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墨黑色的天空里布满繁星,月亮静静挂在天边,连风都是轻轻拂过,似是不忍扰乱这夜的温柔。
乔明喜抬头看向封容,所有百转千回一言难尽的思绪都写在眼睛里,封容也凝眉看向她,几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
封容上前来到乔明喜面前,将桌上散落的药典都归置到一起,就像过往很多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他会帮乔明喜一起晾晒草药,整理书籍一样。
“我得回去了。”封容手上动作没停,淡淡的开了口:“京城人多眼杂,如果我再跟在你身边,定会引人耳目、招惹是非。”
身为皇帝的眼中钉,封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势必会有人暗中观察通风报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面对一些无法收拾的局面时,那么毫无疑问,和他走得最近的乔明喜就一定会受到牵连。
一股莫名的酸楚,突然淹没了全部的期待。
乔明喜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心里不舒服是真的,在她看来,封容说的没错,他既然和官府更甚是皇宫都有关联,那么想必他的家世也不简单。
一个高居莅临的官宦之家,以他的身份,当然是要避嫌,整日待在自己身边那不像话,况且自己是谁啊,是他封容的什么人,他凭什么要围着自己转。
即便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寞感还是油然而生,乔明喜没有太过表现出什么,只是沉了沉心境,冲封容浅浅笑了下,说道:
“好,你多保重,往后不要再受伤了。”
“恩。”封容也笑了下,淡淡的回了一句。
后来不多时,封容便离开了客栈,他就这么走了,两个人一句“后会有期”也没有说。
乔明喜还笑话了自己,古装剧里的桥段分别时不是都会说这么一句的吗,怎么到她这就没有了。
看着陌生的城,空荡荡的房,再怎么自我心里安慰,乔明喜还是生出一种无比凄凉的感觉,就像被孤零零的抛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居无定所,无依无靠。
“哎……”乔明喜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又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抿起嘴唇攥了攥拳,恩,打起精神来吧!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凭借自己这一身的本领,还愁不能立足于此吗。
想到这里,乔明喜就又一身的干劲十足了,恨不能现在就出去找店铺,明天布行就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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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裴渊上前躬身行礼:“您找我。”
封容回到了自家府邸,一身的风尘还未洗去,就连夜召见裴渊来见他,裴渊替他留守京城一年了,想必发生了很多事。
裴渊将他不在的一年间里,暗部里大大小小的事一一罗列说给他听。
暗部一切平稳,无大事,倒是说到宫里的事的时候,裴渊犹豫了一下。
“说吧。”封容坐在方桌旁,下人刚泡好的茶还散发着滚烫热气,他轻轻吹了吹,淡淡的说。
裴渊:“前日,钟大人因劝诫皇上专心国事,皇上恼羞成怒,遂将钟大人斩首示众。”
封容端着的杯子快到嘴边了,闻言骤然停了下来,眉峰冷冽微露寒光,沉声说了句:“荒唐。”
裴渊:“钟大人乃是两朝忠臣元老,此事一出,朝堂上现在是人心惶惶。”
之前封容还会偶尔的觐见劝说,皇上轻易动不了他,毕竟封容的位置太高,想要办他怎么也需要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自封容走后的一年里,这已经不是皇帝第一次怒杀大臣了,只要有人敢质疑他修仙正道,二话不说拉出去斩了。
现如今整个朝廷都乱了,皇帝不理国事,一些自有心机的大臣巴不得皇上不上朝才好呢,自己手里握着权利,呼风唤雨。
可也有一些两朝元老,眼里容不下沙,看不了先帝打下的江山就这样白白葬送在他手里,于是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拼命觐见,结果就是一死。
封容命裴渊回去后,也回了自己房中,他站在窗边举目望月,那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在天空中,月光如流水一般洒在院子里,滔滔往事如江水般翻涌袭来。
封容的父亲将他送到封宜府上时,封容还只是个在襁褓中不足满月的娃娃。
“为兄何至于此啊!”封宜心下不忍,痛苦劝说着。
“来不及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现在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还不足满月的小儿了!宜兄请务必完我夙愿啊!”
封宜当时还不是当朝宰相,只是个翰林院的学士,与封容的父亲却是生死之交。
先帝驾崩后,现任皇帝李仁继位,而后将宋晋朝改名为新元朝。
封容的父亲乃是手里握着大兴国全部兵权的前朝大将军,皇帝不可能会由着他继续稳坐如山。
那时皇帝还没一心想着修道成仙,倒是担心大将军有朝一日会夺权叛变,所以才设计杀了他全家。
乱世出豪杰,大将军不怕死,为国捐躯表忠心绝对是他能做出的事。
封宜受兄弟之托,将这小儿养在身边并取名为封容,并且对外宣称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封宜把他养得很好,且向来不对他隐瞒任何事,以至于封容从小便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也感激封宜养大自己。
他不是不想报仇,但他更想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弑君和叛变这种罪名怎么能安在刚正不阿的当朝重臣首辅大人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受牵连的就不止是他一人,以至于封家九族都会受到波及。
“封容!”一道清脆略显张扬的女声传来,将封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封容转过身望向门口,紧接着一位穿着黑紫色长裙、玉貌花容却锋芒派头十足的女子出现在门边,随后便见她直接抬脚进了封容屋内,藏不住一身的刁蛮和娇气,伶俐的双眼紧盯着封容,走上前说道:
“你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
封惠儿说着直接走进来坐到方桌边,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就喝了起来,完全不在乎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没有什么不妥。
在她看来,这是她的家,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包括封容在内。
“和父亲禀报过了。”封容沉着眼看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房间里想干嘛干嘛,似乎是觉得就算阻止了她也不会听自己的一样。
见封容对自己永远是一脸的严肃沉闷,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封惠儿瞥瞥嘴,说道:“那你都没有告诉我!你这一走就是一年,说好的会送书信回来给我呢?”
“有要事在身,不便。”
“你每次都这么说!”封惠儿站起身走过来,有些不高兴,噘噘嘴抱怨道:“我问裴渊你去哪了,裴渊不说,我问父亲,父亲也不说,你们都瞒着我!”
真要是让她知道了,封惠儿绝对会是那种立刻马上就跟着你走马河山的人,你去哪,她去哪,不可能被关在家,也关不住她。
“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封容撇开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封惠儿不依不挠,又跟着走到了封容面前,说:“这才什么时辰,就现在说嘛!这么久没见了,你都不想我?”
封容低头垂眼看向她,片刻后,无波无澜的说了句:“说什么。”
“说你去哪儿了啊?”封惠儿来了兴致似的睁着大眼睛看向他。
“南边。”封容惜字如金。
“都做了什么?”
封容看着她没有说话,转身朝内室走去。
“诶你……封容!”封惠儿在身后叫住他,声音好听,脆生生的。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二爷!”门外家丁突然来报,打断了封容的话。
“二爷,督查院离凤仁大人来访,说有要事要和二爷商谈。”家丁的声音在门外轻声传来。
紧接着,一道轻快爽朗含着笑意的男声由远至近:“二郎!二郎……呦,惠儿妹妹也在啊!”
来人一席暗红色常服,高鼻梁大眼睛,好看的侧颜使得他面部线条看起来干干净净,肃正精炼。
封容转过身去,封惠儿也撇撇嘴喊了一声:“离大人。”
离凤仁笑着走过来,看了看封容又看看她,不怀好意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这来得不是时候啊,那要不你们先忙,我改日再来啊二郎!”说着就往门口退。
“凤仁。”封容叫住他,似是对他这种性格作风见怪不怪了,有些无奈的看向他。
离凤仁憋着笑,到底是没走,他嘴皮子好使,三言两语哄着封惠儿出去了,这才回来将门关上,上前半拥了下封容,又抬手捶了他一拳,说道:
“一年了,你总算回来了!”
封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引着他二人来到厅内的方桌前坐下,刚想感慨一番,就听离凤仁没正经的又开了口:
“你不知道,这一年我有多苦……”离凤仁露出一脸凄惨样,唉声叹气极为委屈。
封容:……
离凤仁是封容从小一起长大的挚交好友,后又一起进了宫,封容被册封为内阁首辅,离凤仁为督查院御史。
两个人性格迥异,却又有许多相似之处,离凤仁倒是有些爱耍嘴皮子爱开玩笑,一张嘴能说会道,也会来事。
封惠儿走了,封容也就不在拿捏着了,没好气的瞪了离凤仁一眼,说道:“你就不能早点过来。”
离凤仁笑着说:“这我还嫌自己来早了呢,我看你们俩聊的挺好的,我给你们制造点机会。”
封容又白了他一眼,说道:“她是我姐。”
“姐什么姐,她对你那点心思,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啊。”
封容懒得再跟他掰扯这些事,反正离凤仁这样打趣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人又叙了叙旧,聊了聊这一年来京城琐事,后离凤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你走这一年,皇上比以前更沉迷于修仙证道,而且最近,他似乎是在江湖上寻找能炼丹之人。”
“寻找能炼丹之人?”
“对。”离凤仁说:“我看他精神不太稳定,经常有太医深夜被召进入宫,几近疯魔啊这是!”
离凤仁又说了说近来朝堂之上一些动荡,皇帝不作为,大臣们也终日萎靡不振,就像走过场一样来上朝,上朝也见不到皇上,更有甚时干脆就不来了。
“一盘散沙。”封容无奈叹道。
离凤仁和封容有着过命的交情,两个人之间向来直言不讳,而且这些年,离凤仁一直都是封容离京之后在朝廷的一双眼线。
“继续盯着吧。”封容说:“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好。”离凤仁喝了口茶,又说道:“对了,你此次南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差一点。”
“啊?”离凤仁诧异的看向他,似是不太相信封容能没办成这件事:“没成功?”
封容:“恩,差一点就成功了,对方狡诈,被他逃了。”
封容将此次去边陲小镇处理南疆一事的来龙去脉避重就轻的和他说了说,总之结果就是,失败了。
离凤仁没说话,只意味不明的盯着他看,封容镇定自若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你看我做什么。”见离凤仁还是死盯着他不说话,封容看了他一眼说道。
离凤仁眉头一拧,轻叹一声,说道:“你就别瞒我了。”
见封容没说话,离凤仁又说:“你我相识多少年了,你瞒不过我。”
封容放下杯子偏头看向他,眼中似是透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穿。
可离凤仁却安慰似的轻笑了一声,道:“你不想说就不说,能安全回来就好,不过你此次回来也要小心,皇上对你恐怕还是不能放下戒备。”
“他还有心思管我?”
送走了离凤仁,封容心内思虑万千,他不能暴露出乔明喜的存在,一方面是出于保护她,自己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在京城的暗部势力越来越强大,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也不在少数,一旦让人拿住把柄,恐怕只会凶多吉少。
自己一个人刀枪剑雨水深火热就够了,我喜欢的人我要护她周全,不能让她再为我涉险,也只有离开她,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封容克制着自己汹涌的情感,将它就此沉埋,只留心中忖量。
“告诉裴渊,明日一早,替我去办件事。”
封容吩咐家丁传话给裴渊后,便只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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