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五人疯狗互撕现场
彼时,张团儿和唐青衍正在堂内等江积玉前来,脸上也卸下了面具,身上也未着大氅。
许孤央跟在身后面见那一红一褐面色一凛,她仅知道愿醉楼是梁秋仪开的,而她那臭二哥还养了两只鬼在里头。
年年芒种盛宴,三头恶鬼大肆剥活人生魂,而这另外两个便是唐青衍和张团儿?!
她幽幽想起了第五世死前见到的那片墨黑天幕,无数的恶鬼竟然用肉眼也可窥见。
而她飞升上来时,早已是两百年后的事情了,她见渝州城已然祥和一片便懒得去想,此事就被她抛之于脑后。
如今一看,只怕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素来摆着“爱咋地咋地,跟我有屁关系”的心态处事待人,平日里也不问梁秋仪和司无镜的过往,就连那锁魂咒和噬魂咒还是这几日才听来的。
唐青衍和张团儿那护犊子般的恶狠放话威胁,她可还记得呢。
好在她这皮囊变了,他们也认不出自己来。
大家都是恶鬼,现下她马甲还没被完全扒了,尚能落井下石就赶紧的,日后指不定她就没机会报复了。
不过现下她还得装一装,便疑惑开口道:“咦?这二位是?”
“颓山公子,团姑娘,”江积玉转头看向梁秋仪,欣然道,“愿醉楼楼主。”
许孤央恍然大悟长“噢”了声。
梁秋仪无语地讪笑,没一会,他就连假笑也憋不出来了。
那些贯穿四肢的仙索蓦然显形,灵魂仿佛被撕得四分五裂,直让他痛得屈下身,声色嘶哑道,“仙首这般,让我如何解阵?”
“没有力气?”江积玉见着他就想起了云念耳垂上的噬魂咒,轻言浅笑道,“那我扶你。”
“不必了。”他咬牙恨齿道。
随即,他冷冷地看向自己那只撑地的手,嘴巴稍动,便有无数的幽蓝华光一缕一缕的顺着地面爬来汇于掌心。
而他的瞳白处,有细细的黑纹攀爬至瞳仁,片刻后便消退了。
他丢去结阵的八层功力就此收归于鬼身,现下倒能替他缓解了些许疼痛。
江积玉眸色深邃,自是知道他现下好了不少,但他可不允许梁秋仪能有一天好日子过。
于是,一条仙索骤然从他身后化出,直直刺向梁秋仪。
梁秋仪脚尖登即一退数十丈,看向方才站立那处被仙索砸出来的大坑更是恼火,倏地将白拂尘化于手上缚住仙索。
剧烈的晃动扰得穿透他魂灵四肢的仙索猛晃,直让人无法忍受,冷汗淋淋。
他额角手上的青筋骤然暴起,那些堆积在心中的不甘如滔天的洪水横流到四肢百骸。
他朗音带狠地说:“江积玉,纵我孽障深重,如今为天地不容,也是你们逼我的!
千年前的阳禾启蛰城你们见过吗?你知道这人世有多苦吗?你知道有多少人被困在这座城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该死吗?
四时八节席卷八荒,可独独春夏秋避着这座城,唯有冬日永存于此!
我在这片雪地里有多绝望?我连一滴真情的热泪都奢求!”
他咬着牙,鼻眼渐渐通红,变得像一个被冻伤的小孩,声却如濒临死亡般癫狂又绝望,“我手刃世间狼心狗肺之人,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你们这些天仙,什么狗屁应运凡人祈愿而生!
我在夜里无数次磕头拜地求神佛,求来人救救我,救救林霖,救救白霜。
可根本没有仙听到我的愿!
残恶罪孽的生命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尖锐的流言蜚语和恶毒刺穿她的喉,无边又荒诞的悲喜夺走了我的命!
如今我飞了升,我杀了该死的人,我满手鲜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们不该死吗!凭什么该死的人是我?
这世间欠我的公道,我自己来讨!我有什么错!
难道就因为我是鬼?可他们两个也是鬼,”他抖着身,忍着疼痛,对着唐青衍和张团儿冷笑着,净是嘲讽之意,“你怎么……就杀我一个?
你风光霁月,你高高在上,你不染尘埃,你仙号敛贞,真是好一个敛贞!
可如今你是什么光景?你私心重若万钧!
因为他们跟云念有关系,所以你不敢杀,甚至不敢将他们丢入十八层!
你要去洗清他们的罪孽,送入往生。
你生怕云念某一时突然跟你说想去见故人,你生怕她见到的是物是人非!
江积玉,你也配当仙首?”
“哄——”的一声,他遽然挥起白拂尘卷着仙索往江积玉扫去,刮起一道刺骨的罡风。
江积玉面色一凝,因束月剑未在身,他便凝出御界格挡发出刺耳的响声,听着都叫人耳膜发聩。
随即,他顺势拽着仙索往地上砸去,力气之大,连带着梁秋仪一个不慎没拿紧白拂尘也往地一摔。
月白衣角处卷着的冽风久久不曾停息,而那仙索早已化为无数的星点藏匿在楼内的各个角落。
两人抬起眼睫四目相对,眸中装得是如出一辙的狠辣。
江积玉俨然道:“善恶终有报,只争来迟与来早。而那现世未报的仇怨,鬼差终究会在轮回中书写偿还。而你?”
他又一连质问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很无辜?你以为你当了神仙,你就能成为天道?你就能裁决所有人的善恶死生?
梁秋仪,从你渡劫失败那一刻起,你的良心就已经歪了!
你凝视着深渊,最后变成了深渊。
你怨没人救你,可你如今为仙了,怎么还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救你?因为这世间有无数堕鬼之人,而救赎者只有那么多!
天上仙君七百个,凡人千千万万绵延不息,我们根本救不及每一个!
我见过角落里发臭腐烂的尸,见过臂落城南、腿在北的空壳,见过火烧肌、水煮肉。炮烙、凌迟、腰斩,那些绝望的惨死,我都见过,比起你见到的,更过犹不及。
你是不是觉得天仙活得很轻松?可正因为他们是为凡人而生,自生来便对凡人有着天生的厚德仁爱和亲近感。
他们每每面见凡人的死,便会觉得自己五脏俱焚,那些死亡的绝望,一遍遍灌入他们的脑海。
天仙,好一个天仙!人人都羡慕天仙好命,生来便用不着历七苦,高高在上、不染尘埃、护佑众生!
可实际呢?那些日日夜夜的无力救赎与绝望将天仙淹没,每一日、每一天于他们而言都是七苦轮回!
人仙的七苦轮回终有止,而天仙没有!
他们活着的每一日,都遭受着凡人绝望的刀割凌迟!
梁秋仪,你如今大言不惭指责我的罪孽,可你站在我的位置来,还敢不敢如此大义凛言?
你不敢!
知道天仙为何仅有两百多位吗?也许他们有的是为情,而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因怜惜凡者的逝去与堕鬼而,他们被无力回天的绝望苦痛折磨致死。
他们早已自救不暇,他们有的从降仙台坠落宁活百年魂飞魄散,有的死在堕鬼之人手上了,还有的……许是死在你这种恶鬼手上了。
而芒种大宴上,你弑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你自己清楚,怎好意思觉得自己无错?人世的善恶,从来不是你我说了算!
你厌我偏袒,你怨我不杀唐青衍张团儿,你说我私心重。”江积玉轻笑一声,眸中带着冷傲,“你说对了,云念就是我的私心。
你以她来挟制我时,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就无关天地大道,只关你我,不关你是人是鬼是仙,我就是要杀你。
若我今日以林霖来胁迫你,只怕你早已动了刀戈。
将心比心,愿荀仙君。
收起你那装作受害者的无辜嘴脸,不要试图卖弄你那悲惨的前世来感动我。
我面见的走投无路之境比你的多。”
许孤央看向梁秋仪的眼有些许的怜悯与复杂,可如今却不是安慰的好时机。
她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仗义执言道:“就是就是,在座的各位,谁不惨?就你一个凄惨,就你一个堕鬼有原由吗?
少卖惨了,我们又不会给你钱。
指不定还给你鼓两个掌,拍手叫好,还会说句‘这话本子讲得真精彩’。”
“当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梁秋仪嘲讥地“呵”了一声,冷冷地弯腰拾起白拂尘,又起身端成与世无争的道人模样站立着。
他又抬头看向唐青衍,眼中堆着无边的厌恶,切齿痛恨道:“你比我更该死。”
唐青衍身形一僵,又负手而立,无心道:“承蒙舅舅夸赞,这该死却没死,也算是我的福气。
说来,若不是舅舅阻了我的魂灵自爆,指不定,我如今早就化归天地了。又何至于凝不出躯壳,得靠傀儡活动身子?”
他对着梁秋仪俯首作辑,笑眯眯道:“可真是谢谢舅舅养活我五百年,虽让我染上了洗不去的孽障,但起码也让我得以见到你今日的光景,好一个大快人心!舅舅没见到恶人现世报,如今我却见得了,承蒙舅舅关爱啊!”
许孤央默默合紧了嘴,看着这出家庭伦理大戏,又转头钻了一个没人能见到的角度,对梁秋仪挤眉弄眼:二哥别再狗吠了,再叫,我那孵出来的几只鸭子可就没人养活了!
梁秋仪如今是孤立无援,而许孤央也只能隔岸观火。
他听了唐青衍的混账话,“噗嗤”地发笑,笑得像崩溃发癫的疯子。
他诡言道:“一个带着锁魂咒的孽种,作恶竟然也敢推到我头上?唐青衍,你锁魂咒发作残害了多少人,可推不到我头上。”
“而张团儿,”梁秋仪转头看向朱衣凛凛的她,幽幽开口诮道,“你锁魂咒发作杀了多少人,手上的血用多少清水也洗不净。
我这盛宴,年年是你拔得头筹。
你想护着唐青衍,你想杀我,你为了变强借着锁魂咒的名号,吃了那么多的魂,怎好意思推我头上?”
唐青衍一顿,一瞬间呼吸都忘了,那股凉意不知从何而来,随着滚沸的血脉蔓延至颅顶。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挺直脊梁的女子,随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冷道:“舅舅可真会胡言乱语,乱嚼舌根的,竟也不怕我哪日剪了你的舌!”
“我会。”张团儿低着头,掩住了自己脸上的阴翳,“等我杀了他之后,我便会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这堂内明明灯火敞亮,每一个暗角都照得清晰明朗,可为何所有人都觉得此处乌天黑地?
原来是光过于灼烈,将心底的影子衬得无比的黑。
黑得能将白昼覆盖遮遍,映得天幕似乌云盖顶,而骤雨狂风已来。
“哈哈哈,唐青衍,最后一点光也丧失殆尽是什么滋味?”梁秋仪瘈道,而他手上的白拂尘也随着肩躯抖动发出戏笑。。
张团儿下颌绷紧着,不敢转头看向身边并肩的唐青衍,只是直勾勾地看向江积玉,像在等待天秤的判决。
江积玉听着,微微垂着头,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光,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也没有说话。
满堂寂静,无人有话要讲,全全都有苦要诉。
他当如何讲,如何选,如何做,
每一个人都带着苦衷,每一个人都有着无奈,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为了活。
那些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纠缠在一起,是非对错,早已无法理清。
堂内无尽无止的争吵和鸦雀无声的沉寂,传入了阖眼浅眠的神佛耳间。
就此,她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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