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选妃
“凡间有个安乐乡，渝州城内叮叮当，桂弄里头小姑娘，鼓铃响当啷……”
艳阳高照，云府的大院里头今日也是格外的热闹，云念拍着手上的鼓铃给乞儿们轻唱着，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哄”的一声炸响，打破了宁静。
云念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只见燕娘从檐廊匆匆赶去厨屋里头。
然后拧着柳曲的耳朵出来，她气道：“都说了几遍，厨屋你不能进去。”
柳曲一张脸漆黑，发尾都被烧得毛毛躁躁，卷了起来，她有些恹恹道：“做海棠糕……”
云念听着，沉默不语。
随后，柳曲转身去端了一碟糕点出来，她眼里带着期盼，“小姐？你要不要试试？”
“好呀。”云念弯眼，捻起了一块糕，咬了一口。
倒是和她做糕的手艺不相上下。
她看了眼亮眸耀耀，等待点评的柳曲，感到喉咙有些干涩，“好吃。”
“真的吗？”柳曲有些开心，然后招呼那几个乞儿也过来吃些。
云念默默拦了下来，道：“很好吃，都留给我吧。”
“行。”
随后，她端海棠糕入房中，置到了桌上，转身出去，便见那痞子唐青衍来了。
那唐青衍不知道在对那几个乞儿说了什么，他们都乖巧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云念走过去问道。
唐青衍挑眉一笑，“让他们今日早些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六个乞儿齐齐道：“我们今日早些回去，云姐姐去吧。”
见他们如此，云念便应了下来，又瞧今日张团儿没跟在他身边，有些诧异，“团子呢？”
“丢张府了，锁着，别老跟着我瞎混。”唐青衍随口道。
“你知道是瞎混就成。”她打了个哈欠，“去哪？什么时候去，我要午息了。”
唐青衍笑得贼眉鼠眼，“好妹妹，你就睡吧，是个好地方，起来我带你去。”
“行。”
——
渝州城外方青江。
在凡人肉眼看不见的结界里，两道白金虚影都在挥剑向对面攻去。
招招往致命之处打去。
那些萦绕未离的青雀总是消散了一波，又幻化出一波，靠着两人的怒火而生，长存绵延不息。
江积玉：“今日，我不会手下留情。”
敛贞仙君未言，又或许是他问心有愧，说不出口。
“便是没有我操控，你亦会幻出数具不同的皮囊在角落里看着她。江积玉，你不敢认。”江积玉冷漠地道出事实，随后唤道，“饮芳。”
数把飞剑凝出，与他一同进退，接连数招激起不断地“锵”声。
月色的剑气瞬时铺开，炸得所触及的青雀无一幸存。
两人的瀑发、衣摆亦是被剑气卷起，在空中狂动，发出裂帛“嘶啦”声。
“你如此急着寻她，为什么？”敛贞仙君问道。
“你亦是急着寻她，为什么，你心知肚明。”江积玉不欲同他多说，分出一丝思绪，在脚下布阵。
敛贞仙君挡住他的剑招，“她今日要去干什么？”
“你为何要问？”
敛贞仙君看向地上泛着淡淡金光的阵法，那是一个困阵，他有些犹疑地认下，“我或许，是心悦她的。”
“你认了。”
“是，我认了。”敛贞仙君蓦然放下手中见，垂眸，“告诉我，你今日为何执意要出去？”
“哪有那么多为何，我想见，我便要去。”江积玉将手中剑收好，道，“今日渝州城内有一厉鬼需解决，不去，她会被中伤到。”
敛贞仙君脚下的阵法遽然生效，周身被金光所缚，尚有淡淡的字诀在他周围萦绕。
他忽然觉得累了，极累。
这两年里头，他将江积玉钉在心渊深处，他以为没了江积玉，他便能同以往一样，如一缕春风吹拂至人间各处，带来静谧祥和。
他是一缕吹拂奔走不停的春风，风不能止。
止了，风便会消失了。
可他早就消失了。
白日，也许他远在另一处城池，但每到夜里，他总会归到渝州城瞧一眼云念的睡颜。
若白日里头无事，他便会幻化出一副又一副的皮囊从她身边经过，成为一个过客。
他是人间清风客，可他总是要当云念身边的过客，哪有这样挑挑拣拣的过客？
他的意图不轨，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偏偏还非要捂着，明明心口开了个洞，常漏风，要云念给他补上，但他偏不，非要折腾自己。
无数厉鬼被他狠辣地击杀，连去地府涤净怨气的机会都没有，连他自己都发觉了，他夹着私情。
太累人了，哪有人夹着私情守人间的。
他看着面前的江积玉，问道：“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人间吗？”
江积玉哑声，“她没有给我选，她永远不给我选择的机会，心动是，相守也是。我选陪她一世，但她转头就入了轮回，选择权从来不在我手上……”
敛贞仙君笑道：“说明把我吃得紧。”
“吃得太紧了，难怪我逃不出手掌心。”
随后，他消失在了困阵中，徒留江积玉一人，他对着空气喃喃道：“是啊，我就是被她叼着后颈皮的硕鼠。”
她是一只猫儿，尽管她的皮囊再如何温顺无害，那也是我的天敌。
——
夕阳西下，唐青衍把云念拽起身，便拉着云念往外走。
刚踏出云府大门，他又想起了什么，道：“回来时候夜露深重的，你自己拿件衣裳。”
云念怪异的瞧了他一眼，便回了屋子拿一件薄衫出来，“走吧。”
他带着云念穿过数条大街小巷，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高楼，碧瓦朱檐，丹楹刻桷。
便是高挂在廊顶的金边红灯，也把“有钱”和“格调”两个词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云念瞧了眼里头的氤氲迷色，默默道：“唐青衍，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什么歪主意？”唐青衍转过来，纯真道，“我只是想把妹妹拉出情障来。”
云念听着，心觉不对，转身就想走。
但唐青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往里边走。
云念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左右看几眼其他美男子也不会掉两块肉。
里头挂红批彩，纱缦低垂，香烟缭绕，耳边传来各种莺声燕语，你侬我侬，只给人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有些小倌在陪着美妇人，又或是有着龙阳之好的公子，还有些空闲的小倌见着了他们俩个来人，便招呼了上去。
那个小倌头头瞧了眼他们俩个，只觉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真会耍的，鸳鸯一齐来找小倌，他做了那么多年皮肉生意，这还是头一次见。
但万事不要与钱财过意不去，便走过去招呼道：“二位客官可要几人呐？”
“不——”用了。
“来个上好的厢房，把你们楼里最好看的小倌都叫上来。”唐青衍说的中气十足。
一楼的小倌，伺候人的，没伺候人的都齐齐看向他们俩个。
云念听到几个姐姐的轻笑声，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幽怨的盯着唐青衍的后脑勺上了楼。
这间上房里头亦是各种布帛锦绣，毛毡地毯大块铺着，没有一处不软绵，踏进去，只觉脚踩云雾。
有一瞬间，云念想问那小倌头头能不能卖她几张毯子。
但那小倌头头转头就带着几个容颜上佳，身子俊朗的小倌到她面前。
场面宛若选妃。
她是皇上，那唐青衍肯定就是个奸佞，还是个太监。
那群小倌有的浓眉大眼，英气不凡；有的眉如匕首，幽静阴冷；有的眉如墨画，恭顺柔和……
耳边传来唐青衍对她的宽慰，云念只觉这个“太监”要给她出馊主意了，“妹妹啊，你那夫子长得也就一般般，就别念念不忘了，你瞧瞧面前几个，哪个比不过他？”
云念低头看着桌上盛满茶水的杯子，心道：你那是没瞧过江积玉的真皮囊，瞧见了，只怕你想把自己嘴巴给缝了。
随后，那“太监”又催着她“选妃”，“快，选一个，你要觉得一个不够，两个也行。”
云念冷冷扫了他一眼，“我都不要。”
皇上不急太监急。
于是，这个“太监”就以下犯上，自行给她安排了一个，把那个眉目恭顺的小倌留了下来。
甚至还打量了他几眼，“啧啧”了两声，道：“倒也有几分相像，你叫什么名？”
“衔月。”小倌答道。
“太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为了确保“皇上”满意，又细心问道：“平常都会什么？”
衔月有些难为情道：“这……客官，我是个小倌。”
他隐含之意是何，倒是不言而喻，让云念听着有些恼意。
但那“太监”是个傻的，没听懂他的意思，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小倌，我问你，会些什么？”
“琴棋书画，多少都会些。”
“那你来演一曲吧。”
衔月应下，默默将房中所置放的琴拿出来，刚端坐放好，捻起几根弦，将要拨开，便传来敲门声。
那个小倌头头在门外道：“客官，我这还有一个上好的小倌给您送来，要不要瞧一瞧？”
唐青衍摸了会下巴思索，瞧见云念一脸铁青，瞧着是对里边这个不满意，便道：“那便进来吧。”
那镂窗朱门被推开，一席月衫携风而来，衣袂飘飘，金丝玉履，眉目桃花墨画，眼眸秋水盈波，银冠半束乌发，尚有半束青丝瀑于背，且有几缕缠腰胯。
好一副容颜极佳的皮囊！
“太监”惊愕，在心上与龙椅之人窸窣交谈道：“皇上可要纳此妃？”
“皇上”以心回之，应道：“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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