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事
品番强忍着眼泪给萧栾吃了止血的丹药,又给他的灵府敷上盛絮找来的药草。
萧师兄为了救她,灵府几乎毁坏殆尽,以后怕是都不能再修炼了,想到此处,她偏过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师兄,你休息一会儿吧。”品番看着萧栾苍白如纸的脸色忍不住出声道。
此时萧师兄的心情定然比她更沉重,不仅仅是为自己的灵府,还为崔颖师姐的陨落。
宗门中向来是萧栾和崔颖一齐出任务,从小照看品番和打理宗门杂事,情分更胜其他同门,想到崔颖师姐,品番眼角溢出泪花。
萧栾强扯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品番安顿好他又去看了看卫愿,看着她依旧没有恢复心中担忧更甚,加上南境一行发生的许多事,在这第一个休息的夜晚,品番始终难以入眠。
“给、给你。”
品番抬头,看见盛絮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挡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鲜红色的果子。
“这是什么?”品番并未见过这样的果子。
“洛、洛索,吃、吃完心情会、会变好。”
品番接过洛索,道:“还有这么神奇的果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盛絮在品番的旁边坐下,抬头望着夜幕,熠熠星河在他眼中涌动流淌,带着万亿年间恒久故事的哀伤映射进盛絮的眸中。
品番看着身边的男子,有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人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包裹,广袤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踽踽独行。
“我、我小时候经、经常吃。”盛絮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起伏。
品番轻轻抚摸着洛索,小小的红果在白皙的手心显得更加饱满多汁,她轻轻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盛絮偏头看着她许久,看着她透亮的眸中映出自己的脸,缓缓道:“很难过。”
品番抬手放到盛絮的头上,轻轻摸了摸,轻柔笑道:“摸一摸会不会好很多?”
星河在夜空静静流淌,皎皎月光照在这片静谧的大地上,星瀚月色阅遍了万千身不由己的离合悲欢,柔和光辉会宽恕所有身负罪孽的忏悔者。
夜风缓缓起,裹挟着不起眼却顽强地软草翻起滚滚绿意的波浪,扬起坐在波浪中那两人的细发。
浸着水汽风吹透盛絮,撩醒了被束缚在生的石柱上的男童,猩红的血和满地的死尸逼红了他墨绿色的眼,撕心裂肺地凄厉哭声像尖锐的针一根根地刺入他的脑海。
他在石柱上疯狂挣扎,锁链磨破了他的皮肤,绿金色的血液渗出,铁链晃动着发出狰狞的声音,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一双杏眼弯弯地看着他,她说“摸一摸会不会好些”。
男童安静下来,垂死的恶魔在他耳边又哭又笑,不男不女的声音尖啸着问:“你可悔?”
男童闭上了眼睛,他不再听恶魔的声音,亦不看那双带着笑意的杏眼。
盛絮缓缓睁开眼睛,眼睛深不见底,声音又沉又重:“对不起,让、让你这么难、难过。”
品番一愣,迟钝地收回手,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不能怪你,你救了我跟萧师兄已经很好了,救不了所有人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是因你而死。”
夜风猎猎而响,盛絮的墨发随风而动掩在他的脸上,微凉的风吹得比刚才更加猛烈寒冷。
品番看着盛絮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她小心翼翼地将洛索放进贴身的兜袋。
*
秦阙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一双凤眸缓缓睁开,却看到卫愿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睫羽微微颤动,眼睛清澈见底,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秦阙镇定自若的迎上卫愿的眼睛,保持着原来斜靠的姿势纹丝不动,身姿潇洒却从容优雅。
他看着依旧神情懵懂的卫愿,冷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卫愿光洁细腻的额头,微微向后推了推,薄唇轻启:“不要闹。”
卫愿不太懂面前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她记得他,记得他手中的蓝绿色火焰,幽幽的火苗在黑暗中跃动,蓝色与绿色交织缠绕,不灼热却仿佛亘古不灭,她很喜欢,必须占为己有。
秦阙一只手抵住卫愿的额头,另一只手被卫愿牵起。
她的手温热柔软,握在他常年微凉的手上有种微妙的触感,他没有抽回手,看着卫愿将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甚至还用手指轻轻在他手心戳了几下。
卫愿很苦恼,青黛色细眉微微蹙起,她明明看到那火焰就是在这里,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
她的手指在秦阙的手心画了个圆圈,然后眼睛猛地睁大,仿佛这样蓝绿色的火苗就会从圆圈中长出来,事情没有如她所愿,卫愿感到很沮丧。
虽然火焰没有出现,但卫愿是不会放弃的,她的纤长粉白的指尖一动,两片细小的嫩绿色的叶子从她的指尖缓缓舒展开,将秦阙的手包得严严实实,秦阙眉头一挑,显然他并没有预想到这样的境况。
秦阙试探着抽了抽手,卫愿猛地抬起头,清亮的眸子染上戾色,嘴中发出类似小兽般威胁的凶恶声音。
秦阙:……
秦阙: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的手?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卫愿手中的绿叶早已消失不见,却仍旧不肯放开秦阙的手。
烈虎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家主人的手被卫愿护在怀中,而它那洁癖成疾的主人正在闭目养神,好一个云淡风轻!
躺在一旁的临沭亦抱着“有福”悠悠转醒,他看着“执手相看泪眼”(并不)的卫愿和秦阙两人,内心直呼“凶残”。
卫愿果真强悍,不过几十载不见就找到道侣,哪有一点之前不许男子接近半分的固执模样。
因着此行不仅没有得到尾鸢花,各仙宗都是损失惨重,因此众人在接下来的归程中并没有来时活跃,除了埋头赶路再无其他言语,原本十多天的路程硬生生地只用了六七日便返回到了佰仟宗。
佰仟宗和奇门宗伤亡格外惨烈,又因为尾鸢花被老鬼半路截走,加之之前寿源村出现了北境特有的镜兽和寻元兽,各仙宗内部纷纷陷入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各仙宗的掌门长老三天两头的议事,是以各仙宗只是派人将受伤的弟子送回本宗,大部分人仍旧留在佰仟宗修整。
佰仟宗掌门原陌见到萧栾受损的灵府勃然大怒,连声怒问是谁如何将萧栾伤成了这般。
品番将南境浓雾中出现的“盛柳族”和伤人的巨柳全盘托出,原陌脸色急变,事无巨细地问了那巨柳的长势和外表,脸上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安排好萧栾养伤后,步履匆匆地朝着奇门宗客居的方向走去。
佰仟宗齐颜长老默默地看着崔颖的尸体,向来刚强果决的女子眼底通红一片,身上的劲装无风自动。
她动作轻柔小心地抱起崔颖,这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几乎当做亲生女儿养到大,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崔颖天资聪颖,自小便可以准确地辨认各种药草,一对双刀使得出神入化,尽得齐颜真传。
齐颜将崔颖额前的头发为她别在耳后,一步步地迈出大殿,将她带回凌峰。
品番看着向来英武的齐颜长老脸上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心中狠狠一痛。
幼时她常常偷跑进齐颜长老的药园,回回都踩死一大片珍贵的药草,齐颜长老每次都气得破口大骂,崔颖师姐次次掩护她逃跑,将怒发冲冠的齐颜拦在后面。
只要下次品番端着鱼汤去给齐颜长老道歉,她表面怒气冲冲,却回回给她带上一大堆新研制的提升体质的丹药和药草。
如今,看着崔颖师姐和齐颜长老的背影,泪水决堤一般涌出,湿了她满面。
*
原陌沉着脸快步朝着奇门宗的方向赶去,迎面撞上了正要去大殿寻品番的盛絮,他严肃而急迫的脸一怔,随即露出高高在上又刻意随和的笑容。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散修是如何拒绝他抛出的橄榄枝的。
“盛絮,我已经听品番说过了,你救了她和萧栾,又击退了巨柳和血藤,你想要什么佰仟宗都会给你的。”
盛絮迎上他那张布满细纹却精明的脸,面无表情地道:
“不、不需要,我、我与品、品番是好友,危、危难之际应、应当如此。”
原陌的脸冷下来,这个晚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脸上毫无恭敬之色,属实不知好歹,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盛絮看着原陌的背影,眼神微冷,晦暗不明。
原陌很快找到了奇门宗掌门无期,是一个续着白胡子的干瘦老头,一双狭小的三角眼睛时常向上吊着,看起来市侩又有些谄媚。
“原掌门怎么有空前来?”无期坐在檀木宽椅上,嘴中说着客套的虚词,身体却并没有要相迎的架势,脸上的表情看着与来人熟稔无比。
“你就这般坐着吧,等到我们都死于盛柳族那只漏网之鱼的手中,你最好也能如此稳于泰山。”
原陌露出鄙夷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无期“噌”得从椅子上站起,因为惊恐脸上的皱纹都极力的张开,像一只被扯开的老树皮,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椅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它碾得粉碎。
他惊叫道:“你胡说什么!那盛柳族不是早就死绝了吗?”
原陌十分看不惯他这怯懦的样子,冷哼道:“你难道没问你们那些从南境回来的弟子吗?那棵伤人的巨柳遮天蔽日,又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伤起人来那样狠毒,分明就是盛柳族!”
无期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屋中踱来踱去,疾步带起的风都透露出一股急躁,他转了几圈后脚步一顿,忽地冷静下来,又坐回椅子上,原本吊着的三角眼微微上挑,不紧不慢地说:
“百年前那件事你佰仟宗是主谋,我们奇门宗不过协助,事后我们也只不过是拿了些他们的法器灵珠,比起你们做下的事也就是毛毛雨,那盛柳族即使要报仇也必然先找上你们,你都不急,我又急什么?”
原陌看着无期自以为捉住了自己的把柄而自喜的愚蠢模样,心中的怒火熊熊而起,他暴怒出声。
“便是如此,你奇门宗在这次南境之行中亦是全军覆没,一个弟子都没回来!如今那盛柳族要报仇,我佰仟宗难辞其咎,你奇门宗就能独善其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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