，但是语气却是调皮的孩子一般。
啸月又叹了口气，他可不知道翎儿什么时候在自己的手机里安装了这么一个小程序。
说起来，翎儿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她愿意陪你去打游戏愿意陪你一起看动漫；不高兴的时候你摸摸她的头好好哄几句，然后她轻轻咬你一口撒娇说你请我吃炸鸡腿我就原谅你。
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冰镇饮料他已经喝了，而女朋友也成前任了。
他犹豫了一下，清除了这条小程序，然后打开临行前学院装备部部长千秋月给他的文件，进行此行目的的最终确认。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把黑色的短刀的图片，刀身上有着蓝色的火焰纹路，图片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
地狱炽焰之刃。
听起来是个很中二的名字，但是这是一件附带有“诅咒”效果的武器，据说一旦被这件武器伤到，就会厄运缠身，而使用者自身如果长时间使用也会遭到反噬。
他和风幻寒假都没有回家，两个人高高兴兴在宿舍窝着打游戏的时候千秋月推门而入说你们谁帮我去办点事，他下意识想要把风幻推出去的时候，那厮却已经蹭地跳到床上装病不起。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自己身上的这件黑色风衣还是千秋月给他特制的，他只好赶红眼航班从世界大洲之一的东陆飞到了西陆希国的首都天芒城。
啸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花，慢悠悠的走着。
铃声第三次响起。
“小子，你在哪儿呢？”几万公里之外，千秋月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因为根据时差，远在东陆的千秋月应该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
“去书店。”啸月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里，现在已经是上午了，天空仍然是灰蒙蒙的。
“去什么书店啊。”千秋月有些不以为然，“这年头还看纸质书，那玩意儿已经落后了好几百年了啊。”
“但是看着舒服啊。”啸月没有生气。
千秋月信奉的是简洁至上，在他看来纸质书这种占地方浪费森林资源的东西还没有被电子书完全取代还真是见鬼了。这家伙还认为人们应该全面接受压缩食品，搞各种菜式菜系还要求色香味俱全完全没有必要，纸币和硬币浪费资源又占空间还不如早点废除回收利用，想来如果人类能够做到完全无性繁殖，他一定会大力提倡禁止之前人类为了繁衍而必须的某种步骤。
“有那两分钟为什么不读读书呢？”他一定会理直气壮地这样说。
“地狱炽焰之刃是你的首要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把它买下来，我们会给你报销的。”千秋月显得财大气粗。
“拍卖会明天晚上才举办呢。而且部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经费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吧，怎么报销啊？”啸月很是无奈地说。装备部始终是学院最能烧钱的一个部门，唯有研究部能和它平分秋色。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们在造一个大家伙，老大老大的那种。”千秋月的声音显得有些尴尬又有些骄傲，试图让人相信装备部的钱都花在了正道上而不是挪给他和副部长步耀瀮两个人搞超级大玩具，“对了，我发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吗？”
“都看过了。”啸月懒洋洋的回答。
“那就好。记住，在天芒城一定要小心行事，他们才不管你原来有多牛逼，只要进来天芒城就得乖乖听话，我当年要是早点知道这个道理，也不至于终身不得进入。”
“部长，你干什么了？”啸月有些好奇。
“此事说来话长……”
“嘟嘟嘟——”
啸月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深知千秋月的性格，只要以“此事说来话长”开头就会开启说书人模式，让人烦不胜烦。
他昨天睡觉前在手机地图上漫不经心地划拉的时候，找到了这个地处城郊的偏僻书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当场给主办方发消息说我去某某书店了，第二天早上又起了个大早一路步行来到这里。
这里已经是城郊了，远处的工业园区的厂房亮着灯光，几百个工人在里面忙碌，做着一些机器还取代不了的工作。
书店的橱窗看起来灰蒙蒙的，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擦过。
啸月推门而入，门上挂着的落满了灰的小熊娃娃用机械而呆板的声音说着“欢迎光临”，想来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它第一次发声。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家极其破败的无人书店，说是倒闭多年都没有问题。进门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醒他已经进入购物区并处在监控之下，任何行为都会被记录下来。但是在他打量了一圈书店环境后，感觉监控完全就是个摆设。
木质书架上是足以让强迫症患者疯掉的画面：一本物理学著作被插在了一排童话书中，恐怖小说和言情小说在一起勾肩搭背，育儿书的上面堆着科幻小说，大部头的《天芒城史》在三十二开本的热血漫画中是个壮汉，略为清瘦的《实光技术：第七次科技革命追根溯源》慵懒横在其上。
好像这些书某天晚上活了过来打了一场群架，打到最后大家没有力气回归原位就成了这样的场面。
天芒城的科技水平是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但是啸月穿过一排排书架，感受着这家书店的氛围，仿佛游走在历史的废墟之中，没有一件能让人感觉自己身处科技之都的东西。
放在桌子上的免费饮料机的开关按钮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能从破洞中里看到花花绿绿的线。大片大片掉漆的桌子三三两两地堆在书店的一角，靠着几个缺了腿的椅子顶着不让它们倒下。有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厚厚的灰尘模糊了文字和插图，旁边还有一根笔盖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中性笔，滚珠已经不能再滚动写字了。
这家书店的老板怕是随缘开店佛系经营。如果不是店家信息标明这家书店仍然处在营业状态，他都要怀疑这里马上就要被转让。
啸月从书架上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书。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后面的人把看过的书放回书架时是硬塞回去，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就像在玩叠叠高。书被抽出的一瞬间他本能地顿住，紧张地看着摇摇欲坠的书塔，还好没有倒下。
啸月这时才去看手里的书，精装版的硬壳封面在重压下已经出现了变形，压痕在封面上“执剑”两个字中间穿过，像是一刀劈在武者的脸上。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个书店显然还停留在木质楼梯的时代，没能跟得上外面蹭蹭上升的电梯。
手机的实光阅读功能可以投影出有触感的书页，还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设置不同的开本和纸张种类以及新旧程度，如果你想体验一把读古书的感觉的话，手机会给你投影出发黄、边角破损的纸张，每一次翻书都好像都会让整页纸碎掉。甚至有的手机已经开发出模拟重量系统，捧着一本电子版的辞典看上十分钟手腕绝对会无比酸痛。
当手机软件也能做到纸质书的质感的时候，实体书店便没落如雪崩。
然而这些都不是啸月想要思考的问题，他才懒得去费脑子，他就是来看书的。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书店里的灯光一直没有亮起，唯二还在运作的除了门口的熊就是监控了。啸月打了个响指，一簇白色火焰悬在书的上方，虽然微弱，但是用来照明是完全足够的了。对于使用能够焚烧一切的月焰来照明，他一点大材小用的感觉都没有，倒不如说觉得月焰能够用来照明还算是有点用。
他拿的是《执剑》，被人称作是经典名著的书，有人评价它“有着史诗一般的波澜壮阔，像是在北方辽阔的灰蒙蒙的天空下，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有人说这是一本孤独的小说，应该在最孤独的时候去读。
“那不就是孤独加孤独要生下小孤独最后一家子百年孤独吗？”啸月在心里默默吐槽。
啸月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又在心里吐槽说就让这种破书店完蛋吧，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开空调加热。
他很怕冷，去千秋月那里拿这件风衣的时候还专门问了保暖效果好不好，部长那家伙把胸口拍得震天响说没问题你要是冻出什么病医药费我给你出，啸月说你可拉倒吧要是我都能冻病了你也差不多了。
吐槽归吐槽，书还是要看的。
这本小说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一切都从一个选择开始。主角在秘密军队服役，他的工作就是一旦本国遭受到核武器乃至更高级别的武器打击，就立刻对敌国释放天基动能武器进行还击。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份工作责任重大但总体来说有惊无险，毕竟那种规模的战争对双方来说都是血亏。
但是有一天他忽然接到了指令说本国遭到打击，要求立刻释放天基动能武器还击，他再三确认指令无误，就按下了发射按钮……
门忽然开了，冷气瞬间涌入，啸月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扭头看向门口，穿西装打领带戴着白手套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男人深深鞠躬。
“啸月先生，您好，我是冬夜拍卖会主办方为您指派的专车司机白峰，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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