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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疯魔


沈轻白看着他几近癫狂的模样,忍不住向后退去,直到被逼进角落,无处可逃。

        那把泛着银光的匕首还在她眼前晃动着,沈轻白定了定神,脩地握住江承淮的手腕,“皇叔,你冷静些。”

        即便江承淮这般偏执,有她一部分的原因,可郁明溪无错。她实在想不通,江承淮为何要如此迁怒于郁明溪。

        “逝者为大,皇叔还是好生操办阿姐的丧事吧。”

        江承淮将那把匕首随手丢了出去,转而狠狠掐住了她的面颊:“本王说了,她没有死,你住口!”

        沈轻白艰难地喘息着,看着他额前的凸起纹路一阵心悸,“好,我告诉你,我阿姐,她本就命不久矣。”

        “我们巫族有预言的能力,那日你将她救回,我便预见了她的结局……”

        江承淮抚上她白皙的脖颈,一如他们初见那晚,只是这一次他不似那般试探后松手,而是牢牢禁锢着她的命脉。

        他勾起唇角,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暖意,“那你为何不说。”

        “为何不一早便告诉我!”

        沈轻白感受到他收紧的力道,微张着嘴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仿佛又一次身陷陵江,无尽的江水夺去了她的呼吸。

        几抹红色渐渐蔓延上沈轻白的脸颊,江承淮却始终那般淡漠。

        “松……松开……”

        沈轻白双手覆上他的手掌,尽力想要掰开,却终究抵不过他想要她死的决心。

        她红着双眼,刺激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也没能赢来那人的半分怜悯。

        沈轻白摸上发间,迅速抽出了那支发簪,一抹青绿环绕在她纤细的指间,下一秒便果断地刺向江承淮的手背。

        许是他感受到痛意,那双失去焦点的瞳孔忽而重新燃起些光亮。江承淮失神地松了松手掌,沈轻白顺势用力推开了他,劫后余生的心颤让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方才的力道并不小,那一簪应当是直直刺进了他的皮肉里。

        那又如何?

        从他想要她死的那一刻起,他们二人便不可能再似从前那般和平。

        沈轻白肩上那道旧伤又一次撕裂,如若江承淮铁了心要她的命,眼下的形势对她来说实在过于劣势。

        她一步一步向门外挪去,身后传来些许动静,腰身忽而被人揽过。她抬头,对视上一双充满兽性的眼睛。

        江承淮将她圈在怀中,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当着沈轻白的面,他面无表情地将那支青绿簪子从手背拔下,渗出丝丝血迹顺流而下。

        鲜红的液体刺痛了沈轻白的双目,她不忍地挪开目光,却被江承淮强硬束缚着,似是要让她看个清清楚楚。

        “怕什么,方才不是很敢吗?”

        江承淮俯视着她的眼睛,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意,“本王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在你身上押下赌注,最后却是输得彻彻底底,血本无归。”

        沈轻白奋力挣扎着,不想再与他纠缠:“我听不懂,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明是你将我带回来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为何还要将阿姐的死归于我的过错!”

        江承淮身体一僵,任由沈轻白挣开他,盯着手心的簪子又是陷入回忆中。

        对,是他,是他愚蠢才信了那场梦境,是他愚蠢才会丢下沈轻白,带回了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他是想要杀了她的,可当他看到这支簪子时,内心最后一丝理智竟被唤回——这是他曾经托沈轻白的兄长赠予她的,最后却出现在了郁明溪手里。

        郁明溪既是她要守护的人,他又怎能伤害。

        ……

        他抬起头,竟是阴沉地笑了起来:“本王不会杀你。”

        “本王原本是想要送你回宫,可本王现在反悔了。至于沈轻白,本王也不会将她下葬,本王要与她同吃同住……”

        江承淮独自呢喃着,轻轻拭去簪子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亲昵之态。

        沈轻白惊骇地退后几步,她无法想象,他竟会疯到如此程度。

        江承淮转过身来,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敛眸,“怕我?”

        他缓慢地走了过来,周身的气势压抑得沈轻白愈发想要逃离。她转身向门外跑去,却还是被江承淮抓了个正着。

        他再一次掐起沈轻白的下巴,将那支簪子塞进了她的手中。“跑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就像本王将你带回来的那一夜,那时怎不见你如此胆怯?”

        沈轻白不怕死,可此刻面对江承淮,身子却是难以控制地颤栗了起来。她噙着泪水摇了摇头,神情慌乱不已:“皇叔,我求您放过我。”

        如果这便是江承淮所谓的爱,那她宁愿与他是仇人。她更是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与其说是江承淮深爱她入骨,她更愿意相信这便是他压抑着的本性,亦是天性。

        江承淮端详她片刻,终是松开了她。他眼底的情绪顿时炸开,声音似是万古寒潭:“本王说过了,只要你能召回她的魂魄,本王便会放你离开。”

        沈轻白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二人的距离。她鼓足勇气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便是沈轻白呢?”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一般,沈轻白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死死攥在手中,呼吸急促。

        果不其然,那人周遭气质更冷,他咧嘴一笑道:“这便不是你所谓的荒唐了?”

        “还是你觉得,有几分相像便能取而代之?”

        沈轻白紧紧握拳,指甲狠狠嵌入肉里。过去她否认,他满心猜疑,如今她大方承认,他却不信。

        不信也好,不信她才有机会逃。

        沈轻白气血翻滚着,努力扬起一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明溪只是明溪,不甘为任何人的替身。”

        “皇叔的要求,明溪一定尽力做到。不过,若是想要阿姐的遗体保留得时间长些,皇叔最好还是寻些冰来,好好供着。”

        江承淮倦怠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听进去了几分。

        沈轻白无意过多停留,说罢便赶忙离去。

        玉花阁内空无一人,沈轻白疲惫地瘫在榻边,肩膀处的血迹渗透一袭白衣。不一会,春桃推门而入,这才发现几乎晕厥的她。

        “公主!”春桃慌张跑去她身边。

        沈轻白握了握她的手,手心处满是冷汗。“无事,是我太累了,好好睡一觉便是。”

        春桃急得满眼泪水,赶忙将她扶起来。初次与她相见时,以为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这两日相处下来才发现,自己有许多地方还不如她做得周到。

        “奴婢给您擦药,好不容易愈合了,这番折腾怕是又要等上些日子才能好。”

        沈轻白弯了弯毫无血色的唇角,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看到我回来了?”

        春桃擦着药的手一顿,支支吾吾道:“是殿下差人唤奴婢来的,说您又碰到伤口了,奴婢这才赶忙过来。”

        沈轻白点了点头,让人瞧不出喜恶来。

        春桃替她包扎好,索性跪坐在了一边,“公主,您和殿下……”

        沈轻白抽出手来戳了戳她的眉心,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奇心害死猫,初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懂事大姐姐,如今看来却是比我还要幼稚。”

        春桃夸张地捂着额头,见她笑了这才放心下来,“公主,您放心,奴婢永远都站在您这边。”

        沈轻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面上竟也泛起了红,看着比方才有精气神多了。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命运这般多舛却也遮掩不住她的光辉。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沈轻白揉捏了几下春桃的脸,调侃道:“你才跟我几日,这般叛主,小心你们殿下罚你。”

        春桃拿下她的手,道:“公主勿要胡闹了,奴婢服侍您歇息。”

        沈轻白乖顺地点点头,内心万分感叹——想不到出宫后第一个毫无保留相信自己的人,竟会是一个相识颇浅的婢女。

        待她躺下,却愈发难眠:“春桃,我阿姐真的走了。”

        春桃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倾诉。

        “可我竟是挤不出一滴泪来。”

        “你说,会不会我骨子里便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春桃隔着被褥轻拍着她,像是哄小孩子般:“人各有命,沈小将军救回来时本就是硬吊着一口气,如今走了也算是解脱。”

        沈轻白捏着被褥向里钻了钻,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无人知晓她隐匿在唇齿间的伤痛。

        “春桃,我想我阿爹和阿娘了。”

        “公主,那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说罢,春桃愈发感到不对劲——阿爹和阿娘,不该是父皇与母妃吗?

        她正欲询问,却发现沈轻白早已阖上了双眼,睫毛间还残留着泪珠。

        春桃无奈叹了口气,只当她是在说胡话,想来也是这两日受了不少刺激。

        来到前院,春桃迎面撞上了正在来回焦急走动的卜尘,她疑惑上前:“这个时辰,你在这儿做什么?”

        卜尘一看有人来了,连忙吐着肚子里的苦水,却又不敢大声,只得压低声音道:“你说说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沈小将军已经没了,他不仅不给人办丧,还硬是要拥着一具尸体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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