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三十九章 石径（09）

此后她一直做梦，圆润青苔爬满的鹅卵石无规则躺在河边，青衣女子与她相对而立，她接过匕首，没有迟疑，准确插进女子心脏。胸口的血迹，蔓延成枫叶的形状，血红。不见了女子，只有那片血红的枫叶在眼前。

        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还好，枫叶还在自己身上。“顾西斜——”顾不得穿鞋，天霜奔向顾西斜的房间。屋里缺了火炉寒气逼人，她哆嗦着打了寒噤扫视房间，被子叠得整齐。

        院子里没有，院子后面的秋千架也没有。难道？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

        顾西斜倚在溪边的大石上，只要想到死亡及与死亡相关的一切他就会来这里坐上一整天或者好几天，生命如潺潺的流水，亘古不竭，个人太渺小，死后至多不过一抔黄土。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抔土也是有意义的，因为有人会记住他，他其实是个心底柔软的人，因为对死亡太过恐惧，所以形成了一种对生的执着，这让他认为只有心狠手辣才可以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现在看来，生的一席之地可广阔可狭窄，关键是你拼了命能活成个怎么样子。

        阳光醉人，要在以往，他会昏沉进入梦中，可是此刻他不能。最近天霜做事总心不在焉，昨日切菜要不是他在一旁，她定会切了手指。那个让自己心怀愧疚的人，当真是肯出现了。

        冉语站在一块大石后面，她每个瞬间都想杀死这个欺骗自己的男人，但是现在她改了主意，一直以来，她想看见的不过是他的痛苦，她不想结束，因为在幸福时感受到的痛苦才是最致命的。

        冉优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当初能杀了自己还以为她能成大事，没想到也是软豆芽，听说自己成了孤魂野鬼就觉得天塌了一般，老老实实跟着独药师那老儿去了奈何桥。

        “是你吧，冉语！”

        冉语不紧不慢，大方从大石后面走出，顾西斜从大石上下来走向青衣女子，他尽量走得慢，以掩住颤颤的步伐。是今天了，只可惜从家里出来时没跟天霜告别。“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欠你一句道歉！”

        “跪下吧！”

        “什么？”

        “我想你还没老到耳聋的地步，你不是要道歉么？”

        顾西斜迟疑，此生风里来雨里去，他做了那么长时间不是自己的自己，像一根针立于天上人间，现在就做回真正的自己吧！他缓缓屈膝像一头被人驯化的烈马那样跪下，秋风吹动树叶声音沙沙响在头顶。

        冉语放声大笑，附近的鸟雀受笑声刺激惊飞，她醉态后退两步立住，这绝对是最好笑的事了，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我是你跪的第一人吧？”

        “不，是最后一人！”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当年她同意与顾西斜的婚事，并非没有私心，她也是迁就他在天庭的声望。

        “是。”顾西斜抿了抿干枯的嘴唇，我们都同样自私，所以不能说谁爱上了谁，所以，我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没错，我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是，又有谁的爱不是自私的？”

        “天上地下，或人或仙，或妖或魔，又有谁不是自私的呢？”

        “好，既然这样，那你就死了吧！你不是很想长生吗？”冉语拔出匕首，顾西斜没有闪躲，心中释然，比任何时候畅快，眼看刀尖就要抵达心脏。冉语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那笑比刀尖还要尖利。让他的心脏千疮百孔。

        天霜去顾西斜常去的地方找他，快到河边时，被一股力量吸引，直接到了河边，眼前还有顾西斜，顾西斜三个字还只说出两个字。

        “快躲开——”顾西斜打断了她的话。胸口刺痛，她低下头，胸口的火红衣衫上插着那把匕首，和梦中不一样，没有出现火红的枫叶。他拼命过去抱住就要倒地的她。天霜从脖子间摸出那片枫叶，拿下放在顾西斜手心。

        “是火红的颜色！”她说，“可是，绿色好像更好！以后你也找个喜欢你的人在这里长长久久吧，一个人太寂寞了！”

        青衣女子擦干眼泪，没错，她一开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顾西斜，因为她知道知道这可是顾西斜甘愿舍弃生命也要护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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