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对方正在输入中, 然而这种输入状态维持了好久,都不见对方发来什么。
换乘站到了,陈诗酒瞄了一眼手机, 还是没有收到他的信息,干脆就把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地丢进包里。
他是不是有什么文字输出便秘症啊?
删删减减, 打一句话有那么费劲儿吗?
周末画展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不知道他在拧巴些什么。
直到在地铁通道里走过了漫长的一段换乘站, 再跳上下一趟地铁的时候, 陈诗酒恩赦般再次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
这回屏幕显示进来了一条新微信。
“周六还是周日?”
这趟地铁里的冷气也太足了,寒冷的让人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陈诗酒手指都冻得有点颤抖地打字回他:“周六下午一点半在k11, 莫奈的展。”
陆星寒坐在餐厅长条桌上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 孟董正给他的餐盘里添淡奶油炒鸡蛋,眼神好巧不巧地瞄见了这条插播进来的约会短信。
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了一声, 提醒他:“这周六下午我给你约了线上看房子, 中介推了好几套曼哈顿的公寓过来,都在华盛顿广场附近,离你学院还挺近的。里面有两套我看了装修和家具还不错,不过只租不卖, 距离也比其他几套稍远一点,但景观特别好,能看得见哈德逊河。”
陆星寒把孟董拨到他餐盘上的炒鸡蛋, 默默挪到盘子的边角去, “周日线上看房不行吗?”
孟董有点头疼地看着那堆被嫌弃后发配去角落的淡奶油鸡蛋, 叹了一口气。
这儿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 想让他多吃两口鸡蛋, 就跟喂他毒药似的。
“我正想说这个。”孟董把视线从败下阵来的炒鸡蛋堆里挪出来, “如果你有约会的话,就早点跟中介改约时间,不要耽误人家做生意。”
陆星寒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有分寸。”
“嗯?”孟董回过味来,失笑道:“分寸是说中介,还是说和女孩子约会呀?”
陆星寒瞧不惯她的明知故问,抽了一张纸印了下嘴角,起身从餐桌离开,把背影留给孟董瞧。
走了两步才丢给她一句:“中介,你别多想。”
蠢狗被保姆牵走去喂水吃狗粮了,陆星寒身后没有跟屁虫,自在地倒在了一楼小客厅的沙发上,慵懒回着陈诗酒微信。
“你那儿去淮海中路不太方便,要不到时候还是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
“别逞强,我开车顺路而已。周六你想见到什么车?我看看我车库里有没有。”
已经下了地铁的陈诗酒,正在闸口刷出地铁的交通卡,看见他发来的微信失笑了一下。
开租车行还真是不愁车开,不过哪一辆都不是他的就是了。
就跟银行柜台的柜员一样,每天数那么多张钞票,但哪一张都不属于他们自己。
“还可以点菜啊?不过我对车不太熟,车型你随意就好,但我想看浅蓝颜色的车。天太热了,看见浅蓝色的车就会觉得清凉。”
浅蓝色啊……陆星寒想了一下,停下公司地库里的那辆湖蓝色的大牛,勉强也可以算浅蓝色吧?
应承道:“收到,到时候就以蓝色的车为信号。”
原以为收到的回复会是“好的”,结果没想到陈诗酒给他来了句:“猥琐地问一句,你这样天天开别人的车,给不给油费和租金啊?”
陆星寒在沙发上笑到抽风。
好好笑,他当初买车的时候,应该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当成猥琐的偷车贼。
哼,陈诗酒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星寒嘴角抿紧了一下,好笑地回她:“你放心,小学的时候《学雷锋》那篇课文,我学的特别好。”
陈诗酒:“哈哈,开玩笑啦。”
开玩笑?他脑子里已经想象出她那副较真又严肃的表情,暗搓搓把他肖想成一个爱占顾客便宜的租车行小老板。
陆星寒鼻子哼出气,把手机丢到沙发一边去,不再回她消息。
到了周六这天,陈诗酒提前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今天会有大雨。
可神奇的是,陆星寒来接她的时候,天空烈日高照的一丝云彩都没有,一点儿今天要下雨的样子都没有。
甚至陈诗酒出门的时候要在包里塞一把伞,曹阿姨都对她说:“现在的天气预报越来越不准了,院子里种的菜都被太阳晒的蔫耷成什么样儿了。没有云哪来的雨,伞多重呀,你不用带,今天肯定不会下雨。”
陈诗酒听话的把折叠伞丢在了玄关的鞋柜上,出了门。
听见屋外轰雷一般的引擎声,陈诗酒差点儿就转身去掏柜子上的雨伞了。
打雷啦?不是,是陆星寒的车来了。
一开门,看见铁门外停的那辆车门像翅膀一样大张而开的跑车,陈诗酒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辆车她太记忆深刻了。
那次去摩安拉赞助,司机徐远特意指了车库里的这辆兰博基尼给她介绍,他对她说这辆车有翅膀,还问她要不要玩。
祝之繁跟她说,像这种超跑,还是贴的定制车膜,基本上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不会有第二辆一模一样的超跑。
陆星寒今天开的居然是摩安的车。
陈诗酒上了车,心里像憋着什么事,连招呼都忘了和陆星寒打。
陆星寒帮她拉下车门扣好,上了车才注意到她今天不声不响的,像在心里闷着什么事儿。
他给她递了一瓶车上的水,问她:“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
陈诗酒看了他一眼,才不吐不快道:“你知道那个华东地区龙头药企摩安吗?我前几天去他们集团拉赞助了,你这辆车上回我看见,是停在摩安的地下车库里。摩安那么大的集团,居然都要出租跑车了,这行为挺掉b格的。我深思熟虑了一下,可能摩安涉嫌财务造假?他们集团资金链是不是有问题啊?”
上市公司财务造假暴雷早就见怪不怪了,陈诗酒担心的是赫吉买的那些摩安的股票。
据她所知,老太太从四五年前就一直在逐年买进摩安的股票,把股票玩的跟基金定投似的。
陆星寒被她的这想法惊到了。
这姑奶奶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然后又开始了深深的自我审视怀疑。
摩安这几年是不是发展的有点躺平啊?以至于让一个大学生都能揣测一下摩安业绩的不济。
不过陆星寒不得不服陈诗酒的思维敏捷程度确实异于常人。
一个租车细节,别人可能过了也就过了,她一个才上大一的学生,居然能联想到财务造假上去,看问题的眼光和逻辑确实不容小觑。
“有没有可能是司机背着老板,把车租出来搞外快啊?”陆星寒开玩笑地说。
陈诗酒却认真回想了一下那天徐远给她留下的印象,义正言辞维护道:“老板司机不像那样的人,挺正气的退役军人,开车的时候一板一眼特别专业,也不逗我和祝之繁说一些轻佻的话。相反,我们女孩儿打网约车的时候,经常碰见一些流里流气的司机给乘客说荤段子。我们女孩儿还是很怕碰上这样的司机的,碰上了,就只能做好随时跳车的准备。”
陆星寒眉头皱了一下,居然真的有些担心她会碰上这样的情况,还适当给了她一个建议:“买点防狼喷雾吧。”
陈诗酒却神情骄傲地笑了一下:“我不用防狼喷雾,用马鞭。我不舍得用马鞭抽马,但我用马鞭抽垃圾勒垃圾,一点儿不手下留情。”
语气阴恻恻的,陆星寒下意识把眼睛投向她安放在腿上的那只莫斯奇诺熊头挎包,突然觉得那里头可能真有一根凶狠又要命的马鞭。
陈诗酒见了他的小动作,轻哂一下:“怕什么,我今天没带,不会抽你。”
陆星寒把目光收了回来,咽了一下喉咙才说:“你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好欺负。”
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只温顺无害的兔子,其实内里是一匹无比凶猛的野兽。
兔子的外表极具蛊惑性,是她作为猎手的最好掩体,所以“兔子”一旦出击,就是无往而不胜。
陈诗酒侧着眼睛看他:“谁想欺负我?你吗?”
话是脱口而出的,陈诗酒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像极了她刚刚吐槽的那个调戏乘客的网约车司机,既轻佻又有点儿不负责任的暧昧。
还好陆星寒只是轻淡地回了“不敢”二字。
其实陈诗酒如果当时稍微把眼睛的余光往他身上瞟一眼,就会看见那一刻陆星寒整个人都快战栗起来了。
他握着方向盘原本松弛慵懒的手,在她一脸无辜地问“谁想欺负我?你吗?”的时候,下意识紧紧攥住了方向盘,才不至于让自己在那一刻显得失序。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像被什么猛烈的冲击浪击中,是有点悸动的。
那种感觉就像一种致命邀请,至少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一个女孩儿问他想不想欺负她。
虽然知道她是无意的,但他觉得如果陈诗酒真正说起这样的情场黑话来,一定也是一位风月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手。
这世界大概没有哪个男人,能活着走出她致命的天真诱惑里。
能活下来的,大约也是跪着出来的。
谁想欺负我?你吗?
我想啊,他在心里说,还要狠狠欺负的那种。
他还想说:你要不要也欺负我试试,还用马鞭抽的那种?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欺负过我,好期待啊~
当然这种又骚又贱的话他只在心里过过瘾,表面上却一派斯文清明的样子。
不仅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也挺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
嘴上还用高尚的艺术来伪装自己:“你怎么想起来去看莫奈的画展呢?”
陈诗酒:“今年中法建交五十周年啊,巴黎的美术馆就差把莫奈所有遗作搬上海来走秀一圈了。其实我也不爱看什么画展,单纯下学期要选修一门《美学》课,开这门课的老师是莫奈的狂热粉儿,我跟师姐打听好了,据说期末交论文的时候,写莫奈的一般都能给高分。嘿嘿,一切向“分”看齐嘛。”
陆星寒:“你还真不拿我当外人。正常不应该假装一下你的艺术情操十分高尚吗?”
至少他认识的一些“名媛”,常常以参观画展,并在画展上对画家的画作如数家珍以显示过人的优越感。
陈诗酒:“装那些干什么,我是务实派。搞艺术的只有头部那撮人活得名利双收,剩下的一半疯了,一半饿死了。用艺术美好世界的伟大任务,就交给那些伟大浪漫的艺术家吧!我们普通人,铜臭一点儿,有利于世界和谐运行。”
淮海中路那里不好停车,陆星寒跟着导航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里。
停车场距离k11还有点距离,正当午太阳又很晒,陈诗酒就懒的在路上走,瞄见路边有一排共享单车,想也不想地就上去扫。
等她扫好了车,踢开单车脚靠准备骑走的时候,发现陆星寒正对着那一排单车干瞪眼。
烈日下,她看他的脸,都是白光过强而模糊的。
“你干什么呢?赶紧扫啊,我们骑车走。”
陆星寒在一排共享单车里显得既无助又尴尬,默了良久,见陈诗酒的脸马上快拉下来了,才支支吾吾地垂头说:“怎么用啊?”
陈诗酒以为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陆星寒的脸微微涨红,把头稍稍不好意思地别到一边去,“这个车,我不会用。你刚刚是怎么弄开锁的?”
陈诗酒差点儿昏倒,麻利把手里这辆自行车的脚靠又蹬的立在了地上。
走过去。
指指点点:“陆师傅,你有点儿过分了啊,二十一世纪共享单车都不会扫码解锁,开租车行把你惯的也忒任性了。”
双手往他前面一摊。
陆星寒:“?”
陈诗酒:“手机给我,帮你下载app注册账号。”
帮他在手机上一顿操作,啪的扫开了一辆车,手机丢回去给他。
“现在别告诉我你不会骑单车就行。”按照这形势来说,还真有点莫名害怕。
陆星寒:“小瞧谁呢,我两岁生日我爷爷就给我买了一辆四个轮儿的自行车。我不到三岁就能把自行车后面的两个辅助轮给拆了骑。”
长腿往皮垫子上一跨,坐了上去,然后“啊――”的一声惨叫。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诗酒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紧张地一下抱住了他的手臂。
“干嘛呢你?!”
“烫……”
“什么烫?”
“屁股……烫熟了……”
烈日把单车的坐垫炙烤成了一块沸腾的烤盘,而他毫无心理准备地坐了上去。
陈诗酒搡了他一下,原本抱着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逃离肌肤相抵的尴尬,他却一把捉住她的手。
此刻,两人盯着彼此缠在一起的手都有些懵。
好好的两只手,怎么就不听话地握到了一起呢?
四周的车与人好像进入了默片模式,陈诗酒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阵耳鸣,身边的任何声音她都有些听不清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陆星寒还是没松开她的手。
她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却听他在喟叹:“好凉。”
她像是没听清,在问:“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在强烈的白昼日光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你的手,好凉。”
“不行。”她回答的格外义正言辞。
“?什么不行?”他有点懵,仿佛他们的对话不在同一个频道,风马牛不相及。
“我不能借你降温,你烫到的位置有点尴尬。”无情地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陈诗酒盯着他某个尴尬的部位,认真而苦恼。
人头流窜的街头,他爆出一串蝉鸣似的轰笑。
哈哈哈,这女孩为什么那么好笑,笑得他胸腔震颤,像刚抢救过一次心脏除颤仪。
作者有话说:
端午快洛宝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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