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四十章 石径（尾声）

春风送暖，满山的绿叶如浪涌。

        “果然是生的意念太强大，到现在也还没死！你不会比我活得还要久吧？”荆条公子从腰间取下酒葫芦。

        “可能吧！”顾西斜抽出枕在脑袋下的双臂从青草地上坐起来，他从来没有来过山顶这样看天，据说这是这一带离天最近的地方，可是看着好远，有种不可抵达的意味。他伸手抢过荆条手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喉咙灼热。

        “好酒！”

        荆条公子夺过葫芦，宝贝似的盖上盖子放在腰间，“当然了，这可是水帘上仙酿的酒！”和尚说亲自照着水帘上仙的法儿给他酿酒，至今人都杳无音信。

        顾西斜抿着嘴，余味甘醇，沁入心脾，“偷的你师父的吧！”

        “这你也知道？”他偏头惊奇的看着身边的人。

        “这酒五百年才酿得一瓶。”

        “是吗？这次可是捡了便宜了！难怪我师父那么宝贝地收着！”他很兴奋，即便回去受罚也值得了，不过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只受点罚就作罢，他隐约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继续说，“看你这神态，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哎，真是庆幸从此以后我又少了一个去处！这么多地方要去，这么多人等着我医治，真是忙不过来呀！也不知道天上的那些人怎么想的，你甘心做别人的垫脚石？”

        “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再说这已经对我开恩了！你看我的身体里还有血吗？”荆条公子注视他，语气戏谑，“心头血总还是有的！”

        顾西斜从怀中掏出保存完好的已变成绿色的枫叶，“她的灵识已经找齐了，全在里面！”这几月他一直在各地寻找天霜四散的灵识，今天终于全部集齐。

        荆条公子这些年在独药师门下也没白学，去吴淞江畔找枫树老怪要了一叶千年不落的红色枫叶，《药家典藏》里记载：“江有古树，色红如荼，弥弥禅音，远而不绝，祭灵其中，勃而蓬发。”荆条公子从怀中取出枫叶借着月色细细观察，经脉活络，似有汩汩清泉涌流。

        “开始吧！”顾西斜脸上挂着笑。荆条公子闪身到离他约十米的位置，同时扔出两片枫叶，火红枫叶交错成两道红光奔向顾西斜胸口。

        月藏星隐，微风拂暖，红光漫天，绿光盈盈，红绿交错，如星坠落。

        “血雨，天降血雨了！”睡在街边的醉汉惊醒，步子缭乱晃到街上大声喊叫，睡在道边的乞讨者惊醒，打更的更夫驻足，入了睡的人不及披衣穿鞋，赌桌上的金银锭子拂落，戏楼的吹拉弹唱声停，风月场所欢歌笑语声歇。楼台，窗口，道上，人们的脸上通红。

        “战事也该结束了！”有老叟看着漫天红雨感叹，“死的人太多了！”

        “我那儿子今年冬天也该回来了！”老妇满脸希望，在红光的照射下也年轻了起来。

        “山变颜色了，树变颜色了！”卖饼的小贩放下担子看着隐在高楼后如火的山峰自言自语，生平第一次在春天看见如此胜景。

        岳麓山数月游客不绝，有人便在山上修了亭子酒馆，酒旗在半山坡飘扬。

        道上的人络绎不绝，“这路颠得厉害，我还是下车走走吧！”老者掀起竹帘，对矮胖的车夫道。

        “您走走也好，听说这里的风景那叫一个绝！”坊间传闻岳麓山秋日的风景很是靓丽，文人们中秋节前后多聚集到这里，曲水流觞，饮酒赋诗。老者倒不是为了风景而来，此番到扬州往这边走已是绕路了，不过既然车夫把车赶到了这里，自己也就看看了，官场诡谲，行走如履薄冰，不比战场轻松。

        “你把车寄存到那里！”他指着远处的酒肆，“同我上山看看吧！”车夫闻言喜不自禁，大声呵斥赶着马奔向酒肆。

        杜牧站在山脚，这样看去，风里仿佛也带了火红的颜色，整座山如巨大的火炉在燃烧，把风里的凉意刮骨削皮只剩一星半点。

        他沿小径走走停停，径上两旁泛红的草叶上染了霜，零零碎碎的一层，没有阳光，还是清晨，阳光或许会在晌午蹦出来。

        “您倒是走得快！”车夫追上他，手中撑着伞。

        “已经下雨了吗？”

        “可不是！”车夫移开撑在他头顶的伞，微雨洒在脸上，和着满山火红，恰到好处，“您感受感受，下了有一会儿了！”他摸着肩上的衣服，竟是湿了。

        “伞你自己撑着吧！”老者推开伞，走向林子深处，炊烟的味道，看来有人家在烧火做饭了。车夫几步追上，把伞又移到他头顶，“您可不能淋湿了，要是着了凉夫人又该骂我了！”他不再推脱，炊烟的味道沁人心脾，还是此刻的自己更像自己，为什么人总要那般费力的活着？是理想还是贪念，或者说理想就是一种贪念？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老者看着眼底的火红盛景，不禁心生感慨。

        “好诗！”有人拍掌叫好，车夫和他四处观望，看了半天才寻见枫树枝杈的一缕粗布衣裳，走到树下细看，确是一长相机灵的毛头小儿。

        “好在哪里？”

        “有景有情，有主有从，和谐统一。”

        “小儿师从何处？”

        “我爹爹是你脚下的路，我娘亲是这漫山的色彩，他们懂得比任何人都多，何须要什么先生？”

        “宇儿——”年轻女子的声音，孩子闻声双手抱着树干像只猴子般蹿下，转眼到了林子深处，“又在胡诌了不是？”炊烟升起的地方闪过一角红衣。

        “才不是，爹爹和娘亲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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