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行草原

“丁一，你要干什么？”

        “板砖先放下，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小钉子你是糊涂哇，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三层办公楼走廊里，丁一提着一块板砖，怒气冲冲的挤在厂长办公室门口，此时，里边的厂长则是死命的顶着门不让丁一挤进来。走廊的尽头则是一众男女老少，喊着各种话劝说着丁一不要做傻事，但是没有一个上前制止。

        丁一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样咆哮着：“今天要是不给我钱，丫的我跟你同归于尽。”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你逼我有什么用，大家都没有工资拿，你和我讲有什么用。”厂长顶着门，金丝眼镜都歪在一边顾不得扶正，喘着粗气吼着。

        “我不管，今天我就死磕了，我女朋友都跑了，我也不活了。”

        “你讲讲道理好不啦，厂子里没钱又不是我不给你发工资，你问问徐会计，哪里还有钱嘛。”

        “你是厂长，我不找你找谁，把门打开，我保证不打死你。”

        “鬼信你哦，这个月几次了，这个月几次了，没报警抓你很照顾你了，你别得寸进尺哦我告诉你。”

        丁一与厂长一个门外一个门里就这样僵持着。丁一没打算对厂长下死手，也不能对厂长下死手，只是今天和女朋友分手了有点伤心，来找厂长发泄一下。厂子里欠着大家的工资也不能都怪厂长，这个理由搞厂长也说不通。

        说起丁一的单位，名字挺响亮，国营华丰拖拉机厂。以前厂里效益好的时候，一年做三千多台拖拉机，在市里也是龙头企业。丁一是名牌大学毕业后老厂长亲自接来的，当时有这么个铁饭碗，还是很不错的铁饭碗，丁一也很高兴，干劲十足。

        后来，老厂长下海了，书记被纪检带走了，员工们一个个的靠着亲戚、朋友、同学等各种关系飞走的时候，丁一才发现，厂里发不起工资了，一年的工资只发三个月。

        以前的车间主任，现在的代理厂长，去市委闹了几次以后，终于给员工们拿回了福利，每个月额外的发一袋白面两块肥皂。这让丁一们这些个留在厂里没出路等死的员工，终于有事干了，那就是每天开会的时候除了打扫卫生熟背员工守则外，多了一项，歌颂厂长的功绩。

        歌颂时间长了，人们对肥皂白面的感情也彻底消耗完了，这就开始有带头闹事的时不时找厂长的麻烦，这其中就以丁一最勤奋，三天五天的要和厂长闹一出，苦肉计连环计釜底抽薪同归于尽基本是和厂长玩了个遍。厂长也没办法，就这么个烂摊子，一个食堂吃了好几年的员工，能咋地，闹就闹吧，况且他也知道丁一也没有坏心思，就是单纯的发泄。

        两个人闹得精疲力尽了，围观的员工们也闭嘴了，知道今天不会再有刺激的场面了，丁一口干舌燥，朝里边说道：“不要钱了，我要喝水。”里边传来疲惫的声音：“信你个鬼，板砖扔掉先”

        ……

        厂子还是倒闭了。厂长对丁一还算仁义的，锁大门的那天，悄悄的塞给丁一一张纸，神秘兮兮的说道：“要债去，要回来顶你工资。”丁一仔细的拿着瞅了瞅“你拿十几年前的送货条子哄老子玩呢，来来来，今天保证不打死你。”

        丁一最终还是决定去，内蒙十几年前拉了厂里的一批拖拉机，可是一分钱没给。要债去，顺便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建设祖国多少年了，是该验收的时候了。

        于是丁一带着换洗衣服锅碗帐篷，骑着自己那辆大二八，奔着有拖拉机的方向去。

        沿路很顺利，一路向西，第一天远离喧嚣，第二天远离人烟，尤其是第三天，丁一看到大草原的时候，心潮澎湃，自行车骑得飞快。呼吸着草原那伴着青草味的独特空气，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如同脱了缰的野马，飞快的蹬着车，高声的叫喊着，我操，草原，你太他妈的美了。

        骑了一大截路，终于出汗了，感觉全身毛孔舒泰，从丹田之中冉冉升起的一股股浊浪顺着鼻腔呼出来，吸进去的是青草、泥土的芬芳，偶尔还伴有一丝丝牛粪的味道，眼泪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空气。从公路下来，推着车子走到一个小土丘上，远眺四周，蓝天白云，绿油油的一望无际，夹杂着些许白的，黄的，红的，蓝的小花，更远处，不知道是白云还是羊群的一片片白，绣在碧绿的草原上。

        大字形的躺在土丘上，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嚼着嘴里的草根，心旷神怡，妈的，白活了这么多年。丁一躺着躺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还告诉自己，这么美的地方，以后死了也要埋在这里。

        ……

        丁一是被冻醒的。

        满头的汗，看着星星点点的星空，四周的杂草，发现自己还躺在小土丘上，竟是从下午一直睡到半夜。

        草原的夜，很冷。

        又饿又冷，爬起来搜寻着车挎包里的食物，找了个大毛毯披在身上。披着毛毯嚼着夹咸菜的馒头，草原的美，夜晚的星空也是那么的绝伦。

        吃饱喝足，想找点干草根点一堆火，如果能点一堆火肯定还能美美的再做个梦。转悠了一大圈，捡了两把干草叶子，不管用啊，这一下就烧没了，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个黑影，像一棵歪脖子树，真是想啥来啥，树底下肯定有干树枝。丁一双手举高把毯子当披风一样兜起来向歪脖子树跑去，兴奋的用那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唱到：“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越跑越近，距离歪脖子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丁一的瞳孔一缩。草原上脸盆大的月亮下，月光白的渗人，渗人的月光下，是那漆黑的歪脖子树，漆黑的歪脖子树下，卧着两只眼睛冒着绿光的家伙。

        视线清晰了，甚至他都能看到歪脖子树下那两双铜铃大的绿眼睛，眼睛下挨着的是闪着阴森森寒气的大獠牙。

        嗷一嗓子，扔了毯子扭头就跑，汗刷的顺着脖子流下来，就和阴森森的大獠牙咬到脖子一样的冰冷。

        不知跑了多久，腿一软，一个跟头就栽进了草丛里，嘴里是热热的咸咸的味道，吐了一口，借着月光看，黑黑一大团。试着爬起来，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用手一摸，腿在，使劲一抓，没感觉，再试着爬起来，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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