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不过我真的是很吃惊，很替桑岚高兴，她独自把这次毒瘾扛过去了。
  我一边给桑岚揉着腰，一边说：“桑岚，你真厉害，一定要坚持下去，把毒瘾彻彻底底的戒掉。”
  “有肚子里的宝宝，有斯汉，还有你这个朋友，我现在很有自信的。”桑岚深呼吸了两口气，身上的气力恢复了一点，才语气平缓的说。“桑岚，我也对你有信心，相信你肚子里的宝宝、斯汉也都对你非常有信心。加油！”
  关于桑岚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一个小插曲，我一直忘了提一下。还记得那次在空中餐厅桑岚告诉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斯汉的，是她那个做鼓手的前任的。也是婆婆跟张韵的办事风格，把谁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用医学说清了。婆婆跟张韵为了确定桑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斯汉的亲生骨肉，有一次找了个借口，带桑岚到医院去做胎检。桑岚本来是打定了真相被揭穿的心，大不了撕破脸，被婆婆跟张韵辱骂一通。最不济，桑岚打掉这个野种，向斯汉坦白。
  结果，那次婆婆跟张韵给桑岚肚子里宝宝跟斯汉做的亲子鉴定结果，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
  也就是说，桑岚肚子里怀着的是斯汉的亲生骨肉。
  那么，那迷醉的一夜情，并未结出错误的果子。
  还好，还好。
  桑岚腰酸的症状好一点后，我去厨房把一地狼藉清扫了一下。“桑岚，要不要喝一杯热牛奶？”我冲客厅喊。“要。”桑岚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圆润宁静。热好了牛奶，我端给桑岚，桑岚坐起来，猛的喝了几口热牛奶，这一阵折腾也是够消耗体力的。桑岚的身体和精神又恢复了许多，我们两个洗漱了，回到卧室的床上躺进被窝里。
  我把这段时间我、张开、珍妮、卫辰，还有当当的婚礼的事说了一遍，桑岚气愤的吼了一声，“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狗男女呀，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就这样就算啦？要是我，我肯定会把那女的用硫酸泼了，给她毁了容，让她一辈子都顶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没脸见人。把你那极品中的战斗机的婆婆跟张开，给告上法院，把他们告到监狱里去，还要跟他们索赔一大笔钱，给你跟你妈零花。你也真是的，这口气你怎么能咽得下去呀你？！”
  “可是，毕竟在同一屋檐低下共同生活了那么多日子，毕竟珍妮曾经是我最好的闺蜜之一，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我不想赶尽杀绝。”这是我的心底话。
  即便他们那么对我，我还是狠不下心去。珍妮失去了父母跟弟弟，虽然一家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深厚，但总归是亲人。失去亲人的珍妮也很可怜。而婆婆也病倒了。张开也没有得逞，还丢了工作，精神也很衰弱。算了。
  “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桑岚气得干脆坐起来，拧开台灯，瞪大眼睛瞪着我，替我不忿。
  “哎呀，孕妇不宜激动啦，你快靠这里来。”我把枕头给桑岚竖在床靠背上，给她披上一件外套。同时我也披了一件外套坐起来，桑岚为了明天要进戒毒中心的事情失眠，我呢，我是为了什么而失眠？是为了明天要和珍妮一起去做当当的伴娘烦恼？还是为了这个夜晚心里升起的太多太多的不甘心？
  总之，燃着的台灯下是两个心绪烦杂的女人。
  我把台灯的脑袋往下按了按，“太刺眼了。”这台灯的光是时间越久越亮。不知道是因为吃药的副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的视力下降的厉害，尤其在晚上，眼球感觉到相当的疲劳、酸涩，胀的痛。过完元旦不久，我就要回到肿瘤医院进行第一次化疗。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有怎样的毒副作用。但不管有怎样的毒副作用，还是要积极治疗的。这样懵懵懂懂的心怀希望，只希望能多向老天爷争取一些时间。
  听见我叹息了一声，桑岚看了看我，又气不打一处来的替我鸣不平，“嗨呀，你呀你，你就是个软柿子，人的心肠该软的时候要软，该硬的时候就要变得坚硬，你知道吗？你这样不行的！你还念夫妻情分，你还念闺蜜情缘，人家早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了，你还在这里念人家的好。你不要怪我说得难听，你这个人不是病了一场，脑子都病了吧？”
  桑岚用指头敲着自己的脑子，“脑袋呀，你那脑袋能不能清醒一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懂不懂？他们把你折腾成这样，他们不让你好过，你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你该折腾一下他们的时候就要狠狠折腾一下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你李沛珊也不是好惹的。明天和那个叫什么妮的一起去当你闺蜜的伴娘，我看呀，就是个一级棒的机会。当着那么多大学同学的面儿，你就要撕下那对狗男女的脸面，让他们难堪至极！实在不行，我后天去戒毒中心，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婚礼现场，我让他们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告诉你，我桑岚就是有这个嘴码跟本事。我非去不可，这口气我真是咽不下去。”

  我不是不闹，是没心力去闹。不闹不争不撕扯不是因为我软弱，而是因为我不想浪费心力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撕扯来撕扯去有什么意义呢？能改变什么？那个男人那个家不值得我去争去闹去撕扯。冤冤相报何时了，能释然的就不去揪扯了吧。而珍妮，她现在也够可怜的，无依无靠，但愿张开跟婆婆会待她比我好。
  我叹息了一声，“算了桑岚，争什么呢？有什么好争的呢？争那个男人？还是争那个家？人的心力有限，去争毫无意义的东西真的很消耗心力，何必浪费心力？想一想，那个男人那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想一想，我离开那个男人那个家会过得更开心更洒脱，我就没什么气咽不下去了。是他们成全了我，你说呢？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桑岚，我当时在地下室的时候，我也很气愤，很想报复他们，但后来我仔细一想，我是一丁点的心力都不想浪费在他们身上了。我要好好的活，就不能一直纠缠在过往的恩怨情仇里。现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明天当当的婚礼，有当当，还有卫辰，我能应付得了的。”
  “唉，就是白白便宜了他们，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以前我爸对我说过，人活着，就是要存好心，做好事，积下来的德，一定会得到好报。”
  “我觉得你爸说得不对，你这么好，可为什么老天爷还是瞎了眼睛，把病魔降临到你的身上？你存的那些好心，做的那些好事，积的那些德，都到哪里去啦？老天爷不该这样待你的。”
  可能是肩膀太消瘦了，衣服老是往下流。我把衣服裹了裹紧，  “凡事但求问心无愧、良心能安吧。”
  “沛珊，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看来你这心里是真的释然了，好好想一想，你说得也有道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我觉得卫辰是真的对你很好，你们两个，”我打住桑岚的话，“卫辰已经订婚了，他很快就要回温哥华完婚。”
  桑岚停顿了一秒，继而语气又激动起来，“订婚咋啦？又没有结婚，结了婚都能离，更何况只是订婚，只要卫辰的心在你这里，那就没什么问题。”
  “桑岚，如果你是我，你的人生只剩下三年五载，或者有可能只是三五个月，那么，你会怎么做？如果我和卫辰结婚了，我只能给他短暂的幸福，不能陪伴他到老，甚至不能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那么，我选择放弃他。我嫁给他就是害了他呀，将来若我离开了，那那么长的人生，他该背负怎样的痛苦跟遗憾。”
  跟桑岚吐露的，全都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当当的婚礼一结束，我就在卫辰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让卫辰找到我。“和我在一起，卫辰不会幸福的，会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痛苦。”我把头埋下去，头发流下来，把我的脸掩进头发里。
  心里两个人在打仗，但要离开卫辰的那个李沛珊已经打败了想要和卫辰在一起的李沛珊了。曾经一心一意的想要和卫辰在一起的李沛珊，已经永远的留在二十岁之前。当年，卫辰不辞而别，我另嫁他人，我们两个人的人生就已经错落成了两条铁轨，这两条铁轨驶向人生的两个相反的方向，如同南辕北辙，再也不可能有交集。
  如果当年不错过，或许又是另一个结果？
  那么错过这回事，究竟会造就人生另一个圆满还是相爱之人的劫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卫辰缘分已尽了。命运的手，冥冥之中一直在将我们两个拉开，是我们执拗，是卫辰执拗，与命运抗拒，不肯妥协。
  逆着命运不肯抛却执念的卫辰，和心里服命已经放手的我，我们两个现在是如此的心心相悖。
  人生的事，红尘的梦，云卷云舒，缘来缘去，我接受。不管我是多么多么多么的舍不得，我都愿意去尝试放下心里的执念。我爱卫辰，所以放他去和别的女人结婚成家。我爱我妈，所以我瞒着她这样天大的秘密。我不爱张开了，所以我成全他和别的女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不闹不争不纠缠。
  该错过的人，就错过吧。
  尝试着去放下心里的执念，尝试着去放下，放下……
  “你能放得下吗？沛珊？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无奈和懦弱的人才会选择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或许也是一种豁达的人生观呢？
  “我和卫辰命中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十年前错过了，我们就永远错过了。错过这回事，就是这样。就算我还爱他，可命运的手已经将我们分开了，十年前就分开了，我们就回到了两种生活中。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南辕北辙，不会再有交汇。”桑岚能明白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做出离开卫辰的决定的时候，我的心是有多痛！
  “只要是真爱，那命运的手怎样拉都拉不开，若不是真爱，只一场小小的风雨就能摧毁两个人的关系。沛珊，你相信命运吗？你觉得命运是什么呢？你怎么能知道命运的手不是将你们往一起推，而是拆开你们？你又怎么能预料命中注定的事？女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的，你明明千难万难都想要和他在一起，却说要和他永远分离。”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万籁俱静，桑岚忽然叫起来，“哎呀，这小东西又胎动了，又胎动了，沛珊，你快看那。”
  “是啊，这是他的小拳头吗？还是小脚丫呀？”新生命总是让人激动，总是让人充满希望。孕育新生命这件事，真是好神奇。生命生生不息，生老病死，新生繁殖，这是多么平常的自然规律啊。
  “桑岚，你有没有给他取好名字啊？乳名？大名？”我观察着桑岚肚子上的动静。桑岚十分恬静淡然的笑着点点头，“斯汉已经给他取好名字了，女孩就叫顾蓓蓓，蓓蕾的蓓，男孩就叫顾贝贝，宝贝的贝，就是字不一样而已。”
  “顾蓓蓓。顾贝贝。名字又简单又好听。斯汉的意思就是说，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你们俩心尖上的宝贝。”我说。
  “我一个人戒毒瘾真的好难撑下去，希望去戒毒中心能把毒瘾彻彻底底的戒掉。为了肚子里的这个不知道是叫顾蓓蓓还是叫顾贝贝的小家伙。也为了斯汉。心里有挂念，人活着真是有动力。沛珊，这样的感觉真的好棒！沛珊，我真的好爱好爱他们啊！”
  说到宝宝，我的心里又涌起一阵感伤。我的那个未成形的宝宝啊，是癌症的病魔杀死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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