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前奏
江积玉推开门,恰好正对着身形比较僵硬的云念,他愣了一下,似是察觉到了她笑脸下的慌张。
唐青衍转过身来,对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凌司账近日喜得贵子,这楼里便添了一门《关于产后照料妻儿知识全讲》,”又转过头对云念津津道,“看来妹妹的夫君,学得挺快呀!”
云念双眼透着雾,稍有酒意上头,说道:“承蒙二位夸奖,我这便带着夫君先行离开了。若有缘,下次再与二位置酒高位。”
随后,她便起身,故意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攀着江积玉出去了。
江积玉有些复杂地回望了楼里的两人,扶着她回了宅子。
“夫子,”云念肃穆对他道,“你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那颓山公子和团姑娘是怎么回事?”
江积玉微微垂帘,说道:“那个厉鬼已经被愿荀仙君擒获了,现在楼里面是被那厉鬼差使的颓山公子和团姑娘,他们不是恶者,你且放心。而那个大阵,我自有办法解开。”
云念低头思量着他话里的可信度,但她与那颓山公子和团姑娘一番言谈下来,也察觉得出来他们二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便信了他。
她走近宅子,步子又一顿,转头问道:“豆腐呢?”
“忘了。”江积玉淡淡道。
他在楼里听那帮男子家长里短,还跟凌司账学了如何照料妻儿,本着多学一点是一点的心思,他认真听了。
但他一看到有人行色匆匆下来吩咐要给他加几个时辰,便立即察觉出不对来,起身着急地上了楼。
而那豆腐,走得匆忙,确实忘了。
云念沉吟了会,“那今日便不吃了吧?”
左右已为仙辟谷了,少吃一顿也没事,她便是不睡觉都行,而如今还跟个凡人一样,一日三餐、早睡午睡晚睡的,纯粹是她习惯了,也喜欢。
江积玉虽点头称是,待到火烧完云天,皓月高悬时,他还是默不作声地端了碗热腾腾的瘦肉粥进了屋。
云念刚沐浴完出来便见到桌子上那热气蒸腾的粥,轻笑着过去磕了磕他的唇角。
江积玉稍稍眯眼,随意地揽腰把她摁坐在了腿上,抬手扣住她稍有水汽的脑后青丝,缓缓攻城。
夏夜的凉风从缝隙角落里吹进来,皂角的清香扑入他的鼻尖带来了些许清醒。
他慢慢地顺着凌乱的发丝往下滑至发尾处,一圈一圈卷着一缕乌发把玩在指中,还非常贴心地开口,“凳子有些冷硬。”所以,坐我腿上便好。
云念明眸带笑,也不挣脱捆住腰上的手,随着他的雪松清香馥郁侵袭她身,对他倒是毫不吝啬地吹嘘道:“夫子真贴心。”
继而转身舀粥轻轻吹着,顺便问道:“夫子要吃吗?”
“不吃。”江积玉直截道,又随手凝出仙气把那梳妆台上梳子顺了过来,给她这零乱的发丝梳顺。
“林霖的事情跟那厉鬼有关吗?”她又问。
江积玉想了会,却没停住手上的动作,编谎已经越来越顺,“林霖与那厉鬼为亲缘关系,许是放不开一些恩怨,便如此作乱。”
“作乱将近千年?”云念问道。
“将近千年。”
“那杀孽应当很重了,地府能渡化吗?”她嚼着嘴里的肉,关切道。
江积玉沉默了会,言道:“需要堕入十八层,若能活着出来,便可重新为人。”
不过,这对身上带有锁魂咒的唐青衍和张团儿来说,便是江积玉将他们的怨气纳入体内,虽能使那锁魂咒失效,可凭他们染上的孽障来看,是无法从十八层里爬出来的。
若要缓除孽障,只怕还得带他们往雀都走一遭。
云念巴巴吃着道:“但愿他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可惜,他掌上冤魂无数,那些冤魂都没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了。”
她说着察觉了不对,又钻入了牛角尖,“作恶之人手染鲜血,却依然可以重来,可那些为之死去的人呢?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但就是那么倒霉。
风和日丽下,出门走一遭,却偏偏遇到了偏执只为一己之私残害他人的恶鬼,为之丧了性命。
倒霉无辜成这般,而偏偏我们最救不了的就是他们……”
江积玉搂着她,下巴摩挲她的肩胛,劝道:“真心虚灵,照而常寂,德者心用,纯善无恶。1
我们虽为仙者,但也是肉眼一双,透不过躯壳看到其心是黑是白。
人有千面,物有万象。1
是否执刀之人便是恶人,是否被杀之人便是无辜之人,那些恩恩怨怨皆属于当事人。
有些所谓的善者被杀害,有人会觉得大快人心;有些所谓的恶者被杀害,有人会觉得他不当如此。
这世间总有恶者是被迫执起刀剑,也总有善者以无辜的脸欺蒙人眼。
太多东西带着假面,一桩桩一件件捋也捋不清,便只能遵循最简单的方圆,以此维序。
聚雪,你看不透的,不要看。”
——
深夜里凉风习习,星点稀疏。
江积玉侧身撑着头,白裳顺势侧垂,露出大片膛肌。他抬手轻捏背对着自己陷入熟睡的云念的耳垂。
那处若不细看便会觉得是颗小痣或是沾染上的煤球,可云念此处却并无小痣,而煤球……
他垂着的眼忽明忽灭,摩挲着她白嫩的耳垂,方从指尖释出一缕怨气,便倏地被那小黑点收了进去。
他轻呵一声,轻手轻脚地起了身,随意地着了件白色外衫,又将束月剑幻出悬空于床前,极为强盛的结界由此铺开。
束月罩加之本命剑护卫着,便是天道降罚于此,它也未必能打破。
他谁也不信,只信自己和自己的剑。
江积玉微笑着敲了敲梁秋仪的房门,邀道:“愿荀仙君可要去愿醉楼一叙?”
梁秋仪眼下尚有黑眼圈,那仙索一动就痛,惹得他没一天能睡个好觉。
这大半夜的又来个煞神登门,便是再困,他也睡不着了。他尬笑着,维持表面和和气气地道:“仙首相邀怎能不去?”
随后,他登即抬脚出了门,却见江积玉站在原地未动。
他心下一动,问道:“仙首可还有什么吩咐?”
“想来……”江积玉稍顿一会,让梁秋仪有些毛骨悚然,只怕要给他来个当头一棒。
“惟盈仙子也应当对愿醉楼感兴趣吧?愿荀仙君与她相熟,可知道她愿意去吗?”江积玉和蔼道。
梁秋仪被这一棒打的天灵盖都要碎掉了,这明摆着江积玉在怀疑许孤央跟他是同伙了。
可如今司无镜并不在,那许孤央又死犟没跟司无镜走,此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迫于威压,只好道:“我去问问,我去问问。”
是以,许孤央脸上挂着赖哈子就被他扯了起来,面见梁秋仪跟她大眼对小眼的,立即明白了什么。
当即掏出紫藤鞭风急火燎地把梁秋仪捆了,大呵道:“大半夜的,你闯我闺房!你这只臭恶鬼!真是怙恶不改!”
又转头对江积玉正义言辞道:“仙首,他竟然以夫人来威胁你,如今又半夜扯我出来,这杀又杀不得,看了又惹人厌的,不如丢去仙界禁牢吧!”
说完,她还心觉自己非常良善,毕竟搁仙界禁牢关着听慧如碎碎念念,也比面着江积玉这只恶鬼好得多。
梁秋仪自然知道她的想法,被捆倒在地上打了个滚,似在言道:我可谢谢你。
江积玉似笑非笑,“惟盈仙子是误会了,是我让愿荀仙君请你出来的。本想你们往日相好,没想到现在竟是这般光景。”
“仙首这是什么话?”许孤央怒目瞪圆道,“友人之谊再如何也大不过仙鬼之怨呐!”
“给他解开吧,今夜,没他倒是不行。”江积玉缓缓道,“惟盈仙子打算何时回雀都记得与我道一声。我恰有私事在身,可顺个路。”
许孤央闻言给梁秋仪解绑的手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往日的害人无畜模样。
嗐,那游荡在凡间的一百位仙君平日无事都来她那雀都住着,简直就是个避世桃花源,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她往常吃魂都往沙城跑,那里恶人劫匪多,下手也用不着顾虑。
她一双眼亮晶晶,咧开嘴露出了两个小酒窝,软糯又可爱,“仙首想带夫人来赏花?这般伉俪情深,我好生羡慕。”
话虽如此,但她心下却是在阴阳怪气江积玉,活似争宠失败被皇上打入冷宫的怨妃。
要知道未央最喜欢被云念呼呼,尽管她又讨厌云念没给她肉包子。
梁秋仪扫了扫身上的尘泥,抬手正了正被许孤央踢歪的发冠,可怜道:“如今我已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惟盈仙子就别再对我警惕高竖了吧?好歹你顺了我不少酒,今夜我请你去愿醉楼喝一杯,咱俩恩怨相抵如何?”
许孤央小心地用余光瞧了眼江积玉的脸色,但她实在没从那张蔼然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便只好硬着头皮道:“喝酒可以,恩怨不行。”
言完,三人便同行去了那珠光宝气的愿醉楼。
也怪不得梁秋仪品位俗气,他为林岚时到底是穷怕了,深知穷是一种病。
飞升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求着慧如让他学“点石成金”,而仙界那些破烂石头甚少,他空有技艺实在是苦不堪言。
而某一日,一位仙君约莫是喜好农耕种地,便拽了头牛上天给他犁地。
梁秋仪对着那牛看了半天,终于茅塞顿开。
直至那头牛归于尘土,而那头牛生前拉下来的牛粪,无一例外都被他化为金子保存着。
后来那堆牛粪形状的金子,等他打算建楼后才被他有模有样的改成了金元宝的形状。
——
许是一个转身却没滚进某人的怀,云念惺惺松松地张眼裂开一条缝。
倒是空无一人,而床榻前那束月剑正悬于空化出熟悉的结界将她护着。
她尚未完全转醒,半阖着眼起身下榻,将束月剑搂于怀中,穿好衣裳出了去。
院里洒满月光,却过于寂静,许是除了她便空无一人的原因,让显得好似一座孤坟。
她重重地长呼出一口气,指尖停歇着凝出来的几只盈黄蝴蝶。
她轻声道:“帮我找找,积玉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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