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冬天完了就是春暖花开呀

这模棱两可的话，想必当当也是说给另一个男人听的吧。余风举着摄像机，所以当当快速扫过他的眼神的刹那，他应该是看得最清楚的吧。他和当当，究竟是他弄丢了当当，还是当当弄丢了他呢？
  说到这里，当当的目光寻找到珍妮的脸，又说：“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还想宣布一件事情。曾经，我有三个最好的闺蜜，我们共同度过人生最美的大学岁月，我们曾拥有彼此的秘密，我们曾以为我们三个都像种子一样种在对方的生命中。可是，人啊，有时候就像是苹果，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就生了虫子，心坏了。不仅背叛了友情，还抢了闺蜜的老公，在闺蜜的后心口上狠狠的扎了一刀。从今往后，这样的人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她不配得到真正的友情。”
  接着，当当的目光又落到张开的脸上，毒辣辣的看着他，“在此，我还要谢谢我闺蜜的老公，那个自私薄情的负心汉，谢谢他还我闺蜜自由，谢谢他的离开，成全我闺蜜找到真正的幸福。谢谢！别的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我最后给你们这对人一句忠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钱珍妮，张开，请你们滚出我的婚礼，你们不配坐在这里。”
  最后，当当点了珍妮和张开的名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珍妮起身捂着脸跑掉了，她应该是恨不得以一秒钟的速度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吧。所以，脚上的高跟鞋掉了三次，珍妮就捡了三次，最后一次珍妮返回来拉张开一起逃掉。
  张开起身冲四周指指点点的人气急败坏的吼：“看什么看，不许看，我们自己的事，关你们什么事？”
  “走吧，别说了！”珍妮冲张开叫。
  张开更气了，脖子胀粗，把珍妮一把甩到地上，“你冲我吼什么吼，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来这里受到这样的侮辱，都怪你，你还冲我吼？你这个疯女人！”
  啊，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张开，我的脑子里马上打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这样的一个男人，我当初是怎么下了嫁给他的决心的啊？并非我当初瞎了眼睛呀，而是，受家庭环境、变故、挫折的影响，人真的是会变的。
  我只是真的没想到，张开和珍妮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现实真是残酷的要命，变幻莫测更是让我心痛。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珍妮把再次掉到一边的高跟鞋拾起来，干脆把另一只高跟鞋也脱下来，朝张开砸过去。又瞪起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台上的当当，两只眼睛冒出杀人一样锋利的寒光，“今天，我跟你还有李沛珊断情绝义，今后我们三个陌路，不再是闺蜜，谁也不要干涉谁的生活，爱情没有罪，我爱张开没有罪，我追寻我自己的幸福，和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珍妮，看在我们三个过去的闺蜜情义上，我奉劝你，好自为之吧。这世界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愿再也不要和你见面。”当当很绝情很痛苦的说，眼睛里面闪动着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
  当要斩断一段感情的时候，哪怕这段感情如今想起来是多么的恶心，因为曾经真心对待着，在下刀子切动的刹那，也会痛彻心扉的疼啊。
  在场的宾客还未搞清楚状况，在当当的婚礼上向我求婚，这大约是卫辰和当当之前就计划好了的。他们是什么时候私下里筹划好这一切的呢？当当瞒了我，卫辰也瞒了我。幸福是十分私人的东西，把它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这样闹哄哄的现场，让我感觉到十分的不安。
  我看着台上的当当，当当对我伸出一只手，邀请我和卫辰，“让这对青梅竹马上台好不好？今天，让我们祝福这一对幸福的人。刚才，也是沛珊接到了我的捧花，希望下一个新娘子就是沛珊。沛珊，你还在等什么呢？快点回答卫辰啊，卫辰还在等着你的答案呢。”
  “珊珊，哪怕你的一辈子只剩下一年、三年、十年，有我，你就不会孤单的面对病魔。珊珊，让我用一辈子的时光守护你，好不好？”卫辰殷切的望着我的眼睛，又说。
  我低声对卫辰说：“我真的没办法给你答案，卫辰哥，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你安心回温哥华吧，你幸福就是我幸福。卫辰哥，真的对不起。”说完，我像一个胆小鬼一样逃离了这个大厅。卫辰追出来，电梯门把卫辰和我隔开，卫辰只迟了几秒钟。想必卫辰会乘坐另一个电梯，或从楼道追下来。我的电梯在二楼停下来，我走出电梯，躲在墙壁后面，眼睁睁看着卫辰追出门外。我才从楼梯拐到后门，后门靠近地铁口，我穿过斑马线，钻进了地铁里。
  成全，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自欺欺人的两个字。
  自卑和懦弱长满了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它们膨胀膨胀膨胀，把我所有的自信和勇气全都杀死了。如今的我，就是一个自卑和懦弱的行尸走肉。我还怎么配得起你的爱啊，卫辰哥。现在的珊珊，已经配不上你了，配不上了。十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从你十年前走的那一天起，我们这辈子就永远的错过了，让我们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吧。

  命运太诡异了，我们都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
  卫辰哥，我是爱你的，可是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了，好遗憾，你的人生，我再不会参与。
  而离开，就是我爱你最后的方式。
  地铁里正有一个短头发，穿着干净的浅灰色T，披着深咖呢子大衣的混血流浪歌手，围着黑色的粗线围巾，靠在地铁里灰色的墙壁上唱着欢快的英文歌曲，那首歌的名字叫《柠檬树》。唱歌的小伙子眼神很宁静，放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的歌声。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的听着他唱歌，眼前却出现十几年前卫辰走在细雨飞扬里面唱着Jay的《简单爱》：
  ……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
  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你爱我。
  想简简单单爱
  ……
  两个少年穿过细雨蒙蒙的小路，坐在谷地边上的用玉茭杆搭起的临时小棚子里，我靠在卫辰的肩膀上，听他用还未变声的男孩嗓音唱歌，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他的歌声中睡着的，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我想，那时候我和卫辰之间就是这首《简单爱》里面所唱的，简简单单爱。至少，这段最美的回忆属于我。
  突然从地铁通道那头涌过来的人群，撞醒了沉沦在回忆中的我。我没站稳，差点跌倒，一双手接住了我。是那个流浪歌手，他冲我浅浅一笑，“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我继续往前走。
  “你哭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需要什么帮忙吗？”流浪歌手在身后关切的问。他的声音很温暖，和卫辰的声音一样温暖。我擦擦泪，回头淡淡笑了一下，沙哑的说，“是眼睛里吹进了沙子，我没事的，谢谢你。”
  走进一趟地铁，地铁关上门的刹那，我才发现，我坐错了方向，我赶紧敲地铁门，但地铁已经开动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坐错了，已经迟了，那就不如安心兜一下风喽。”是边策。
  人生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的，发现迈错了脚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地铁呼啦啦的栽着我往错的方向飞驰，与我的初心越飞越远。
  或许当初我选择嫁给张开就是个错，或许卫辰不辞而别也是错，但错了就是错了，人生路不是铅笔写就的，错了不能涂改，只能转弯。转向新的风景，或许又是一出别样人生？
  本该可以在下一站下地铁的，转向正确的方向，但我忽然在上上下下的人群里捂着脸抽噎起来，我的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我越是拼命的抑制，它就拼命的流。我的脚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地上，一步也移动不了。“不下车不要堵在路上啊？什么人啊！”一个中年女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往边上推了我一下，我跌倒在椅子里。
  “喂，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推人那！你回来，你不觉得你应该道歉吗？”边策冲那女人大声吼。
  “她不下车她堵半路上也不让别人下车，不知道别人赶时间那？”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忙，连驻足瞧热闹的人都少极了，更不会留意到一个泪流满面的苍白的女人。中年女人头也不回，被簇拥进人海里。
  “喂喂喂，你什么人呀，没素质，没人品！”边策气愤的冲那滚动的臃肿背影更大声的吼叫。
  地铁再飞起来，边策抓着吊环，站在我的旁边，我把头埋在臂弯里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心好疼呀，原来放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赶紧结束这一切吧，赶紧痛痛快快的悲伤完，然后，我才能重新站起来面对病魔。李沛珊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对自己说。
  “沛珊，走吧，我带你去兜兜风，让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见鬼去吧。”
  地铁到了最后一站，边策拉我下了地铁，一边走一边打了一通电话给他的朋友，我们走出地铁在路边等了十分钟左右，他的朋友骑摩托车来。我们上了摩托车，他说小巴会坐地铁回去。小巴就是刚才送摩托车来的朋友喽。
  “抱紧我！”
  走到街口，摩托车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里的水泥路不平整，摩托车颠簸起来。边策又大声喊：“沛珊？抱紧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我问。
  “你不要问，到了就知道了。”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冬日的冷风，脑子清醒了许多，心目也清明了许多。风呼啦啦的从耳边掠过，把我一些糟蹋透顶的心情也吹到了摩托车后面。
  “边策，我好累啊。”我的头灌铅一般的沉，再加上昨晚一夜未眠，打早又起来送桑岚到戒毒中心。今天上午又经历这样撕心裂肺般的一出，我的心力都快要衰竭了，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头抵在边策的背上，整个人的重心都抵在边策的背上。两只手一路滑下去，整个人也开始往边歪着滑下去，“沛珊！沛珊！……”
  “我……”我没力气继续说话，就连呼吸我也感觉到艰难。身体里的力气在抽离，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老天爷，你是要现在就带走我吗？李佩珊，撑下去呀！心里的一个人冲我自己吼叫。我软哒哒的闭上眼睛，我，我撑不下去啦……老天爷，你带我走吧，带我去见我爸爸，我想见我爸爸了，我想投进我爸爸的怀里，听我爸爸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他和我妈妈的故事。
  我妈？对啊，我妈！
  李佩珊啊，你又要任性了吗？你又想撇下你妈一个人在这世上了吗？你这个不孝女！你这个混蛋！你撑住啊，撑住！可是，可是我确确实实是撑不下去了呀，我真的好累好累，累极了。我的心脏连跳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每跳动一下就好像要消耗光全部的生命一样。
  就在我快要从摩托车上滑下来的时候，边策已停下摩托，回头用一只手托住我，可是，我还是从边策的手里滑了下去。
  炒菜的声音好温馨，有须臾光景，我还以为我这是回到了妈妈身边。在妈妈炒菜的情景下醒来，我蹑手蹑脚的悄悄来到厨房，站在妈妈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妈妈，耍赖撒娇，“妈，珊儿好想你呀，好想吃你炒的土豆丝，妈，我好想和卫辰哥一起走呀，好想嫁给他，可是我这个样子，不能害了他呀……妈，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好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撑不下去了，妈……”
  “坚强一点，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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