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四十五
我还未开口,羽幸生便道:“绥绥她惦记贤妃,想再找到离朱镜确认其病愈无虞,结果误入玄冰洞。”
他倒是替我解释得顺理成章。
桑湛一脸万幸地连连拍掌:“还好娘娘走错了山洞,否则不是要白白折十年寿命。”
我听出了话中玄机:“为何会折十年寿命?”
羽幸生警告地盯了桑湛一眼,后者却熟视无睹:“娘娘以为千里窥物、探人私隐无需代价?用一次离朱镜,要折十年寿命。上次娘娘你看了不过片刻便叫停了,小的真是心疼圣上。”
我怔怔而立,脑海中一片嗡鸣。
羽幸生放弃了十年寿命,就只为了让我安心?
他疯啦?
我还记得初入宫时遇见他,心如海底针,城府深重且步步为营,我绞尽脑汁才能与之盘旋一二。这样的一个人,十年寿命说不要就不要了?
难不成是被谁下了蛊夺了舍?
我问羽幸生:“为什么?”
他眼神波澜不惊:“你有很多问题,而我尚算有富余时间,缓些再慢慢答你吧。”
不等我追击,他便将我推给奂颜:“绥绥在玄冰洞里着了凉,烧了一场,你们带她去静汤泉泡泡祛寒,顺便检查下她和孩子是否安好。”
桑湛和奂颜不由分说就将我架走,我有心想挣扎下,却觉得此刻还是安分点好——这一上午,我折腾得实在太厉害,也会担心孩子会不会跟着牵连受累。
于是老老实实跟着桑奂二人上山,走出不远回头看,羽幸生却没有跟上来。
方才我俩在的那棵桃树下,徒留树影。
一入静汤泉,整把疲惫的身子骨都松散了。
桑湛替我把了脉:“娘娘安心,皇子没事,你先前寒凉侵体,才会突发热症,好在发了趟大汗,竟然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再泡泡汤泉,便尽可恢复。”
旋即话峰一转:“但是娘娘脉相急促,气盈血旺,只怕是欲壑难填之兆。”
我:“???欲壑难填?说清楚。”
“就是说,会比较贪恋房事之欢。”
见我瞠目结舌,奂颜忙道:“娘子莫要怕羞,孕中女子这般乃是常事。”
“那我还怎么成仙?”我脱口而出道。
桑湛眉头抖了抖:“恕小的直言,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成仙的。娘娘虽然血脉里有那么些特殊,却并不是块修仙的料子。”
我美梦破灭,恼羞成怒:“你怎么不早说!还忽悠我一定能练好辟谷?”
“辟谷这……凡夫俗子皆可练啊,修身养性而已,”桑湛默默抱头,“小的也不知道娘娘你是奔着成仙去的呀!”
我气极:“你倒是说说,谁天生就是修仙的料子?”
桑湛掰指头:“这可数不过来,北疆中洲,约五百人中能有那么一个有灵根的,而这之中可得一番造诣的好胚子,约百之一二罢。”
说着眼睛一亮:“说起来,娘娘的兄长便是难得的天选之才。可惜他自幼身子不好,囿于水土,不得已中断在青鸾门的修行。毕竟时任掌门沐云真人可是将他作为接班人培养的,甚至愿意为了他将整个青鸾门迁去旧江海城,被他百般推辞才作罢。”
酸,我可真是太酸了。
“哦,圣上亦是极为难得的天生剑体,可惜他不执于此道,仅修了个锻剑术而已,还是速成的。”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俩人简直是将不知几世功德积来的宝贝灵根视若可有可无之物嘛!如此不珍惜!
“那……一个人若自己灵根无用,可以送给其他人吗?反正留着也是浪费。”我垂死挣扎。
桑湛脸上写着“痴心妄想”四个大字。
修仙梦破的我,真是有苦难言,心头憋屈得很,看啥啥不爽。奂颜端了午膳来,我瞟了眼:“怎么只有两菜一汤?平日不都是至少三菜一汤的吗?”
约是难得听到我评论膳食,奂颜愣了愣:“那个……圣上身子倦怠,休憩间误了时辰,所以只来得及做了这些。”
我噎了半晌,忿忿举筷道:“罢了吧,就这样。”
他身子倦怠,还不是因为我?
吃了饭,睡了个午觉起来,又溜达了会儿。既然不能修仙,那辟谷也没啥好练的,困在这破山里,除了养胎真是无事可做,无聊至极。
我坐在石头上,将一棵树上的桃花花苞来来回回地数,每遍得到的数字都不一样。数到第十遍,我“腾”地站了起来:“圣上呢?!”
奂颜道:“这个点,怕是在替娘子做饭了。”
我顿足:“也该有人教教他该放多少盐了,你,带我去炊房。”
到了炊房,我非让奂颜先打道回府,自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灶台上摆着只瓦罐,不知炖着什么,透着丝丝白雾肉香,一旁是备好的菜肉佐料,只待下锅。而羽幸生正蹲在一个角落,也不知在捣鼓啥,如此专心致志,对我的靠近全无察觉。
他换了件衣服,仍是素色粗布短打,头发高高束成马尾,袖子挽至肘部,像邻家捞金鱼换青梅一笑的竹马少年郎。
明明是早晨与之痴缠得难舍难分的人,此刻看又仿佛初见般的新鲜。
我像只猫似地轻轻踮足溜至他身后,然后甩开轻黄色的双袖,在那肩头一点:“你在干嘛?!”
手腕忽被拽住,逼得我往前一跌,整个人趴倒在那宽肩上。他扭头,差点咬住我的耳垂。
“给你制的这些衣裳,都用特调的香熏过,你一近身,我便闻得见。”
原来他早知是我来。
我便顺势再靠紧点,低头见他右手执着画笔,面前铺着颜料和几个腌菜坛子:“你这是在……漆罐子?”
“不是要给你做梅干菜饼么,桑湛替我寻来这些个陶罐太丑,实在需要修饰。”他说着,又添上一笔,愣是在黑黝黝的罐身上画出幅寒夜白梅图,不得不说,颇为雅致。
可是按这龟速,要做到何年何月我才能吃上梅干菜饼??
罢了罢了,于他而言,丑乃第一难忍之事,给我做道辣子鸡丁,还非要用萝卜雕只凤凰摆盘。
羽幸生画完了那只陶罐,丢下笔转过身坐在地上,我便软塌塌靠入他怀里。
“新衣裳,可要坐脏了。”他将我拉开。
我站起身,却依旧拖住他的手,非要将他也拉起来。
“今晚吃什么?”我问。
他老老实实介绍:“红烧肉,青豆肉末,红白双丝,清炖鸽子汤。”
“主食呢?”
“红枣糯米饭。”
“点心呢?”
他被问住了:“……你想吃点心?”
毕竟做了这几日的饭,从未有过餐后点心,我也没要求过。
我偏着头:“我想吃白糖酥饼。”
又踮起脚凑到他眼前:“你会不会做?”
“倒是不难,”他看了看窗外,“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将晚饭烧好了你先吃上,然后我做了白糖酥饼给你做宵夜。”
“我和你一起做啊,”我拉着他的手晃,“我可以等。”
我一再表示自己尚未肚饿,又闹着非吃白糖酥饼不可。羽幸生经不住我缠,只能取出面粉猪油白糖,老老实实做起油皮油酥来。
他主厨,我帮手,递这递那。
羽幸生笑道:“你倒是贤惠。”
“怎么,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惠’字赐给我吧。”我撅嘴。
他摇摇头:“还是‘姝’字更衬你。”
合着我就是一好看的花瓶。
花瓶不甘在旁摆着:“能不能让我也揉揉?”
一边指了指他手中快要成型的面团。
他松开手,身子往后挪了些,我便飞快钻进前去。
手将将要落下,我又扭头:“这褙子袖裾宽大,实在不便。圣上可否替臣妾脱下?”
羽幸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抬手将那绣着翠绿蔓叶的轻黄外衣从我肩头褪去。
颈背像剥开壳的山竹果子,雪白而鲜嫩多汁,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暴露在他眼前。
我拉住他的手,覆在自己手上:“圣上教教姝儿?”
他笑了一声,如唇吹叶音般轻浅。
那线条流畅却不失力道的十指微微使力,将我的手摁入滑腻的面团中,一下,又一下。
柔软从指间溢出,面团被力道挤压着,发出的声音湿润而胶着,我的神魂都散了。
待搓出光洁饱满的一团,身后人的气息丝毫不乱,我的额头却沁出了薄薄的汗。
“好了。”他说。
我转身便勾住他的脖子:“羽幸生。”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我真是胆子大了。
“那三寸剑气没了,你得给点别的什么给我。”
就是不依不饶,就是胡搅蛮缠。
清晰如雕刻的喉结动了下:“给你,我的命,好吗?”
原来他的声音里亦是压抑似渴的欲望。
白糖洒了一地,不管了,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在淌着蜜呢。
“羽幸生,”字句从喘息间挣扎着蹦出,“你,你不是说,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两人的肢体交叠在一起,满头青丝散落而不分你我。
我紧紧抱住他的头,将唇贴在他耳畔,确保自己断断续续的话语可被听清。
“那日,离朱镜,你随身带着我姐姐的八字,可是早知我会去找你?”
“你既然闻得到我衣衫上的香味,我第一次来炊房,你怎会待我近身还不知晓?”
“还有,中箭,中毒,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一步一步,就是为了让我原谅他。
为了让我心动。
我屏息等待回答,却被愈加剧烈的动作扰乱了呼吸。
“嗯。”
良久,他终于回应。
我笑了,笑得肆意又猖狂。
这笑刺激了他,他恼怒地掰过我的脸,狠狠啃咬着我的双唇,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我的笑吃下去。
他的算计,被赤裸裸地摊开在我面前,说出口,都是多么幼稚而蹩脚的伎俩。恼羞成怒,太正常了。
我愈发笑得厉害,笑着笑着,眼角却滑落一滴泪,直流入纠缠不清的唇齿间。
他尝到了,泪水是淡淡的咸,于是赶紧松开我:“怎么,弄疼你了吗?”
我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眼眶红着,鼻头亦是红的,一张嘴被搓出了血色,肿得诱人。
“恭喜你,你得逞了。”我哑声道。
我放弃了。成为夏绥绥,怀上这个孩子,与他为妃,这便是我今生的命。先前任凭我如何苦心揣摩,殚精竭虑,却仍旧走入一个个谜团陷阱——包括他设下的。
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即便他终将走向覆灭,我与他快乐今朝又何妨?
他听了我的话,眉心染上一丝悲戚。
恰如今晨我求他救我时,那个略显悲凉的笑。
“你不欢喜?”手抚上他的脸,“我不恼你了。”
羽幸生摸住我的手,在掌心印下一个吻,温柔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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