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乔明喜赶到后院时,院子里已经一片狼藉。

        一架染缸支离破碎的摊在地面上,颜料也洒了一地,偏偏晾晒在一旁的伯爵夫人的那匹软烟罗,不偏不倚的被溅上了密密麻麻许多点点斑斓。

        一位名叫逢云的织女正站在一片狼藉中悲痛欲绝的抹眼泪,另外两个织女站在她身边边安慰她,边提心吊胆的看向门口,看见乔明喜过来后,两人推了推逢云,随后默默低下了头。

        逢云满眼泪水的着看向乔明喜,抽噎着泣不成声:“小、小姐……我……都怪我……”

        “怎么回事?”乔明喜微微蹙眉走上前询问,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那叫逢云的姑娘支支吾吾半天,边哽咽边说话,不仅如此,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自己手里端着东西走路不小心滑倒,摔出去正好扑倒了染缸上。

        乔明喜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一个水盆,水盆里面有几件衣裳,正如逢云所说,她应该是刚在后院偏房里端了水盆出来,然后不知怎的突然滑倒。

        叫逢云的姑娘是前阵子乔明喜招募那八名女子当中的一个,当时看着人还算机灵,不知道怎的竟然莽到做出这种事情来,况且这后院没沟没渠的,也不是冬天会结了冰,她好端端的走路怎么就会摔倒。

        乔明喜心里纳闷,但到底也没个目击证人看见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那匹独一无二的软烟罗已经毁了,被沾染上了无数红色的斑点。

        光是毁一件软烟罗其实都好说,关键是,这是伯爵夫人看上的软烟罗。

        五天后就到了约定取衣服的期限,如果换做前世,乔明喜还有可能给她搞一匹一模一样的布来,可现在在杭州运过来一匹那实属不切实际,快马加鞭的去一趟怕是就要十天半月。

        逢云还在小声缀泣,其余人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或小声耳语。

        “这下可完了!”

        “是啊,怎么办啊!”

        “惹了伯爵夫人,怕是布行要开不下去了……”

        “小姐……”看着忧心忡忡的乔明喜,鸦蕊走上前来到她身边,也实在想不出个办法能补救一下,但凡能有一种可能,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替她去办。

        “你们先下去吧。”乔明喜让其它伙计和织女们都先走。

        众人犹豫着,也不知道该不该下去,还是鸦蕊又传了遍话,说“都下去吧”,众人这才三步两回头的都走了。

        眼下不是生气发火的时候,况且就算发火也无济于事,乔明喜也没打算向逢云发脾气,她只是一直在思索补救的办法。

        乔明喜让鸦蕊和自己一起,将染了色的布料收回到自己房间去,找了个平整的桌子将布料摊开铺于桌面上。

        “小姐,怎么办啊?”鸦蕊也有点着急,说:“有没有办法啊!”

        乔明喜:“布料本身没问题,只是被沾染了其它颜料,应该没问题,看我的吧。”

        “可是……伯爵夫人要的是这软烟罗啊,它已经……”

        “我会去和夫人解释清楚的。”乔明喜轻叹了口气,又说:“成败在此一举,你也先去忙吧。”

        “那个逢云啊我看最有问题!大白天的平白无故好好的人,怎么就走不好路还摔了!”鸦蕊撇撇嘴,提起这事有些不满。

        乔明喜没说话,已经开始着手于眼前的布料了。

        后来的两天乔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钱婆婆每日只是将三餐送到她厅堂内,隔着门板听听里面也没什么太大动静,但也不敢去叨扰,就又出来了。

        鸦蕊受乔明喜之托,一直在店铺里盯着生意,有什么事她就能处理了,她也知道乔明喜一定绞尽脑汁在想办法了,所以没事的话尽量也不去打扰她。

        只是没想到这天晚上,布行打烊后,鸦蕊过来后院站在乔明喜门边,先是敲了敲,而后隔着门板叫她:

        “小姐?小姐?”

        过了十几秒钟,门里传来叮叮当当几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后,乔明喜应了句:“在,怎么了?”

        鸦蕊:“小姐,逢云不见了。”

        “不见了?”又过了一会,乔明喜打开门出现在门口,不无吃惊的看着鸦蕊说道。

        只三日未见,鸦蕊明显感觉乔明喜憔悴了许多,鬓边几缕发丝懒散的垂落在耳边,眼底也挂上了不可忽视的一抹轻灰,看起来像是几日未曾合眼,平日挺拔玉立的身段现在看起来也变得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鸦蕊皱皱眉,说道:“小姐,你几日未睡了!”

        乔明喜没搭她这茬,嗓音轻柔的说道:“你说逢云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鸦蕊撇撇嘴:“龚叔说昨夜寅时起身看到她带着行李偷偷溜出院子,还做贼心虚的四下窥探,像是在躲什么,但还是被龚叔看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乔明喜早有猜测,这里面有猫腻,还真让她猜对了。

        乔明喜轻笑一声,说道:“知道了,我早有猜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来不外乎就是些看着我们分外眼红的同行,才派了人来故意给我们使坏。”

        鸦蕊眉头皱得更深了,抬手食指抵在嘴唇上,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这是她家二爷找来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呢,绝对不可能。

        “什么不应该?”乔明喜问她。

        鸦蕊回过神来,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乔明喜:“没什么!小姐,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几日,布匹怎么样了,衣服做好了吗?让我看看吧!”说着,就在门口踮脚向里面张望。

        乔明喜笑着拦住她,扳着身子将人转了个圈:“走吧走吧,保密!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鸦蕊到底没进去屋里,也不知道乔明喜到底弄成什么样了,心里没谱,但又没别的办法,自己不会这些手艺,实在帮不上忙。

        忙虽然帮不上,但是她可以去质问某个人,你找来的人干得这是什么事!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月亮庄严大步地迈到了正空。

        鸦蕊警惕的四下打量过,闪身出了院门。

        池塘里的一群锦鲤似乎没有了白天的劲头,乌泱泱的被丢进池塘的几粒鱼食吸引了过去,很快又都四下散开,兴味索然。

        “二爷。”鸦蕊敏捷的出现在封容身后,无声无息,连一片树叶都没能惊动。

        “这么晚了,有事?”封容没回身,只微微偏了下头,淡淡的说道。

        “二爷。”鸦蕊见状绕道封容身侧,有点不高兴的抬头看着他,撇撇嘴说:“二爷,你到底找了几个人过来啊?”

        “什么?”封容好歹是转过身了,无波无澜的看向她。

        鸦蕊又说:“布行,那些织女不都是你找来的吗,几人啊?”

        “七人,怎么了?”

        “七人?”鸦蕊惊呼:“果然如此!”

        难怪了!

        鸦蕊将布料被毁这事的经过详细向封容汇报了一遍,封容听明白了,这是有人连他的空子也敢钻。

        “知道了,明天我去办。”封容冷哼一声,面若冰封眉眼凌冽,对方可能也不知道,一个天下布行的背后竟然还有个当朝内阁首辅在撑腰,不然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惹到乔明喜头上来。

        “你不知道,二爷,当时给我急得不行,都想来找你了!我寻思着,二爷你和吴候好歹相识,兴许能说上话,怎么也得给你几分薄面。”鸦蕊说:“不过小姐已经在想办法了,我看她胸有成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恩,你继续看着,有事跟我说。”

        鸦蕊甩搭着手臂走到桥栏边,将刚才不知从哪随手摘的一片叶子丢进池塘里,感叹道:“小姐可真是个好姑娘,哎!此女只应天上有,奈何花落在人间,偏偏便宜你这块木头了。”越说声音越小。

        封容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走了”,转身朝房里走去了。

        这天,到了约定取衣裳的日子,晌午刚过,吴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天下布行门口。

        之前跟着侯爵夫人一起来的那个趾高气昂的小丫鬟自马车上下来,眼里依旧藏不住的高傲自负,抬头看了眼牌匾,这才扭捏着身子仰头进了布行。

        店里的伙计见她来了不免心里打鼓,一个个都不敢上前去招待,乔明喜到现在也没在后院过来,众人心里更没底了。

        鸦蕊不是不信乔明喜,但怎么也要先拖住时间,于是大方的走上前去迎那小丫鬟,又让伙计赶紧倒茶来,好说好歹先将人伺候好了。

        连吹带捧一通之后,那小丫鬟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柳眉一挑,轻飘飘的说道: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取了衣裳要回去给夫人交差了。”

        众人心里又是一紧,饶是鸦蕊这么能说会道机灵会来事的人,现在也词穷了,实在不知道还能跟她扯些什么,如果她家小姐再不出来,她真是光天化日将人打晕的心思都有了。

        “去取呀?”那小丫鬟眉梢一挑,见没人动弹,带着些轻蔑的提了提语调说道。

        “啊,那个……”

        “来了!”

        一道温柔甜美让人无比心安的声音传来,众人齐齐回眸望去,乔明喜正双手捧着一件叠好的绚丽衣裳从后院走来。

        当乔明喜将那衣裳抖散开来,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这是……”

        那小丫鬟虽然吃惊,但眼里却也藏不住惊喜之色。

        “这是我亲自为夫人设计剪裁的,撞色水纹锦绶缎裙!”

        “小姐……”鸦蕊也不无惊喜的看向她,乔明喜冲她镇定的点了下头。

        小丫鬟:“这是、是夫人那匹软烟罗?”

        乔明喜:“正是!”

        小丫鬟:“可……可那日我也在场,那软烟罗是好看,可却是松绿色,如今这撞……”

        “撞色水纹。”乔明喜补充道。

        “撞色水纹,却比那松绿色美艳数倍,这真是那匹软烟罗做出来的衣裳吗?”

        “千真万确!”

        原来,乔明喜将那些喷溅到布匹上的红色染料又稍加处理,用水晕过之后变成了以红点为中心、四周却轻轻晕染开的泼墨效果,松绿色配搭上水韵般的红,斑驳又陆离。

        而后,乔明喜又将这沾染了颜色的位置专门用来当做裙摆,现在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件裙摆由红色泼墨效果点缀的、如梦似幻的华丽长裙。

        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一次创作,乔明喜镇定自若的和那丫鬟打包票,整座京城,乃至我大兴国内也不可能找出第二件来。

        那小丫鬟满心欢喜的取了衣裳就回府交差了,布行一众伙计都松了一口气,鸦蕊满眼藏不住对乔明喜的崇拜:

        “小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小姐!”撒着娇的和她说话。

        虽然补救成功了,但大家还是有点提心吊胆,毕竟侯爵夫人脾气秉性谁也拿不稳,这件衣裳是好看,可人家万一偏偏就要那件松绿色呢?乔明喜也是在赌。

        直到傍晚时分,两辆吴府的马车又停在了布行门前的空地上。

        小丫鬟跳下马车没急着进布行,回身招呼随行而来的伙计:“就是这,都取下来吧!”

        毕竟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见是吴府的马车来了,不多时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而后众人就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红色檀木官皮箱被抬进了天下布行。

        “一、二、三、四、五……”鸦蕊在门边目瞪口呆一个一个的数着。

        五个大箱子齐刷刷的摆在布行内正中央,那小丫鬟一抬手,跟着的几个下人上前将木箱子打开,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瓷器玉器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周围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叹,许是也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

        不止是首饰和珠宝等,还有一些茶叶和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打了精致包装的高级点心,必是只有王权贵族内部才会能吃得到的东西。

        随着五个大箱子一起来的还有一块牌匾,小丫鬟又一抬手,下人将那牌匾上的红色帷幔扯下,“天下第一”四个镶金大字呈现在众人眼前。

        “夫人收了衣裳颇为欢心,将这些物品全部赠予乔姑娘及天下布行!”小丫鬟气宇轩昂,抬着声调高声说道。

        “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布行伙计们难掩喜悦,忍不住和身边人分享,不约而同的出口叹道。

        总算是把这事结了,乔明喜深深的呼了口气,不容易啊,前世的她虽然也很敬业,但这次却是头一次,凭借自己的双手改变了不可收拾的结局,特有成就感。

        这种感觉,虽累,却欣慰。

        真是不容易……

        乔明喜心内满足,所有人都在夸赞她的手艺巧夺天工,名不虚传。

        乔明喜有些腼腆的笑着,但是大家是不是有点捧过头了,我怎么感觉有点飘呢?

        “小姐!!!”

        在鸦蕊一声惊呼声中,乔明喜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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