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犯病
卫愿在被吸入缝隙的瞬间便反应过来,极快地抽出竹伞撑开,随后发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借助淡绿色的微光偏头看去,秦阙揽住她的腰正低头看着自己……以及她手中那根孔雀羽毛。
这时,一只火红色的老虎从天而降,以极快地速度四仰八叉地掉落下去,烈虎跳得太快,忘记了自己并不会飞。
秦阙眼疾手快地甩出骨鞭勾住了烈虎的一只后腿,避免了一只忠心耿耿、擅于侍候的老虎惨烈离世。
这山谷缝隙极深,两人一虎下落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才触地。
落地后卫愿才看清这淡绿色光的来源:正是地面上那棵巨柳的根系。
龙蟠虬结的树根深深扎在地下,散发着盈动的淡绿色光芒,使这方地下空间不至于陷入黑暗。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偶尔水敲落在峭壁上的空灵的滴答声。
“你要找妖兽孔雀寻仇?我可以帮你。”
秦阙一错不错地盯着卫愿的脸,不愿意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神情。
卫愿皱了下眉,指腹轻轻抚摸着手中已经几乎失去光泽的羽毛,道:“并非如此,你不要随意猜测。”
随意?
秦阙觉得这个词很新鲜,尤其在跟与他相关的事情上,从来没有听说有谁随意猜测妖兽孔雀的。
毕竟他几百年来的传闻都是作恶无数,杀人如麻,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不足为奇。
“妖兽孔雀凶残寡情,可止小儿夜啼,你如此关注他,总不能是报恩。”
秦阙似笑非笑地睨着卫愿手里的羽毛,漫不经心地说。
卫愿将羽毛收进储物袋中,抬起头对上秦阙漆黑的眸子,道:“你可亲眼见过孔雀杀人?”
秦阙:……
秦阙:这话我没法接。
卫愿收回目光,顺着路望向前面更深地黑暗中,缓缓道:“人云亦云的是看法,亲眼所见的是事实,不要将看法和事实混为一谈。”
卫愿脸色依旧,声音却更冷了些:“孔雀性情如何我不晓得,我只知道它的羽毛很漂亮,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诋毁它的话。”
秦阙看着卫愿的侧脸,手指轻柔地抚上卫愿的墨发,清冷的面庞上染上一抹极浅的笑容,宛若鸿雁一声清鸣,融化了山顶连年久积的雪,为向来阴翳的一方天地争取到一瞬的风和日暖。
“卫仙子,秦阙受教。”
卫愿恍若没有听到,偏头将秦阙的手从头上抓下,将竹伞放在他的手心,仿佛刚刚威胁人的不是她一般,笑眯眯道:
“这竹伞只能承受我一个人的重量,加你一人和一只老虎,它生命垂危,你看多了好些裂纹。”
秦阙低头看了眼手中破旧的竹伞,又看了眼满脸写着“赔偿”的卫愿,面无表情地在烈虎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烈虎原本惊魂未定地摊在地上,这会儿被秦阙的一脚吓得跳起来。
它偷偷看了眼秦阙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掏了掏挂在脖子上的储物袋,拿出一爪子灵珠交给卫愿。
卫愿拍拍虎头,一脸的“孺子可教”。
卫愿和秦阙沿着路往前走,烈虎一脸心痛地跟在后面,这些灵珠是它留着买下凤鸣镇的,主人给卫愿买酒就算了,现在又给她钱,烈虎心里苦。
越往前走,就离巨柳根系越近,四周生长的灵植越多。
在修真界尤为珍稀的灵草此处就长了好几株,谁敢相信在四大魔境之一的南境会有这样适合修炼的地方。
卫愿心中的疑惑更甚:这里的灵气实在过于充盈,浓郁超过地面数倍,恐怕再过几百年便会生出灵脉来。
灵脉是修仙宗门的根基,修仙者需借助灵脉的灵气增加修为,施展法术。
像华青山、佰仟宗这样的大宗门的所在之处,地下必有一条或几条灵脉,灵脉的衰竭,便是一个宗门衰败的开始。
近几百年,修炼飞升越发艰难,不少天赋绝佳的修炼仙家都因飞升失败而陨落,灵脉资源更加成为各仙宗重中之重:
灵气越充裕,飞升成功的几率便越大。
卫愿转过头,状似无意地询问走在自己身边的秦阙:“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灵气格外充盈?”
秦阙没有回答卫愿的问题,反而抬起一只胳膊横在她的眼前。
卫愿不解地看向秦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只见他眼神嫌恶地盯着抬起来的那只衣袖,卫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光滑如水般的玄色锦袍衣袖顺滑的自然下垂,衣袖上暗纹与金线交织,袖口镶绣着银丝流云纹,唯一的瑕疵便是衣袖上有一块灰渍,应当是刚刚落下来时弄脏的。
卫愿想起秦阙在佰仟宗喝醉的那一夜,曾说他最讨厌的就是脏,那他现在这个动作……
她心中一动,想到某种可能,又下意识地想否决,可是看到面前的男人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卫愿尝试性的伸出手,捏了个清洁术丢在秦阙的衣袖上将灰渍清去。
秦阙眼中的嫌恶淡了些,却依旧看得出勉强和忍耐,不过好在将胳膊收了回去。
卫愿:……
秦阙慢悠悠地开口:“盛柳族。”
卫愿一怔,忽的想起修真界一个很久之前的传言:
盛柳族是一个神秘的宗族,他们生活的地方通常灵气浓郁,传闻说盛柳一族可滋养灵脉,使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甚至在盛柳族扎根居住的地方会凭空形成新的灵脉……
之所以是传言,是因为盛柳一族早就亡族了,原因不详。
卫愿又联想到浓雾中看到景象,衰老之态,自相残杀,与寿源村如出一辙,更像是百年前那桩事的复刻,原来盛柳族灭族的原因竟是如此吗?
卫愿抬头看向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庞然根系,若有所思道:“如果这棵巨柳是盛柳族,那难道盛柳族覆灭是假的?”
秦阙漫不经心的搓了搓指尖,眼神专注地看着卫愿的发尾,不紧不慢的说:“盛柳灭族是真,这棵巨柳不过侥幸留了一命。”
卫愿没有问秦阙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一个不遮掩,一个不过问,两个人相处得奇异的和谐。
卫愿道:“我们继续往前……”
巨柳的树根毫无征兆的沉寂下来,不再散发淡绿色的光芒,卫愿的话随着突如其来的黑暗戛然而止,周遭有一瞬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与安静中。
就在这时,秦阙感到身边的卫愿周身气势骤变,杀意倏地弥漫开来,肃杀之气如同汹涌的巨浪一般席卷了地下这一方空间。
杀意并非只有嗜血和疯狂的外衣,当杀意裹挟着血气浓郁鼎盛时,可以是一人破万坚的孤勇和不屈,也可以是人在濒死的深渊中挣扎反抗的最后倚靠,能在万念俱灰时枯木逢春,在颓垣败井里欣欣向荣,这时它又称作生机。
秦阙在杀意中感受到有一股强到极致的求生意志在战栗,他缓缓伸出手,在手心燃起蓝绿色的火焰,成为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映出卫愿紧绷到极致的面庞,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她。
周遭的仙草在宛若凝成实质的杀意肆虐下早已七零八落,卫愿就站在那凌厉的杀意中央,身体僵直而微颤,双手死死握住竹伞,满头冷汗,眼眶微红,眼神涣散。
“阿愿。”
秦阙清冷而坚实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透过浓稠灼热的杀意灌了卫愿满耳。
卫愿循着这一丝声音望向那恍如恒久的蓝绿色火焰,失神的的眸中闪过一瞬的清明,随即又沉寂下去。
秦阙没有再唤她,只是手举光亮静静站立在她的身边,等待她那滚烫汹涌的杀意一点点消散。
没有杀意包裹的卫愿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散落的湿发紧紧贴在苍白的面颊上,浑身湿透,脊背□□地站在原地,她身后笼罩着毫无声息的黑暗,整个人像是浸在黑暗中,几乎要溺毙在其中,而唯一让她免于吞噬的就是秦阙手心那一点蓝绿色火焰。
卫愿动了,她以极快的身姿一头扎进了前方的黑暗中,不过眨眼间便从原地消失了。
秦阙在卫愿动身的瞬间便跟上了她,始终以微弱地蓝绿色光芒驱散她前面的黑暗,照亮出一条路。
卫愿毫无章法的乱闯,秦阙不声不响地跟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秦阙紧跟,烈虎便含起卫愿掉落在原地的竹伞,飞快地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愿最终在一处透光的山洞前停了下来,她几乎耗尽了体力,步伐踉跄的往里面闯。
秦阙收回手中的火焰,抬步跟了进去,他终于知道卫愿为什么不管不顾地往这跑了:
整个山洞中的山壁上嵌满了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熠熠光亮将山洞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卫愿自打进入山洞后便不动了,紧紧靠在一颗最大的夜明珠旁边站着,眼神依旧涣散无神,整个人呆滞迟钝。
“卫、卫愿,是你吗?”
山洞中一处隐秘的角落忽然传出一声怯懦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安静。
秦阙淡淡地瞥了一眼烈虎,烈虎心领神会,气喘吁吁地走向发出声音的角落,呲牙列嘴地揪出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
他怀中还抱着一只黄褐色的病恹恹的土狗,一人一狗具是灰头土脸,瑟瑟发抖。
“仙家别杀我,我不是坏人,我和‘有福’是不小心才掉进来的,饶我们一命吧!”
男子面如白纸地看着眼前凶狠硕大的老虎,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仿佛受了人神共愤的酷刑,吵得烈虎一怔。
男子趁着烈虎一愣神的时间,连滚带爬地跑到卫愿面前,灰扑扑的手紧紧拽住她的一角衣袖,慌乱地大叫:
“卫愿!卫愿!救救我啊,你看看是我啊,我是临沭啊!老天啊!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犯病啊,难道我和‘有福’注定要命丧于此吗?我……”
秦阙看着男子拽着的一片衣角眼神一暗,听到他口中吐出“犯病”二字时,冷漠的脸上几乎染上戾气,他冷冷开口,打断了男子的嚎叫:
“犯病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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